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坝的缘故,锁龙江边上的土地呈明显的阶梯型分布。
冬天的枯水期,普通水位,夏天的涨水期,曾经的一般水位和曾经的泛滥期。
在大坝竣工并投入使用之后,曾经的一般水位和泛滥期的水位就成了常态的陆地——如果坐船从北岸前往贝伦威城,还要爬一座小山坡的路途。
这也是贝伦威的一处绝景。
在这里成为战场之后,安德烈就把贝伦威人的军队全部调到了最高的泛滥水位区,而位于最底下的沙兰人,则在即使反抗的情况下也只能爬坡仰望安德烈布下的箭雨。
而随着锁龙江的水位缓缓下降,箭雨也随着贝伦威人的惊讶而为之一缓——就在维茨莱本少将猜测这些人渣又有了什么计谋的时候,预备队的部下也告知了他江面出现的异变。
而在维茨莱本强迫自己确信这不是神的愤怒的时候,安娜和洛里温的骑兵也已经迫不及待地趟着水冲了过来。
......
“这些贝伦威想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星神不会放过他们的。接下来才是动真格的,你们继续射击!神依旧在保佑我们!快点!”
安德烈的话让那些一直把锁龙江当成母亲河的士兵们回过神来。他们没什么文化,所以在看到这样的异变的时候都自觉地把一切和鬼神联系起来。
“伟大的先祖,请倾听我的请求——”
一个士兵已经在喃喃着准备祈祷,这些宗教真是麻烦......虽然这个地方已经被星神占据,但是曾经的信仰还是有一点分量的样子。
安德烈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当然不相信祈祷就能找到那个旧神跟他诉苦,不过在这个神秘作祟的时代,说不定真的可能?总之这家伙如果开始自己的仪式,会让更多的人效仿。
于是那个士兵很快就停止了喃喃自语,顺便也停止了思考。因为太过激进的行动会让这些没文化的更加不安,安德烈按下了把这家伙斩首的念头。身边的魔法师操控着他的脑子,让他闭口不言专心射击。
军队强调服从的持续教育在这个时候就展示出了用处。
“如果是贝热拉克的士兵的话,就算长恨江扑面而来也会听从命令举盾。”阿尔法自豪地说,“不过,这些贝伦威人还算不赖,至少比沙兰的傻逼好。”
其他的士兵也在将官和身边人的催促和无声示范下回过神来,至少江水的下降没有让这些人吓到逃命就足够了——或者就算有少部分逃跑的人也没问题,在安德烈的计策这些士兵并不重要。
潜伏在其中的星十字魔法师们和虔诚教徒只要维持住这个架子就行了。随着锁龙江彻底成为涓涓细流并很快消失,克塞维茨骑兵的马刀也已经刺中了沙兰人的后背。安德烈的大旗吸引了敌将的目光,这可是最棒的诱饵。
而斯堪维亚的狼骑兵则往安德烈结成的半圆的侧面冲过去,似乎准备依靠骑兵的机动性从后方发起进攻。因为有最爱正面突击的安娜在,所以洛里温还是留了三分之一左右的部下和自己本人作为预备队时刻接应。这位大小姐对骑兵太过自信了......洛里温颇为不安。
虽然作为手下败将的他知道安娜有这个资本,但是他天性的谨慎也救了他很多次命。
“好机会!全军进攻!”
在河对岸——不对,现在已经是单纯的对面的迪克多·克塞维茨在身边人惊讶的目光中下令进攻。这次父亲将忠于家族的大约一两百个魔法师都带了过来,因此才能维持这样的伟业。但即使如此也没法做到太长时间,所以迪克多命令尽可能多的士兵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走过河床。一字长蛇的排列就是为了这个。
只要这次战役传遍大陆,没有人会胆敢借着地势抵抗,迪克多满怀自信的想。就连大自然也会让道!这就是伟大的克塞维茨家!
而他的名字,也会作为这场战役的最高指挥官而响彻四方!至少身边的这些人已经在用崇拜的视线注视自己了,迪克多内心清爽至极,回想起了那位“小爸爸”说过的话。
莫欺少年穷,有道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唯一的遗憾就是,作为心胸狭窄到嫉妒妹妹的蠢货,他根本就没有获得爽文主角的资格。
......
“一般来说,爽文主角不管是善良还是无恶不作,至少不能心胸狭窄吧。”安德烈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克塞维茨士兵,喃喃地说。
“小说主角吗?不过也有那种睚眦必报的类型。”阿尔法语调轻快,“就是那种受了欺负已经要报复回去的。”
“你也知道要受欺负才能报复回去对吧?”
“这倒是,为了守住自己的位置嫉妒他人,还是自己的可爱妹妹——如果有人写这种小说我绝对会去喷他。”看来通俗小说在贝热拉克也很发达,安德烈回想起那些给报社的投稿,其中也有主角是南方人的稿子。
不过这种是不能给过的,除非给沙兰唱赞歌。
“确实,嫉妒这种对主角而言可是很糟糕......那么如果我是主角呢?”
“应该没人看,寄生虫主角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无所谓吧,读者会怎么评价这个场景?”
“谁知道,如果往好的方面想就是杀伐果断?”
“往坏的方面想呢?”
“作者没脑子。”
“不过现实又不需要脑子,特别是这个世界还有脑子能造成降维打击的魔法。”安德烈看向身边一个魔法师,“准备,发射!“
一朵盛大的烟花射向天空,说起来这个世界火器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被用于军队,似乎是因为技术水平一直都不达标的缘故?
总之安德烈自己只是一介高中生,看能不能拿到记载火铳构造的书吧。
对每个穿越者来说,火器都是大杀器。
当然现在需要的是水的力量。
敌人能做到让锁龙江为之不流,那么作为“贝伦威的保护者(自封)”的安德烈·贝热拉克,当然要为了贝伦威的母亲河出一份大力。
盛大的烟花就是信号。
这也是步兵们快跟上骑兵的步伐,骑兵队的兵锋已经开始冲山来到安德烈的视野范围,绕后的骑兵们也快和准备好的步兵接战的时刻。
接下来才是神展示自己的愤怒的时候,不,这个地方因为真的有神,所以应该是大自然展示自己的愤怒的时候。神不需要在这里溜达,滚回去玩手办捏小人吧。
来吧,让这困于锁龙江里的蛟龙,告诉那些如蝼蚁一般的人类。
我被囚禁了一万年,流下的悲伤眼泪将会淹没一切。
而当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将有万人的血成为祭献!
......
悲伤逆流成河。安德烈突然想起了这个蠢蠢的书名,真是太破坏气氛了。如果锁龙江真的有人格,那么在大坝的镇压下一定很悲伤吧。虽然只有安静的锁龙江才对人类有利,但对一条大江本身果然还是要自由的。
这就会逐渐牵扯到环境与人类的关系问题了......自己作为人类也没法为这广阔的自然环境说什么话,反正安德烈对于保护自然的看法就是,地球不需要人类去保护,就算人类因为滥砍滥伐灭绝了,地球也不会从里面裂开。
要保护的话,先保护好自己吧。
可是现在自己要当一回激进自然保护者了。
森林深处传来的巨响和燃起的火光短暂的吸引了相当一部分的人的目光,但是在这战场上的都是职业的士兵,受过专业培训的他们会控制自己的内心。现在更重要的是眼前那些想要夺取自己生命的敌人,就算那座森林烧为灰烬,那又有什么好看的?
难不成水坝能在那些魔法师的镇守下还爆炸不成?迪克多也没有怎么关心那个地方,虽然很重要——但是他已经将全部的一切压在了上面,现在只有坚信自己的魔法师们足够优秀。贝伦威人肯定有派人去夺回已经被占领的大坝,但是安德烈相信上百的魔法师组成的“特种部队”可以做到防守。整整两百多的魔法师集中在那个区域,这是克塞维茨家精心准备的宝贵资产。
他们分成了“抽刀断水班”和负责防御的“举杯消愁”班,父亲的文学素养没想到也颇为不错。向来只知道把父亲当成军事家的迪克多在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些幕僚提出的没用建议——军事家难道不应该以实用为先吗?
所以在讥刺一顿后被骂了,所幸这只是父子间的小小插曲,父亲还是爱自己的,没有对自己失望转向安娜......迪克多回想起那个时候为了表现反而让父亲颇为不快的自己,背后又不禁冒出了冷汗。不过这也一定产生了一些裂痕吧,所以让安娜把马鞭丢进水里.....
可是这是什么仪式呢?总之,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父亲会把每年最优秀的青年人封一个荣誉称号“加把劲骑士”,靠着这场一定会威震天下的大胜,自己也一定会拿到那项殊荣!
说到底,将这些珍贵的魔法师集中运用,也是父亲的创举。这将极大地加快历史的进程,迪克多极其崇拜自己那位一直提出先知灼见的父亲。
当然了,对现实他也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就算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士兵们踩着快窒息的鱼虾前进的时候,他们逐渐感觉到了脚底下的湿气。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过这个地方应该已经成为了完全的陆地了。果然人力也有穷尽,魔法师们毕竟不能完全挡住江水。但是这点并不会造成什么进军的阻碍,所以一些知晓内情的将领也没有多做什么。
当然了,他们就算想做什么也没用。
这个局面在安德烈请求星十字教会的援助之后就已经决定了。宗教的力量就是信仰的力量,更是盲信的力量,这种东西就算直到大家都变得聪明的二十一世纪也极其棘手。
更不要说这个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