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拨给他的人，是传闻中皇家圈养的腾蛇卫，而且能上达陛下面前。显而易见，除却表面上礼部尚书的职位，他还掌控着皇帝的耳目，极有可能就是腾蛇卫的首领。
唐金鸣从书房出来，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拐到去唐金玉的九思院，叫人通报了一声后，就坐在花厅等待。
屈指敲了敲手边的桌角，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说。
唐金玉也对自己受圣宠的事一直存疑，并且自己推出了这份恩宠的起因，应该大都来自于唐山。他却在最早之前嗤之以鼻，从未往这方面想。
直到唐山这两年陆陆续续向他透露，自己手上还有一队人马，他才渐渐觉得妹妹的想法是对的。
今日则是彻底得到了确认。
“哥！”
一听说唐金鸣来找她，唐金玉急匆匆地整理好衣服头饰，就往花厅跑。小步跳过门槛，扬声喊道：“你怎么来啦？”
“有事找你。”唐金鸣淡声回道，看了眼四周的下人，向对方抬了抬下巴，“先清人，再说话。”
唐金玉眨了眨眼，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遣走下人，又体贴地关上门窗，才贼兮兮地凑到唐金鸣身边，搬好椅子坐下。
“你说你说，怎么回事？”
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女，小脸白净，笑容可掬，一身杏红色蔷薇宝相百迭裙，衬得杏眼明亮清澈，活泼又漂亮。
“你……最近去赵府了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唐金鸣问起了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恩？没去啊。”唐金玉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唇，“明明是你做的坏事，娘却给我禁了足，说不叫我出去惹事。”
她猛地反应过来，生气地拍了下座椅扶手。
“好啊唐金鸣，我禁足这么多天了！你居然都不知道！”
“喂！我可是你的共犯！”
“你算什么共犯，顶多是池鱼罢了。”唐金鸣眼皮都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回道。
“那池鱼现在不高兴了，也不想听你的话，拜拜。”
唐金玉板着脸站起身，大步走向大门。
唐金鸣端坐椅中，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就静静瞧着唐金玉走到大门前，动作十分夸张地扶住门板，作势要推开。
一息，两息，三息。
他发出一声足以让唐金玉听见的嗤笑。
唐金玉一个猛子又冲回来，气势汹汹地坐回椅子里。眉头紧紧皱起，恶声恶气地威胁道：“快说！说完赶紧走！”
说完还不解气，抢走唐金鸣手上的茶杯，端到十步之外的博古架上。
“……你这泼蛮性子，到底是谁教的。”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唐金鸣实在搞不懂，他爹娘都是内敛至极的人，韦老虽不爱拘束，但行事上也颇为谨慎。怎么就能培养出唐金玉这个一点道理都不讲，还鬼精鬼精的丫头。
唐金玉不接话，只是皱眉看他，脸上都写着拒绝交流，有话快说。
“……关于那天韩祁的事，你听说了多少？”唐金鸣无奈地揉了揉额角，终于说起正题。
“市井流传多少，我就知道咯。”
唐金玉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当下耸了耸肩膀，“陛下这一出搞的，明显是要死保韩祁。”
“他是皇子，半年俸禄才多少钱？陛下这边扣了，过两日找个由头就赏回去了。”
“至于禁足一年就更无趣了，他要出去，谁敢拦住？御史不可能成天盯着他，陛下肯定也会不高兴有人在此事上没完没了的纠缠。”
“说到底，要不是五石散关乎太祖威严，不一定会有这么多御史出面。”
这话倒确实……
其实发声的五位御史里，有三位都态度不坚定，是他派人暗示韩祁背后还压着更大的事，才肯参与联名上书之事。
唐金鸣摇了摇头，叹道：“此事目前只能到此为止，毕竟替罪羊都推出来了。”
唐金玉心口一闷，眼皮无神地耷拉下来，怏怏道：“……那管事的九族，就这么没了吗？”
“没那么多。”唐金鸣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安慰道：“……那管事也不是全然无辜，五石散的事大都是他在管理，此次被推出来，也是为了灭口，除了他，只有他几个参与此事的亲戚被斩。”
“他九族中尽是毫不知情的人，如今已被遣散出京。而他的妻儿，则是远走穷乡僻壤，应该是安全了。”
虽然路上遭遇了几次袭击，但都被他提前派去保护的人拦下。日后亦不会放松对那家妻儿的监视，保不齐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此次事件中，唐山借给他的人手好用得令人惶恐，每次下达的任务被顺利回上来，他都有种站在悬崖边的错觉。
好像随时有可能……被这骇人听闻的权力反噬。
“呼……那就好，那就好。”唐金玉拍了拍胸口，脸色终于平复下来。
她倒没对唐金鸣的消息来源起疑心，他家是官宦世家嘛，肯定有自己的人脉，她没必要多问什么。
“好了。”一说完正事，唐金玉立刻翻脸，重重的一拍扶手，正色道：“说完就快走，池鱼现在还生气呢。”
“你怎么气性如此之大？幼不幼稚？”唐金鸣好笑地问道，想去捏一捏妹妹气成包子的小脸，又被“啪”地打开。
小孩性子。
他心里无声的一叹，虽然知道妹妹天资聪慧，近乎过目不往，更能举一反三，在学习上的天赋十分惊人。但她依旧是个小姑娘，爱娇爱闹，被家人保护得极好。
这么想的话……赵佑做她的夫君也不错。他为人稳重，又有远谋，还心悦唐金玉到愿意入赘，想必以后会好好保护她的这份天真。
……算了，想太远了，没必要。他又不是唐山那种爱啰嗦的婆妈爹。
摇了摇头，见唐金玉的脸越来越黑，他终于服软道：“好吧好吧，我走还不行。”
唐金玉转身哒哒跑去开了大门，努了努鼻子示意赶人。
唐金鸣慢悠悠地走出门槛，在路过唐金玉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突然问道
“陛下最近召见过你么？”
“没啊？他最近应该主要关心他宝贝儿子吧？”
应该快了……毕竟他这次做的事叫陛下满意，这份恩宠大概也会落到她身上。
“……如果陛下给你什么东西。”唐金鸣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也不必推辞，收下就是。”
“诶？你不是说让我少拿吗？”唐金玉莫名奇妙地看着他，她哥以前最烦宫里来给她的赏赐，觉得是没安好心，唯恐皇室借此在相看她做儿媳妇。
那是咱家应得的。
唐金鸣薄唇翕动，还是决定不把唐山的事告诉她，敷衍道：“……别问太多，收下就是了。”
说罢，转头大步流星出了九思院。留唐金玉在原地，好奇地摸了摸下巴。
哎？他这是什么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