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月息镇透露出一丝宁静，偶尔有三两声犬吠和早起忙碌的人影。将柴火送给张大户家，杨凡急匆匆的跑到老猎户的草房。
杨凡的怀中，揣着一根手臂长短的羽毛，这是袭击杨凡的那只妖兽留下的。
老猎户老眼昏花，分不清这到底是哪种妖兽的羽毛。但是很大几率，是人面枭或者七翎鸠的羽毛。这两种妖兽的羽毛极其相似，光看羽毛根本分辨不出。最关键的是，人面枭和七翎鸠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喜欢吃人类的心脏。
但是让老猎户不解的是，无论是人面枭还是七翎鸠，栖息地都不在月息山脉，甚至整个月息山，都未发现过人面枭或者七翎鸠的踪迹。杨凡手上的这根羽毛，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杨凡自然不会跟老猎户说自己遭到了袭击，甚至到现在他胸膛的伤口还在丝丝溢血。那样他没有心脏的事势必会传出去，就算月息镇的人对他再怎么友善，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当成异类赶出去。镇民愚昧，也有很大可能会将他当成怪物直接烧死。
杨凡不敢确定，自己的心脏到底是被人面枭或者七翎鸠掏去了，还是在那之前就没有了。虽然他心中有预感，自己的心脏，可能很久之前就已经丢了。
“哎，小凡，你回来啦，快去镇中心的广场上，有大武宗的人来测试资质，如果资质够好，就可以去大武宗习武。你无法练武的事，或者那些大武宗有办法解决。”
回去的路上，杨凡遇到了江天覆。江天覆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洋溢出的兴奋怎么也掩饰不住。本来杨凡打算这次回来就跟他提亲的，不过现在他正被心脏的事情困扰着，这个想法暂时就搁置了。
看着杨凡有点发愣，江天覆不由分说，直接拉着杨凡的手就赶往中心广场。杨凡稍微挣了两下，没有挣开。
江天覆是武者，虽然只是最低的凡武境武者，也不是杨凡能够抗衡的。况且江天覆平时对他也格外照顾，杨凡也就由着他拽着自己。
中心广场上，早已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大群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凡是家里有子女的且不超过十五岁的，都被父母带来测试。反正也不要钱，看看自家儿女有多大出息有什么不好。要是走了狗屎运，资质被大武宗看上，那么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敢说，起码吃喝不用愁，也好过天天在地里刨食物。
杨凡正好十五岁，要是过了这个冬天，他连参加测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江天明，心魂等级八品，不合格，下一个！”
“江月清，心魂等级七品，合格，下一个！”
心魂分九等，一品最高，九品最低。九品心魂，凡武境之前没有瓶颈。以此类推，八品蜕凡，七品超凡。当境界高于心魂等级时，再往后修炼便困难重重，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卡在某个境界寸步不进。
心魂等级也直接决定了武者的修炼速度，等级低的心魂，穷极一生，成就也勉强。
当然，也曾有过资质不高的武者逆天而行，成就神武的，不过那只是极少数，数万年都出不了一个，大部分人，都逃不过这个定律。
几家欢喜几家愁，资质合格的，一脸兴奋，那些不合格的，脸上除了深深的落寞，还有浓浓的掩饰不了的羡慕。
加入大武宗习武，是所有少年少女的梦想。梦想破灭，换做谁都不好受。不过大人们不这样想，要是哪个孩子有出息了，还能忘了月息镇不成？
毕竟月息镇里都是本家，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往上数三辈，基本上人人都沾亲带故，唯一的外姓人就是杨凡。
“左少，这些年轻人的资质，似乎比想象的要低很多啊。”
高台上，一黑一白两个年轻人正在对话。被称为左少的，就是那个一身白衣的青年人。
“没关系，七品心魂，要是真能成就蜕凡，也不枉宗门花费功夫培养。况且，这次不是找到了一个好苗子么。四品心魂，不出意外的话，最低成就天武境，幻月，这资质，也不比你差了。”
左少说完，看了一眼身旁，一个娇俏的少女巧笑嫣然。左少和幻月的对话用的是传音入密，所以江小灵并不知道具体内容。
幻月撇了撇嘴，四品心魂，够宗门花大力气真正培养了。总好过下面这群少年，即便被宗门选中，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成为炮灰而已。
可怜哟，还在为进入大宗门而沾沾自喜，七品心魂，或许在小武宗有一席之地，在皓月宗，不过是那位大人的口粮而已。
“杨凡，骨龄测试，十五岁，心魂等级……”
终于轮到杨凡了，不过测试的结果有些令人意外。负责测试的中年人看了一眼杨凡，欲言又止。
刚开始他还以为测试水晶出故障了，可是试了几次发现并没有。他有点不敢相信，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样的品级。
这样的品级，别说万年难遇，甚至在夏皇国的历史上，都未出现过这样的品级。这样的品级，甚至比一品资质还要罕见，不，应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品级。
“杨凡，心魂等级，无品！”
嗯？无品？
原本风轻云淡的左少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惊奇，说实话，哪怕出现一个一品心魂，他都不会如此。
“无品，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哈，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地方，竟然也有让我大开眼界的时候。”
早在测试之前，杨凡便早有预感。心魂测试，顾名思义，心魂所在之地，必定是心脏。他连心脏都没有，哪里来的心魂。
既然早有预感，便不再动容，真正让杨凡难受的，是那个女孩。
那个叫江小灵的女孩，看向身边白衣少年的爱慕，似曾相识。曾几何时，杨凡也享受过那样的目光。具体多久，杨凡已经忘了，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年半。
杨凡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自己是女孩子，恐怕也会如此吧。年轻轻轻，便有超凡境的实力，又是大宗门的亲传弟子。这样的身份实力，又有几个女孩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无论哪一点，那个白衣少年，都比自己这个不能习武的废物强多了。
不，不仅仅是不能习武，连心脏都没有的人，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哪有资格和别人争呢？
可笑，当初江小灵说要嫁给自己，自己竟傻傻的当真了。伸手入怀，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荷包，似痛苦，亦或是夹杂着一丝轻松。
这么多钱，可以买好多好多糕点吧，终于，以后不用每天都吃糖豆了。
早在杨凡看向江小灵时，江小灵同样也看到了他。杨凡眼中那一丝忧伤让人有些心疼，不过江小灵还是狠心将那一抹愧疚抹去。
当江小灵得知自己可能成为天武境之后，她的目光便不局限于月息镇这个小地方。杨凡，注定只能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
嘎啊～嘎啊～
一声诡异的啼叫突然从半空中响起，恍惚间，杨凡的瞳孔猛然收缩，眼前似乎又浮现出胸膛被洞穿的那一幕。
一片羽毛晃晃悠悠自空中飘下，落在了杨凡脚边。这片羽毛，和杨凡怀里那根，如出一辙。
“刹羽回来了，这次觅完食，应该会安分一段时间吧。”
左少宠溺的摸了摸刹羽的毛发，后者嘴上似乎还沾染着一丝刺目的血迹。甚至在刹羽的爪上，杨凡依稀还能看到几片破碎的布料。
这些布料，显然不会是飞禽走兽身上会出现的东西。这两个人，在纵容自己的妖宠捕食人类！
杨凡的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惶恐，拥有纵容妖宠捕食人类的主人，这个武宗，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不行，不能去，你们不能跟他们走，这些人不是好人！”
杨凡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
不解，愤怒，疑惑，各种复杂的表情从镇民的脸上浮现。所有镇民都怨毒的看着杨凡，就连江天覆，脸上也露出一丝愠怒。杨凡这句话，无疑是在断他们的前路。
夏皇国内，断人武途之仇，比杀父夺妻之恨还要严重。
“杨凡，你什么意思，你自己不能习武，就想断了所有人的前途吗？”
江小灵第一个坐不住，无论是出于对左少的爱慕，还是对自己未来的憧憬，江小灵都不能让杨凡坏了她的好事。
“杨凡，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但这并不是我一定要嫁给你的理由。之前我还一直觉得你人不错，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为了把我留下，你连这样的借口都能说出来。”
有了江小灵开头，议论声逐渐传出，平时对杨凡还算不错的镇民通通开始批判杨凡。
“平时还觉得杨凡这小子不错，我还想着以后是不是把女儿许配给他，现在看来，我真是瞎了眼了。”
“呵，当初你们将这小子从河里捞起来时我就说过，这小子天生包藏祸心，不似好人，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铺天盖地的恶毒言辞，如同浪潮一般压下，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杨凡想要辩解，然而微弱的声音刚刚出现，便被铺天盖地的咒骂声掩盖。恍惚间，杨凡似乎看到了江小灵嗔怒的俏脸，以及左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乡亲们，安静！”
左少微微抬手，本来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这位小兄弟可能是因为无法习武，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我这里有一颗静心凝神的丹药，喂他吃下去吧。”
一颗带着微微腥甜气息的丹药被江小灵送了过来，杨凡喜欢吃甜，但是这颗丹药上的气息却令他作呕。
但是容不得杨凡拒绝，江天覆捏开杨凡的嘴巴，江小灵亲手讲丹药喂进杨凡口中。
咕噜，丹药入腹，一股无法抑制的睡意立刻袭来，杨凡还想挣扎，却在睡意的侵袭下慢慢失去了意识。
“不愧是大武宗的弟子，气量真高。如果我是左大人，敢这么污蔑我，我肯定将这小子大卸八块。”
意识逐渐模糊，似乎还有议论声传出，不过杨凡此刻已经无力辩驳。
可怜啊，真正让人悲哀的，不是愚昧，而是明明为善，却被所有人硬生生看成了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