黎烽领着白蓁蓁一路走过一座又一座殿宇楼阁,最终在重华殿前停下。
“白姑娘在此稍后,容小仙前去通禀。”黎烽话落,径直进入殿中独留白蓁蓁一人站在漫天白霜之中。
一朵娇柔自树梢而落正巧被白蓁蓁接在手中,定睛一看惊喜不已,来九重天许久,多见是芙蓉,青莲,梨花竟是从未遇见,不想今日竟在此瞧见。
心下顿生熟悉之感,透过那独立于殿前的梨花树,白蓁蓁似是想起月牙谷那绵延千百里的梨花林。
黎烽走出殿门便见白蓁蓁一袭淡青仙侍窄袍,青葱玉手半托一朵梨花,一只祥云白玉簪将一头青丝挽于头顶,配着漫天飘舞的梨花,好一幅美人图。黎烽不禁暗叹自己平日也不时瞧见白蓁蓁,怎就没发现她竟是这样一位佳人。
收敛外露的思绪,黎烽几步下得阶来语气依然客气恭敬。
“殿下有请,白姑娘随小仙前来。”
刚进殿,入眼便是一手拿书卷负手而立的墨色身影,白蓁蓁一时不觉心潮澎湃起来。
黎烽见此情形轻咳两声,祁渊这才从书中回过神来,淡漠的瞳孔向黎烽看来。
“殿下,白姑娘带到。”
祁渊颔首,向黎烽身后探头探脑的女子看去。
“廉鹤,看茶。”
随着清冷的声线落下,祁渊身后高耸的书堆后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声音。
“是。”
随着那书堆移动,白蓁蓁这才发现房间里原还有一人,只见那人穿着与她一般无二,竟也是个小仙童。
廉鹤将书放好麻溜的冲出殿外不多时便端着茶盏而来。
祁渊见廉鹤将茶盏摆好回身将手中的书放下几步来到榻前。
“白姑娘请坐。”
白蓁蓁原以为祁渊上来便会问她当晚为何会在天嵇殿,不觉好奇的看着祁渊如刀削般的侧脸。
祁渊见她半响还未落座凝眉望向她。
四目相对,白蓁蓁被祁渊眼中透着的丝丝冷气激的回过神来,几步坐在祁渊身前。
“白姑娘是哪里人士?”
看着祁渊不紧不慢的为她添茶,白蓁蓁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
“月牙谷。”
闻言祁渊添茶的手一顿,似是在思索白蓁蓁口中的月牙谷是什么地方,片刻后将茶盏添满收回手来。
“无父无母,也无姊妹兄弟。”
白蓁蓁无头无脑的一番话说的在场三人面面向觎,祁渊只觉白蓁蓁是以此来获得同情,好让自己免受处罚,而黎烽,廉鹤只觉白蓁蓁天真可爱,这么快便将自己身世吐露的干净。
“噗…”廉鹤看着白蓁蓁天真的模样终是没忍住憋笑出声,祁渊向他看去,眼神中虽无任何情绪可也让廉鹤吓的一激灵,忙拱手下拜。
“院里的杂草还未除,殿下若无事吩咐廉鹤先行告退。”
见祁渊颔首,廉鹤脚下生风路过还站在原地的黎烽挤眉弄眼示意他也赶紧离去,黎烽只当廉鹤有事相商也拱手退了出来。
见屋中只余他们两人,白蓁蓁更加紧张,哆嗦着唇瓣又道。
“我是来以身相许的…”
“咳咳…”
白蓁蓁话还未说完就见正在饮茶的祁渊忽然呛了一口,急的也不顾身前还有张桌子,探着身子便替他顺气,祁渊直咳得血色上脸,睁眼便瞧见白蓁蓁浑圆的胸脯近在咫尺又结结实实呛了一口,见祁渊非但没好还越发严重白蓁蓁急的又向前凑了几分,这一下祁渊只觉那高耸似是快要贴着面颊,终是忍不住一把抓住白蓁蓁纤细的手腕眼神锐利。
“若你是想以此免去责罚大可不必,梼杌的封印岂是你等小妖轻易便可解除的!?”
手腕突如其来的的剧痛让白蓁蓁眼眶一热,抬眼一双沁着风雪的瞳孔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时间白蓁蓁心中像是有根针在扎一般。
一双沁着水雾的桃花眼望向他时,祁渊这才明白自己有些失控忙放开白蓁蓁控制着情绪半响再开口便已恢复往日清冷。
“白姑娘初来九重天定是不懂九重天的规矩,烨华也是个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想来也并未教过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仗着无知为所欲为,若想在九重天好好待下去不光是有靠山便可,像夜闯天嵇殿这种宵小行为我不愿再发生一次。”
白蓁蓁看着青紫的手腕失魂落魄,半响才像是找到了声音。
“我知道了,殿下若无事再吩咐,我便告辞了。”
祁渊挥手,只感身旁一阵清风拂过再未看白蓁蓁一眼。
“哎,白…”
廉鹤瞧见白蓁蓁自殿中出来正想攀谈几句却见她脚步极快眨眼便已走远,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问道。
“这是怎么了?殿下平日虽说严厉些,却也从未说过重话,你看这白姑娘走时眼角似是带着泪,也不知殿下说了什么?”
黎烽同样看着那抹倩影若有所思“不该问的别问。”
闻言廉鹤回头白了黎烽一眼转头便朝立在树下的司命而去。
彼时司命同样也在打量白蓁蓁,一双似是看破天机的眼睛隐隐带笑,看来今日来这重华殿算是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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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殿
烨华正坐在亭中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万种风情,抬眼便瞧见白蓁蓁恍惚犹如幽灵般的身影放下书便迎了出去。
“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远看还不觉如何,这走近了才发现白蓁蓁一双桃花眼红肿的厉害,似是已经哭过,烨华顿觉事情不对拉住白蓁蓁道。
“是不是祁渊那厮为难你了?你同我说说,看我不把他的龙鳞给啄下来。”
白蓁蓁见烨华动怒强打精神安慰他“没有,只是觉得这里像是针扎似的,很痛。”
闻言,阅遍天下有情人的烨华哪能不知白蓁蓁这是怎么了,嘿嘿笑着将她牵进亭中坐下。
“你同我说说你见到祁渊是何感受?”
白蓁蓁思索着,眼睛望向亭外祁渊的身影像是又出现在她眼前。
“起初很好奇,他竟然问也不问当夜是否是我将梼杌放出,后来又很欣喜,几天前我与他相隔万里今日他竟然就在眼前,当他咳得难受我恨不得代替他,却又无可奈何的焦急,当他误会我,心中像是塌陷了一块似有万千泪水直往心里流。”
白蓁蓁从未有过这种情绪,既好奇又很害怕。
烨华见她说起祁渊,眼神中不由自主透出的柔情心下了然口中却只言白蓁蓁是个傻丫头。
翻手,烨华将一节红线递给白蓁蓁,眼中透着狡黠。
“这个送给你。若以后不想祁渊被其她女人抢走便将这红线给他带在手上。”
看着烨华手心那节泛着悠悠红光的红线,白蓁蓁虽不明所以可还是将它收进了袖中。
随着一阵微风袭来烨华眉心一展,翻手两指放在白蓁蓁脉搏,待探得异常不由大惊。
“乖乖,这祁渊是真够大方,直接一口仙气便度给你两万年灵力,你现在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地仙了。”
两万年灵力!?白蓁蓁心尖一跳,便觉自己只怕以身相许也难报祁渊的恩情…
天帝大婚并未因梼杌出逃而有所改变。
两日后,九重天帝命胞弟战神祁渊携万里彩霞前往岱屿迎亲,一时间百鸟朝贺,九州八荒同祝天帝天后白首偕老,天长地久。
迎亲队伍自九重天浩浩荡荡途径冥海直奔岱屿。
祁渊架着云彩走在队伍之前,身后黎烽紧赶两步追上祁渊耳语道
“殿下,已按您吩咐安排妥当。”
祁渊颔首面色如常,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队伍很快行至冥海上空,就在即将越过冥海,只听一声咆哮梼杌突然自冥海破海而出。
“众将莫要惊慌。”祁渊大喝一声,原本因为梼杌突然现身慌乱的众人听到祁渊临危不乱的声音犹如吃了镇定剂纷纷聚拢在一处。
“殿下,梼杌毕竟是上古凶兽,仅凭你我之力只怕顶不了多久。”
祁渊召出破辰目光望着发狂的梼杌声音依然清冷说出的话却让黎烽安心不少。
“相信司命定会完成计划。”
文渊阁
今日天帝大婚所有的仙侍仙童皆到凌霄殿沾染喜气,白蓁蓁终是寻到机会来到这文渊阁寻找起死回生之法。
将那黑蓝珠子拿在手中白蓁蓁一本一本寻来看的头晕脑涨,终是受不住就地而坐捧着珠子自言自语。
“妖友,今日天帝大婚别提多热闹了,若你有幸复活还真想带你前去瞧瞧,听烨华说不仅有仙桃可以吃更有美酒佳肴,是不是很羡慕啊?”
白蓁蓁见那珠子闪了闪,笑开了花,伸手摸了摸笑道。
“不急不急,如今你我身在文渊阁,烨华说这里包含了九州八荒的所有奇闻异事法术攻略,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珠子在白蓁蓁手心与她回应,见状她弯了唇角。
“为了妖友早日归来,我可要更加努力才是。”
说着拍拍屁股站起身重新寻找起来。
不知燃尽了多少支香,白蓁蓁忽然兴奋大叫起来,但很快又捂紧了嘴巴。
“我答应过祁渊不再做宵小之事,可不能被发现了。”
站在原地等了许久见门外并无反应这才松口气,拿起那本书,只见上书:
妖有灵珠,乃灵气聚集之处,若行起死回生之术,需以元神为引,行温养之法,待孕出三魂六魄便可修炼出肉身。
“以元神为引,行温养之法?”
白蓁蓁虽一知半解但好在看懂了最重要的一条,连忙翻开下一页记住咒法后捧着珠子在一旁盘腿而坐,施法唤出自身灵珠闭眼默念咒法,手中动作缓慢,只见一蓝一白两道真气从各自灵珠内涌出,相互缠绕纠缠不多时那蓝色真气渐渐隐与白色真气之下,此时白蓁蓁变换手上动作将两颗灵珠合二为一,收敛真气,最终将灵珠收回体内。
“如此,妖友也算是有了一线希望了。”白蓁蓁摸着胸口轻笑…
冥海上空
眼看梼杌连杀不少天兵,黎烽不觉急火攻心,连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往日冷静。
“殿下,青丘帝姬究竟何时才能赶来?照这样下去我们只怕都要命丧于此。”
祁渊手持破辰压下口中腥甜,看着接连不断倒下的天兵,淡漠的瞳孔中透出几缕焦灼,但很快被他掩藏于眼底。
“放心,若是司命按计划将话带到,念桃想必此时已在赶来的路上。”
说着梼杌的巨爪迎面而来,祁渊趁势将黎烽推离此处,自己抵着破辰硬生生接下梼杌一爪,一时间电光火石…
九重天
白蓁蓁自文渊阁出来迎面便撞上几位仙侍,连忙躲进一旁的假山后,心中不仅疑惑,今日不是天帝大婚吗,怎么这么快便结束了?正思索着便听一位仙侍道。
“听说祁渊殿下迎亲的队伍途经冥海被出逃的梼杌所截,此时正打得难分难解,天帝陛下听说此事急的连婚都不结了,正召集仙家商议对策呐。”
“可不是。我听说青丘帝姬得知此事立马退了席正往冥海赶呐。”
“那梼杌可是上古凶兽,当初可是四位上神合力才勉强将其封印,也不知咱们殿下能不能从梼杌手中逃脱。”
“呸呸呸,祁渊殿下可是九州八荒公认的战神,小小梼杌算是个什么东西?”
几人满面忧愁自白蓁蓁躲藏的假山前走过,而白蓁蓁早在那仙侍说出祁渊被困冥海之时就早已软了腿脚。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可扶着假山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忽想起那仙侍似乎说起当初梼杌被封印是四位上神出的力,若是如此,眼下去找那几位上神或许还能救下祁渊,如此想着白蓁蓁立马朝姻缘殿跑去,烨华活了千年定是知晓那四位上神所在,自己一定要救下祁渊…
冥海上空
梼杌的嘶吼响彻天际震得人耳膜嗡嗡,祁渊将周身仙气不断注入破辰,这才能抵抗住梼杌移山填海之力,黎烽看准时机一跃而起持剑刺进梼杌颈后,梼杌吃痛怒吼着一掌将背上黎烽掀飞,虽说自己被震得口吐鲜血,但也算解了祁渊一时之困。
“黎烽!”
祁渊眼看黎烽即将跌入冥海立时飞跃而去堪堪将其接住,见黎烽性命无碍只是晕了过去,这才剑指梼杌一双冰眸此时烈焰滚滚。
“梼杌,念你也是上古神兽,若此时归顺九重天我可在天帝面前求情饶你性命,如若不从别怪我破辰剑下永无邪佞。”
梼杌闻言仰天长啸正欲向祁渊攻来却被一阵笑声打断。
“不亏是战神,撑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是中气十足。”
这声音透着危险,祁渊不觉蹙起眉头。
“阁下是谁?鬼鬼祟祟何不如光明正大的来与我一战?”
闻言,那声音轻笑。
“还不是时候,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陪你好好打一场。”
祁渊闻言眉头更深,来人并不简单。
“阁下既然来此并不是要与我一战,又何故拦我?”
那人并不言语,只将一只墨绿玉佩不知从哪里扔给了祁渊,祁渊接过翻看,只见其上,正面印着青丘二字,反面只有一个桃字不觉捏紧了沾血的破辰。
“你把她怎么样了?”
那声音轻笑“素问青丘帝姬不仅容貌艳绝九州八荒,战力更是仅次于战神祁渊,不过…”说到此,那人似是有些惋惜“刚刚与之一战甚是不堪一击,也不知这世人是如何评定的。”
祁渊将玉佩收起淡淡勾唇“那你是否也想看看我这战神是否徒有虚表?”
在看到白念桃的玉佩时祁渊便知计划败露,虽说对方实力深不可测,而且还有梼杌相助,但作为人人称颂的战神祁渊知道他不能退,只能背水一战。
半响,果听那人淡淡开口“我说了还不是时候,不过你成功挑起了我的兴趣,便让这牲畜替我探探你。”说着,只听梼杌嘶吼一声一双浑浊的瞳孔渐渐被血色覆盖…
姻缘殿
“仙上,你一定知道那四位上神现在哪里,就告诉我吧?”
白蓁蓁拉着烨华的衣袖苦苦哀求,烨华被她拉扯的心烦,顺口便吐露了出来。
“哎呀,哪里还有四位上神…”
刚吐出口便心道坏了事,可话已出口哪里还能收回,只能无奈解释“三位已经魂游九州,现下只剩一位离尘上神住在蓬莱。”
白蓁蓁一听心凉半截,只剩一位了?可又转念一想好歹是位上神定有办法救祁渊,也好过只在这里干着急的好,如此想来便要转身去往蓬莱却被烨华拦住。
“丫头,可去不得。蓬莱仙山岂是寻常人说进便进的?千年前上神便有旨意,无请不得靠近蓬莱,违者无论是何尊位,皆灭其筋骨堕入轮回。然是我也上不得蓬莱,何况你只是个刚成地仙修为入不得仙班的小妖?”
闻言,白蓁蓁秀眉紧皱,忽记起百年前青丘帝姬便上过蓬莱如何今日她便去不得?
烨华眼见劝不动急的原地打转“那白念桃乃是离尘上神的子孙,青丘几万年才得一女娃,自然是不同旁人,你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白蓁蓁早已有定论便听不得烨华的苦口相劝,心一横目光坚定。
“今日就算永堕轮回,灰飞烟灭我也要上蓬莱救祁渊。”
话落便不顾烨华再三阻拦出了姻缘殿便往南天门而去…
冥海上空
祁渊发丝凌乱堪堪接过梼杌又一次进攻握着破辰的手不受控的颤抖着。
“别挣扎了,梼杌被我激起噬杀本性,灵力已直超当初封印之时百倍,若你肯跪地承认战神之称徒有其名我便放过你。”
祁渊忍着喉头腥甜目光透着坚毅“缩头缩尾,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有何资格和我谈条件?”
闻言,那人也不恼怒话语中反而透着钦佩“不得不说,若你不属于九重天我还挺想与你交个朋友。”
话刚落梼杌四肢蓄力低吼着朝祁渊而来,祁渊举起破辰看着梼杌目光中透着肃杀之气…
蓬莱
白蓁蓁一路携风而来一只脚还未踏进蓬莱,耳边便传来浑厚而又神秘的声音。
“你可知这一脚迈进,等待你的将会是何境地?”
白蓁蓁仰头寻找声音的来处,望入眼底的却只是绿绿葱葱和渺渺山雾。
“小妖无意冒犯,今上得蓬莱是求上神救命。”
话落,耳边传来几声轻笑“哦?去救谁的命?”
“祁渊!战神祁渊!”白蓁蓁连忙回答,生怕因为自己而延误救祁渊的时机。
听白蓁蓁话语透着紧张那声音不觉疑惑“你与祁渊是何关系?为何如此紧张与他?”
低头,白蓁蓁似乎真的在脑中思索,片刻才回道“恩人,祁渊是我的恩人,我不可能看着他丧命却无动于衷。”
话落,那声音半响不听响起,这让白蓁蓁心中更加紧张。
“本神事先有过声明,非请不得擅入,不过本神平日请来的客人都要徒步上得山来…”
话未说完白蓁蓁已喜上眉梢,连忙跪地叩谢“多谢上神开恩,小妖感激不尽。”
那声音见此不觉大笑出声“本神可并未说过会帮你,你怎就跪地谢恩了?”
白蓁蓁仰头回话,一双桃花眼中透着无限喜悦“上神虽未说破,但小妖已明白上神之意,定会遵守约定不会叫上神失信与九州八荒。”
离尘立于山顶一袭紫袍迎风飞舞,眼望山下已开始徒步上山的瘦弱身躯薄唇微弯,自己似乎已有数千年不曾见过如此聪明又倔强之人,不由的心中愉悦,挥袖负手之间便消失于天地…
冥海岸边
“还不认输?”那人在祁渊不知第几次被梼杌甩开之时轻声开口。
祁渊擦掉自口中溢出的鲜血冷笑“今日你若杀不死我,来日九州八荒我定将你斩于破辰剑下。”
“哼,看来你是在逼我今日便取你性命。”那人冷哼,停了许久这才又重新说道“不过你今日命不该绝,不然这今后,九州八荒之内谁人能与我较量?所以,你还是好好养好精神等待来日与我一战。”
声音消失后梼杌甩掉一身血污朝天边而去。
祁渊见一人一兽皆已离去,这才如释重负以剑勉强撑着的身体狠狠倒了下去。
离尘赶来之时只见祁渊倒在血泊之中胸前后背伤口皆可见骨,不由凝眉算了一卦,并无觉得不妥这才将祁渊扶起连带昏迷的黎烽一同回到蓬莱…
蓬莱的山路并不好走,何况白蓁蓁为了显出诚意褪了鞋袜,这才行至半山腰双脚便已被利石尖刺划得伤痕累累,仰头瞧见山顶就在眼前白蓁蓁擦掉额头的冷汗强撑着继续往上而去,没走几步却被一悦耳之声叫住。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白蓁蓁闻声望去,只见女子一身碧罗云烟裙,青丝半披只用一根白绫系在脑后,柳叶秀眉轻蹙,一双淡静如海的明眸透着疑惑与警惕,是白蓁蓁从未见过的绝代佳人。
“我问你话,你怎的还神游太虚了不成?”
女子见白蓁蓁只盯着自己也不回话,秀眉不仅蹙的更深。
“小妖白蓁蓁见过仙上。”白蓁蓁弯腰下拜,此人能自由出入蓬莱身份不言而喻,应是大名鼎鼎的青丘帝姬白念桃是也。
白念桃闻言将白蓁蓁上下打量了一番,片刻问道“可是老祖命你在此爬山?”
白蓁蓁见白念桃并未命她起身遂保持着姿势回答“小妖有事相求上神,上神未怪小妖擅闯之罪,答应小妖若是徒步上得山去便答应小妖所求,故此才在这里爬山。”
白念桃颔首,视线看向白蓁蓁红肿布满伤痕的双脚赞许“你这小妖也属实有些心性,如此我便不再过多阻拦,你且继续爬山吧。”话落急匆匆向山顶而去。
待白念桃走后白蓁蓁不自觉向那背影看去,只见那身影高挑纤细,腰身盈盈一握,三千青丝随风浮动,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飘渺和美人独有的艳丽之气,直看的白蓁蓁羞愧低头,心中不免升起羡慕之意…
离尘刚安置好两人殿中便传来白念桃的声音。
“老祖!快去救救祁渊,他被梼杌困在冥海…”
白念桃边说边进入殿内,抬头便瞧见祁渊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也不顾殿中还有何人几个箭步便来到榻前。
“祁渊?祁渊?”
离尘见此情形负手站直了身体“你这小狐狸,还没嫁过去便如此对待老祖,待明日真的成了他媳妇心中可还有老祖的地方?”
一番话说的白念桃脸上霎时升起绯红,视线移向祁渊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又紧张了起来。
“老祖,祁渊他可有性命之忧?”
离尘在一旁盘腿而坐有些纳闷“今日是怎么了,来我蓬莱的竟都只关心这龙族的臭小子?”
一番话让白念桃心下疑惑“还有谁?”忽又记起在半山腰遇见的小妖心中了然“可是那赤脚爬山的小妖?”
“她竟赤脚爬山?”闻言,离尘惊讶之余对白蓁蓁又多了几分好感…
白蓁蓁走完最后几步路,汗水已将衣领打湿她不敢松懈仍赤着脚走进殿内。
离尘余光瞧见白蓁蓁单薄的身影出现在殿内,见她踉踉跄跄便知她只怕受了些伤,视线不觉往她身后看去蹙起眉头。
只见随着白蓁蓁一步步而来,地上便出现一个个血脚印,可她像是浑然不觉只一个劲朝他而来。
白蓁蓁早已在进殿时便已看到躺在榻上身受重伤的祁渊,连带榻前面色紧张的白念桃也一并看在眼里,心中既有他还活着的喜悦也有说不上来的惆怅,两种情绪相互缠绕在心口,让白蓁蓁有些迷茫。
“小妖谢上神出手相救。”
离尘看着跪在脚下的身影,孤寂万年的心竟在此刻泛起了怜悯。
“你且起身。本神到时梼杌已不见踪影,冥海岸边只有祁渊和他的副将黎烽,虽两人都身受重伤可好在并不算致命。”
离尘不自觉便为白蓁蓁解释一番,后者面上到看不出什么情绪,到叫他对自己的失控有些不满。
“老祖,此事九重天已经知晓,天帝陛下定也在担心祁渊,他既在你这里于情于理念桃也要去九重天告知天帝陛下。”
白念桃见祁渊呼吸虽有些微弱但好在没有出现异常,蓬莱也有老祖庇佑定不会让他出事,心下有了安慰便思考起后事来。
离尘闻言觉得白念桃所言有理便颔首同意。
临走,白念桃视线不经意瞧见仍匍匐在地的白蓁蓁,心下不知为何竟有些烦躁,也只看了一眼便出了殿门。
离尘看着白念桃走远遂起身要将白蓁蓁扶起这才发现白蓁蓁竟早已晕了过去…
三日后
九重天与岱屿的的联姻并没有因为祁渊重伤而有所减缓。相反,祁渊遭伏后第二日便由天帝出面请来早已闭关千年的东赢帝君亲自出面迎亲,这才顺利解决了这场变故…
白蓁蓁睁眼便见一缕炊烟袅袅升起,鼻尖是从未闻到过的清香,似初春的花木,又似冬日里的寒雪,两个极端的味道混在一起竟也十分好闻。
“你醒了?”
一声浑厚男音自不远处传来,白蓁蓁侧头望去,只见离尘换了衣裳,宽袖白衣,墨发不束不系竟比初见有了几分洒脱不羁。
“上神,小妖…”
“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是不要起来的好。”离尘见白蓁蓁挣扎着要起身,出声阻止。
“祁渊…”
“他很好,伤势看着严重,但并未伤及根本,我日夜为他调息只比你早醒了半个时辰。”
听到祁渊已醒,白蓁蓁心口巨石下落,总算松了口气。离尘见她如此,上前几步将手中汤药放在榻前的矮桌上。
“之前的伤到底震了心脉,不可轻视,将这药喝下我保你不出五日便可生龙活虎。”
白蓁蓁只顾担心祁渊,只匆匆打量了几眼离尘,却不想他竟是亲自来为自己送药,当下心中惭愧起来。
“上神不必如此,小妖受之有愧。”
离尘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慌张的白蓁蓁心中竟升起些溺爱,不觉说话都轻柔起来,耐着性子与她解释。
“我素来不喜人多,这整个蓬莱除了这殿宇便只有我一人,我不亲自为你送药,难不成还看着你死在我蓬莱不成?”
说话间离尘便已撩袍而坐,扶起白蓁蓁靠在枕上亲自端起药碗来喂白蓁蓁,白蓁蓁顿觉受宠若惊连连谢绝。
“小妖自己来便好,不敢劳烦上神。”
闻言,离尘这才清醒,顿觉有些逾越轻咳两声将药递给白蓁蓁。
“这药甚是珍贵,你万不可糟蹋,我去看看祁渊可有老实喝药。”
说着转身快步离开,白蓁蓁看着消失在门外的白色衣角又看看手中温热的汤药一头雾水…
祁渊盘坐在榻上自行运气疗伤,白色仙气在他周身萦绕,许久后才收手停下,黎烽早已端着药碗等候在侧。
“你伤势如何?”一番话问的黎烽心中暖意横流,递上药碗这才回话。
“属下伤势不重,早就好了。”
祁渊闻言打量了黎烽几眼像是在确定他真如口中所言并无不妥,半响这才几口将苦的发木的汤药几口饮下肚。
“如此甚好,你我即刻返回九重天,我怀疑这次梼杌事件有魔界参与的痕迹。”如此才能解释白念桃被劫,还有那个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人,他救走梼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可!”
还不等黎烽阻止,门外便响起离尘的声音。
“若你还要命,便留下将伤养好再说其他。”
祁渊见离尘款款而来放下药碗弯腰下拜“上神。”
离尘颔首,几步来到祁渊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的元神已有崩坏之忧?这次虽说伤不及根本,可稍有不慎便会加重元神裂痕,若到此时只怕药石无果你就等着烟消云散吧。”
离尘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好以此阻止祁渊,却不想祁渊也是个固执之人。
“这件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恐留下隐患,望上神莫要阻拦。”
见祁渊执意离去离尘有些恼怒只得施法将祁渊困住并嘱咐黎烽若不想自家殿下魂飞魄散便不得将他救出,临走又道。
“你的命乃是别人求来的,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那人想想吧?至于你担心的事我会告诉念桃让她多留意调查。”话落便负手出了房门。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过了五日。
离尘上神果然是个不说大话的神仙,连日苦若黄连的汤药喝着竟真的在第五日医好了白蓁蓁。
这日,白蓁蓁想着自己已经连日没有吃些带味道的东西,口中苦涩无味见蓬莱竟有桃花便想着动手做些桃花蜜露来喝,采了桃花接了山泉水便自己在院中搭了个灶台,刚忙完便见黎烽端着药碗自屋里出来。
“黎烽!”
闻言,黎烽向声音来处望去见白蓁蓁站在树下,遂向她走去。
“白姑娘。”
见黎烽手中端着的空碗,想起自己故意躲避的祁渊,心中一顿,还是下意识问出了口。
“祁渊他…还好吗?”
黎烽依然如往日平和恭敬“殿下这几日恢复的不错,但伤口还是不能沾水。”视线看向白蓁蓁身后的灶炉黎烽疑惑“白姑娘这是?”
“噢,我看山上的桃花开的不错想着做些桃花蜜露,对了…”忽然想起自己这几日被那汤药折磨的够呛,祁渊只怕有过之无不及,遂边蹲下生火边道。
“反正我接的泉水很多,一会多做些给你们也端些,很快便好。”
黎烽刚想说祁渊自小不喜甜食,可见白蓁蓁又是搬柴又是生火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便将药碗放在灶边弯腰帮起白蓁蓁来。
两人一个生火一个掌灶,不出一炷香时间几碗桃花蜜露便盛在了碗中,又取来芭蕉叶细心地将几碗蜜露扇凉这才交给黎烽让他给祁渊端去…
“殿下。”
祁渊正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便瞧见黎烽端着两碗飘着淡粉花瓣的汤水而来。
“端的是什么?”
黎烽放下碗回道。
“白姑娘做的桃花蜜露,殿下要不要尝尝?”
祁渊一听蜜露下意识蹙眉闭起双目。
“你知晓我不喜甜食的。”
黎烽也不言语拿起自己那碗只顾大口往嘴里灌,喝完才惊喜道。
“殿下,别看白姑娘看着柔弱这做点心的手艺却是不凡。”
祁渊闭着眼,眼前总浮现花瓣漂浮在乳白汤水之上,缓缓碰撞碗沿又荡回原处,几个来回激的祁渊心神不宁,只得睁眼面露浮躁。
“拿来。”
淡淡两字黎烽却立马领会,将蜜露递给了祁渊。
祁渊望着那几朵桃花忽想起那双含泪湿漉漉的眼睛没来由心中的浮躁竟一扫而空,蜜露入口味淡却不失清甜,甜度刚好不觉得腻也不觉的索然无味,一不留神竟已见底…
院中,白蓁蓁端着碗坐在石阶上身后便是紧闭的房门,思绪被祁渊到底喝没喝蜜露占领,也不觉身前站着一人,那人见白蓁蓁只顾盯着碗,拧起秀眉便道。
“为何坐在门前?”
白蓁蓁受了惊,站起身时连带着捧在手里的蜜露也打翻在地,白念桃见此情形盯着被蜜露沾染的衣角眉头更深。
“乡野精怪,终是上不得台面。”话落便越过白蓁蓁向屋里走去。
看着破碎的碗和一地的水渍白蓁蓁没来由觉得自己就像那进入泥土的水渍,一旦脱离承载不论是甘甜的蜜露还是污水都会化进泥土。仰头望着一树向日而生的桃花,白蓁蓁暗叹。
“还是你好,无论是碗中被做成蜜露的桃花,还是树上娇艳的桃花,失去承载总还是能入得人眼,只是因为我,平白受此一难却是不该。”说着拾起掉落在地,湿漉漉的桃花将它们放回那一地散落的花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