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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猎鹰骑士:群兽

斥候惊坐而起,本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梅里耶骑士立刻跳起身,边戴上头盔,边大声呼喊叫醒诵经堂里其他人。熟睡的无畏军团士兵只会被一种声音惊醒,敌人逼近的声音。

乌尔里希的骑士们瞬间全部惊醒,片刻之后所有人盔甲穿戴整齐,长剑出鞘,望着惊醒他们的梅里耶骑士,等待着答案。

“我们被包围了,不到半里格。”斥候报告道。

乌尔里希眉头一皱,问道:“我只听得到风雪。”

斥候指了指左耳上的羽毛,他睡觉的时候摘下了右耳,但一直戴着左耳贴地而睡。

“我信你。乌斯拉德,去叫醒其他人。”乌斯拉德打开诵经堂大门,鹅毛大雪被凌冽的北风裹挟着卷入诵经堂内,众人的影子伴着狂舞的篝火剧烈地扭曲摇曳。

“不好!”斥候叫着,冲向大门,借着纯白雪地反射的月光,众人看到那名南兹骑士仿佛被一拳打中脑袋,戴着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鲜血和脑浆喷溅而出。骑士的太阳穴处分明插了一支弩箭。

他立刻关上门,拿起机关弩,抱着柱子敏捷地爬上房梁,爬到北侧,一拳捅开房顶茅草,将机关弩伸出缺口瞄准着。

众人从震惊中醒过来,各自抓起弓弩,靠近窗口,拉下麻布帘子,探头朝外窥视。

“那是弩箭!这不是人狼是军队。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要拉着你陪葬。”乌尔里希拉满长弓指向梅里耶骑士,双方骑士们手中的弓弩立刻指向对方。

“如果我想害你,根本不会叫醒你,我会直接抹了你们的脖子。”

乌尔里希唾了一口,还是松开弓弦,转头观察窗外,只听他说:“不管是不是你搞鬼,我保证你不会比我后死。”

“风雪太大,听不出人数。脚步很快,现在离我们只有两三百步。”斥候报告道。

“你们布了那么多明岗暗哨,都死光了吗?”梅里耶骑士怒气冲冲地问道。

“完全听不到岗哨的声音。”斥候已经戴上了另一只耳朵,正紧贴着屋顶侦听着外面的动静,“凶多吉少。等等……很近……”

梅里耶转过头问道:“什么很近?”

“我隐约能听到个脚步声,离我们很近,就在村子里面!”

“他妈的,我们要赶紧警告其他屋子里的人!”梅里耶骑士说道。

“我出去!”小农夫骑士拿起蒙皮铁盾就要朝外冲,被梅里耶骑士拦住,“那个神射手很厉害,出去就是个死。朝窗户射箭。”斥候领命,举起机关弩,对准旁边驻兵的长屋,正要发射,却发现长屋的门悄然打开,一名士兵手持长工,搭弦拉弓,一支羽箭穿过窗口,咣的一声钉在另一边的墙上。对面也有人惊醒,发现了敌情,用同样的方法提醒这边。斥候射回去一支箭,钉在窗沿,作为回应。

“你们中间也有好手。”梅里耶骑士说。雪原一方的人都在诵经堂里,那间长屋里都是兽群骑士。

“现在能听清对方多少人吗?”梅里耶骑士再问。

斥候闭眼细听,长久之后才开口:“至少两百人,已经到了村子外围的树林里。他们停住了。”

“我们被包围了。”乌尔里希·弗拉迪斯团长恶狠狠地望着梅里耶骑士,一字一顿地说,“是你提议我们留下来。正巧就被偷袭被包围?今晚你死了便罢,没死的话最好在我砍下你的脑袋前给我个解释!”

“混账小子!我们在冰湖上堂堂正正打败了你们的军队。杀你们这样的强盗还用得着阴谋诡计!”艾凡赫·盖拔出长剑,就要冲过去,被伊米尔·盖抱住手臂挡了下来。

“要不我们先互相厮杀一番,正好给敌人省下动刀剑的力气,团长阁下,您看如何?”梅里耶骑士怒视乌尔里希,尽力保持语气的平静。

怀疑和敌意不会被三言两语消灭,但眼前的敌人也不会被双方的怒气消灭。乌尔里希点了点头,算是暂时和解。

“那个混进村子里的,找到他!”梅里耶骑士向斥候下令。

“不用找了,你们朝大门的方向看。”斥候跳下房梁,奔到大门口,朝众人打个手势,让他们在墙边躲好后,猛地一脚踢开大门。凌冽的寒风带着鹅毛雪花呼啸着冲入诵经堂。呼啸声中夹杂着一声尖利的破空声。一支弩箭穿过整间屋子,钉在最里面的祭坛上。梅里耶骑士挤在门边稍稍露出眼睛朝外望去。

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诵经堂大门外,还没看清容貌,一支弩箭就朝着他的面门射来,他连忙收回身子,堪堪躲过这一箭。再冒头去看时,门外已空无一物。

“去干掉他!”梅里耶骑士话音刚落,斥候雪豹一般迅捷的身形已经从窗口越出,消失在风雪中。“我们必须赶去跟其他人汇合!”说着,梅里耶骑士从一名近卫手中接过一把长剑,左手握紧盾牌,“弗拉迪斯团长,跟我冲出去?”

“你先。”兽群骑士们戴好头盔,刀剑出鞘,让出位置给雪民战士们通过。艾凡赫·盖吐了口唾沫,大吼一声冲出风雪。梅里耶骑士和他的无畏近卫们紧随其后。其他熔金谷骑士们顶着盾牌保护在伊米尔·盖周围。几十步的距离在风雪中变得如同好几里格那么长。梅里耶骑士仿佛能听到隐藏在村外树林中的敌军士兵的心跳声。

没有冷箭,他们安全地到达了长屋门口,兽群士兵打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随后乌尔里希·弗拉迪斯团长带着他的部下们进入长屋。

长屋体现了雪原人朴素的社群作风。新移民建立一个新村落时,不会各自小家建造各自的小房子,而是先集中人力和木头建一间能容纳几十人甚至一百多人的大长屋,供所有人集体居住。等在新村落立足之后,才慢慢分家,另外各自建小屋子。大长屋也会一直留着给还没能建自己屋子的人住。无论是雄伟如黑山堡,还是富裕如熔金谷,或者繁华如河湾镇,都是从一间大长屋开始的。此时此刻这间大长屋成了一百多名士兵的庇护所。

“你们中间哪位机警的战士发现了敌情?”梅里耶骑士问。

“是我。”回答的是拉格纳·阿伦佐夫,“我睡不着。”梅里耶骑士借着屋子里的火把,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没了斥候,梅里耶骑士仿佛感觉失去了眼睛和耳朵,只能盲目地躲在这间大长屋里,等待着被风雪掩盖踪迹的敌人。门栓已经拉开,防备敌人火攻的时候随时能冲出去。留在大长屋里的几匹马被拉到最后面拴好。一百多人全都屏住呼吸,偶尔有人咳嗽都响如霹雷。几个兽群士兵蹲在房梁上透过在屋顶砸出的破洞观察外面,其余人弓弩上弦,刀剑出鞘。空气中的焦躁和紧张能沸腾冰水。

时间在刺耳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中飞逝,风雪声单调得令人烦躁,斥候冲出去追杀对方的射手仿佛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梅里耶骑士分不清是自己失去了时间感,还是真的过去了那么久,直到窗口射入一缕初升的日光。梅里耶骑士头皮一紧,怒骂道:

“该死!中计了。你们去村子外面侦查!”他对无畏近卫们下令道。不需要回答,五名近卫冲出大门。半个小时后,五人同时回来,他们的刀剑已经入鞘,周围是安全的。

“树林里到处都是人狼群经过的痕迹,但它们都走了。”

“人狼?不是人类军队?”乌尔里希问道。

一名近卫将一样东西递给乌尔里希,是一块树皮,上面是五道爪痕:“树上都是,包围了整个村子。”

“它们在向我们示威,在威胁我们!恶魔!”因戈尔骑士恶狠狠地唾了一口。

“这群畜生在几百步以外磨牙利爪,可我们连它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乌尔里希·弗拉迪斯团长恼火地说。

“因为我愚蠢地走进了圈套,把斥候送到了它们嘴里。”梅里耶骑士感到沮丧,痛恨和愤怒。愤怒之余,脑海中的一个疑问得到了解答:冰湖之战当日失踪的斥候的下落。那名斥候同样被无知的自己派到森林中,落入群狼之口。他拨开众人,走出大长屋,来到死去的乌斯拉德尸体旁,闭眼默念祈祷文,然后拔下了太阳穴里的弩矢,在披风上擦干血和脑浆。借着晨曦和火光一看,果不其然,箭头的形制是河湾镇兵工厂独有,而且弩矢上刻着黑河领主的徽章。

其他人也走到他身边,兽群士兵集体默哀了片刻后,几名士兵抬走了尸体就地埋葬。梅里耶骑士将弩矢递给了乌尔里希:“我们的一个斥候一个多月前失踪,现在知道下落了。人狼女王在戏耍我们。先杀光你们的马,然后设计诱杀我的斥候。现在我们成了跑不脱的聋子瞎子和跛子,在她的森林里被她玩弄。”

“你说的不是一头狼,而是一个狡猾的人。”乌尔里希说道。

“当然是人。哪头人狼不是人变的?人感染了狼瘟疫以后,智力会严重衰退,最后彻底变成一头畜生。我还以为人狼女王只是一头聪明一点的狼,现在看来要么狼瘟疫没有破坏这个狼人女王的智力,要么她根本就是披着狼皮的人,而且是个狡猾奸诈的人。”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指挥人狼?”艾凡赫·盖摘下头盔,望着被抬走的乌斯拉德。

“谁能知道?我以为已经了解了人狼的一切,我错了。”梅里耶骑士说,“现在风雪还大,回长屋等天晴。去把诵经堂里的马牵出来。”

农夫骑士听令,走进诵经堂,却立刻走了出来:“马都死了。”

梅里耶骑士心里一紧,跟着进去,三匹马被开膛破肚,血液混着内脏流了一地。马鞍破成几块,鞍袋和粮食口袋不翼而飞。

“我们还有多少粮食?”乌尔里希问。

“昨天我们搬了一半干粮进来,现在都没了,还剩下一半。算上马肉,够吃半个多月。”一个兽群士兵回答。

“这里是人狼的领地,单独打猎等于送死,而且寒冬一月打猎本就不易,人一多就更难抓住猎物。”猎人骑士利盖斯基说。

“半个多月将将够我们返回冰湖镇,但是人狼肯定不会放我们顺当赶路,后路被堵死了。”乌尔里希说,“人狼昨夜没有进攻我们,说明这群畜生也不多,正面打不过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的老巢把它们一网打尽。”

“没准它们根本就没老巢。”伊米尔·盖接话道。

“不管是人还是狼,总是要躲避风雪的。我们缺粮食,它们也要吃。真的狼群最多只有十几头狼,而人狼群有上百个。它们的首领越聪明就越知道跟追杀我们相比,更重要的是找吃的。要养活上百头人狼,就不能有多少吃多少,得有地方储藏食物。”猎人骑士说,“毕竟说到底,他们不是狼。”

“而且我们有马和车子驮粮食,他们可没有。肩扛不了多少食物。现在寒冬一月没多少活物。所以他们的老巢一定不远!”兽群的斥候首领沃伦斯坦接话说。

“事不宜迟,等不得天晴。”乌尔里希说,“立刻出发。”梅里耶骑士没有反对。片刻之后所有人马整装出发。人狼群的踪迹并不难找,出了村子的树林里,满树皮都是爪痕,地上遍布穿着鞋子的足迹向东北而去,行迹非常匆忙。到了中午,鹅毛大雪已经变成了细小的雪点,斜照的太阳虽然一点温度也没有,但阳光还是冲破云层照在雪地上。化雪时节天气更冷,幸得所有人都穿着厚毛皮头蓬,并不感觉很冷。农夫骑士说寒冷天气还会持续起码三天,下一场雪可能几天内就会落下。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个村子不会太远。

可惜他们的希望落空了,这一追就是整整三个白天。他们往东北走了数十里格,人狼一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分散打猎的痕迹,甚至连停下来休息的痕迹都没有。人类的士兵每晚必须休息,所以无论白天他们追得多近,人狼群总靠晚上的行军拉开距离。人狼群着急赶往一个地方,肯定是他们的老巢。他们害怕大雪落下会掩盖足迹,又不敢单独派出斥候,所以除了夜里寻找山脚或者大树底稍作休整,白天马不停蹄地追踪着人狼的脚步。

没想到的是,这寒冷的天气却成了他们的盟友,第四天大雪终于下来了,他们却见到了第一具冻僵的人狼。若不是看见它的面容,所有人都以为倒在地上的是狼灾的受害者。当他们翻过这具衣着单薄的尸体时,向外凸起的口唇和露出的尖牙让所有人吓了一跳,这具人狼脸上几乎找不到一点人类的特征,比此前见到的任何人狼的变异成都都要高得多。梅里耶骑士兴奋地下令暂停行军,叫士兵把人狼尸体搬到一棵树下,又让人撑起斗篷挡雪。他剥光人狼尸体身上单薄的麻布衬衣和皮裤子,仔细检查了体表每一寸皮肤,又掰开嘴巴检查了牙齿后,拿出锋利的匕首准备解剖。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乌尔里希怒气冲冲得抓住他的手骂道:“你他妈的在干啥?现在没时间给你细看。”梅里耶骑士打量了周围,同意了兽群团长的意见,叹了口气,用力掰开人狼的犬嘴,撬下了一颗尖牙,又割开颈部动脉,用一个小玻璃瓶接了一管血液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具尸体。

“这头人狼很老,他嘴里除了变异后长出来的犬齿,其余的人类牙齿掉光了。起码六十岁。”梅里耶骑士说,“血液很粘稠,这才死了几个小时,血管就接近凝固。他的肌肉虽然很发达,但皮肤松弛粗糙,布满老人斑。而且显然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不过这就需要切开肚子才能知道。”

“我对医学和尸体学一窍不通,直接说您的结论吧。”乌尔里希说。

“狼瘟疫似乎让这个老头返老还童。这种情况二十年前的狼灾中完全没发现过,只有最强壮的年轻男女才能才狼扛过瘟疫发病初期的热病,老人和小孩子通常发病当天就死了。”梅里耶骑士思索了一会,继续说,“狼瘟疫已经完全变异。病患死得快的瘟疫通常传播不远,像这种不仅不会死人,相反能让人返老还童的瘟疫如果传播开来,简直无法彻底扑杀。”

“但这头人狼还是被冻死了。”

“你的士兵能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在这样寒冷的风雪里被追赶三天才冻死吗?”艾凡赫·盖站出来反问道。

“我的士兵几天前才跟人狼浴血奋战过。人狼就在前方,与其在这里夸夸其谈,不如追上去打一仗。”众人默然无语,重新上路。

越往前走,路上发现的人狼尸体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年老的,但快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尸体。梅里耶惊讶地发现只是一头最多只有四五岁的幼儿。

“希望是小孩子感染了瘟疫,而不是人狼生出了下一代。”

“为什么?”伊米尔·盖问道。

“如果是后者,那么一来说明人狼瘟疫在这里传播了超过五年之久,二来说明人狼身体的变异远超我的想象,居然能生下后代,如果不加扑灭,几代下去恐怕能诞生一个新的种族。”

“在我看来这只说明一件事,这群人狼也走到了穷途末路,今晚不休息,改为每两天休息一晚。”乌尔里希下令,“把干粮分了,马车扔掉,每个人能背的动多少就背多少,剩下的留记号埋了。”乌尔里希朝梅里耶骑士望过去。

梅里耶骑士转向一名近卫,“我昨晚写了封信,连同人狼的犬齿和血液,你骑上马以最快速度往我们来的方向跑,跑上一整天,然后务必把信送出去,朝河湾镇的方向。”近卫从梅里耶手里接过信纸,背起机关鸢,骑上一匹马离开队伍,朝后方飞快骑去。“大雪掩盖了人狼的足迹,弗拉迪斯团长,你挑出耳目最亮的斥候,骑上马两人一组前面去探路,沿途标记,带上响箭,发现情况就射。”乌尔里希·弗拉迪斯团长采纳了他的建议。沃伦斯坦带着七名斥候骑马离开队伍。

所有人分完干粮,索性原地休息了一阵,取了带不走的干粮做了一顿热饭吃了,埋好剩下的干粮,队伍重新上路。不到半天,新落的积雪盖着未化的旧雪深达膝盖。一切痕迹都被积雪覆盖。派出的斥候此时起了作用。沿途树枝上的标记指引着他们的方向。他们继续朝东北前进,仿佛坚定地走向世界的尽头。标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新,他们离人狼群越来越近,梅里耶骑士心中愈发紧张。没人知道他们将会面对的是什么。无论兽群士兵多么详细地跟他描述人狼群,这仍然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面对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他们当天晚上没有休息,第二晚也没有。人狼群仿佛触手可及,嚎叫声若隐若现。但猎手们也累了。第三天夜晚他们被迫停下休息。就这样紧追不舍到了第五天晚上,队伍再次停下修整,第一声响箭响起,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四声响箭从四个不同的方向传来,第一声与第四声之间仅仅相隔了不到半小时,人狼群几乎同时袭击了四队斥候。乌尔里希和梅里耶骑士同时下令迎敌。两名统领心里都明白,就是这里,就是现在。人狼群将他们包围了,这片林地就是群兽选择的决战场。

趁着人狼还未现身,兽群士兵点起火把,引燃了周围几棵松树,照亮了暗淡新月下的森林。他们在林地外围的树底下布下捕兽夹。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圆形盾牌阵抵御着森林深处传来的恶意。恶魔现身吧!圣星照耀我!兽群士兵开始低声祈祷。现身吧人狼们,点燃这一个多月积累的焦虑之火。梅里耶骑士心中默念。一声嚎叫响彻天地。群兽现身了。

一声钝响,一支弩箭钉在前排一名士兵的盾牌上,然后连续射来十数支弩箭。可惜射手的准头实在是难以恭维,钉在盾牌上的弩箭都是少数,大多数弩箭不知去向。没有一名弩手有那个瘦小的神射手的准头。两名失踪的斥候,两把机关弩,其中一把的弩箭已经射光。接下来是一阵稀稀拉拉的箭雨,箭头软弱无力,更遑论准确度。人狼群中没有好射手。但人狼中有射手这件事已经足够令他震惊。狼瘟疫没有杀光老弱,没有摧毁智力,可能也没有损害生育力。通过这几个月以来的观察和研究,梅里耶骑士在人狼身上发现的唯一缺点只是他们的相貌狰狞丑陋。可是这算什么缺点?人的美貌对狼有什么意义?狼瘟疫将这群被人遗忘的雪民移民变异成了另一个物种。万幸人狼群在没有发展壮大前就暴露,人狼之火必须在大陆的这个角落被掐灭。

可惜灭火之时并非今夜。周围的火光映出了包围他们的人狼,梅里耶骑士听到恐惧的惊叹声在圆形盾阵中传染。目光所及的任何一个方向,人狼攒动的影子望不到边。数百头人狼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组成了震耳欲聋的雷声,此起彼伏的嚎叫惊飞方圆十几里格内的所有鸟群。数十头人狼爬上树,在树林间跳跃。大多数人狼跟人一样两脚走路,但也有许多人狼四脚着地,如狼一般向前爬行。人狼群在离他们两百多步的距离停下,数百双残忍贪婪的眼睛望着他们。

“愿圣星扫荡阴霾。”因戈尔骑士祈祷道。

“愿圣星驱逐黑暗。”伊哥拉莫斯祈祷道。

“愿圣星照耀前路。”萨萨尔船长祈祷道。

“愿圣星接纳我魂。”乌尔里希·弗拉迪斯团长祈祷道。

“圣星与我同在。”所有第三军团骑士异口同声祈祷道。

“愿圣星接纳我魂!”乌尔里希·弗拉迪斯再次念道。

伊米尔·盖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他们是打算送死么?”

“送死,还是被动受死有什么区别?伊米尔,时候到了。”艾凡赫·盖说道。

“可我不想死。该死我根本就不该来。该死的,我们就这么愚蠢地跳入了陷阱。一群畜生的陷阱!”

艾凡赫·盖一巴掌打在几近失控的伊米尔·盖脸上:“你姓白河,别给自己的姓氏蒙羞。”伊米尔·盖怨恨又绝望地望了一眼年迈骑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您怎么说,统帅大人?”老骑士向梅里耶骑士问道。

“我的一个错误的判断引向另一个错误的判断。一个接一个的错误判断把我们带到这里。很抱歉我带着你们送死。”

“战死是最好的死法。”老骑士说道。

“死就是死,没有哪种死法是好的。”梅里耶骑士说道,“解锁吧。”

“什么?”老骑士不解地问道。

“这是给我的近卫的命令。您准备迎战吧。”

一名无畏近卫已经组装好了一只机关信鸢。梅里耶骑士手伸向后颈,伸进头盔和链甲领口的缝隙,摸到那根不停震颤的温热玻璃管,牙根一紧,将玻璃管拔了出来。后颈的刺痛传到后脑勺,让他差点晕厥。但因为提前喝下了药水,疼痛很快消失,没有引发癫痫。这种药水具有致命的毒性,最多半小时就会毒发,不过已经足够了。玻璃管一旦拔下就没有回头路,现在就是他等待的最后时刻。梅里耶骑士把玻璃管交给操纵机关信鸢的近卫,那人手里早就握着他们四个近卫的玻璃管,连同梅里耶骑士的一起,塞入机关信鸢的信筒内封好。信鸢冲天而起,向西南方飞去。

“你在做什么?”伊米尔·盖惊诧的望着他。

“给河湾镇发的最后一封信。人狼群动了!英勇赴死吧!”

只见人狼群中出现一阵骚动,人狼们给其中一头人狼让路。从它瘦小的身材看出,这就是那一夜诱杀无畏斥候的人狼神射手。它向前走到距离圆形盾阵仅有十几步的位置。梅里耶骑士透过周围士兵的缝隙,借着火光隐约看到这头人狼穿着紧身皮衣外罩兜帽斗篷。它掀开兜帽开口说话。所有人惊讶地听出这头人狼首领居然是个女的:“你们被包围了,可以选择加入我们,也可以选择成为我们的食物。”

“梅里耶骑士大人。”乌尔里希·弗拉迪斯团长突然说道,“您知道为什么我们第三军团被称为兽群吗?”

“您想说什么?你们打算变成野兽么?”

“不,我们一直都是野兽。我们是圣星驯化的野兽,但尖牙仍在,利爪仍在。我们是圣星的狂战士团!”说着,他拿起腰间的酒囊,一口饮下。梅里耶骑士这才注意到所有兽群士兵腰间都带着这个小酒囊,但相处一个月来,从未见他们喝过酒囊里的酒。只见所有兽群士兵举起酒囊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囊就地一扔。梅里耶骑士此时明白了兽群这个名字的真正来历。冰岛海盗中有一些战士战斗前会用毒蘑菇调制毒酒,在战场上饮用后会变得感受不到痛苦,而且残忍嗜杀。他们自称狂战士。本以为冰岛被骑士团征服,皈依圣星后早已放弃狂战士传统。现在看来骑士团不仅没有禁绝这种传统,还组建了一个狂战士军团。兽群这个名字并非比喻。

怒吼响彻战场,狂战士们手中利剑敲击盾面,发出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连没有饮用毒酒的雪民骑士们也被这种杀戮之气感染,跟着一起敲击盾牌,发出怒吼。

乌尔里希从圆阵中心挤出,走向人狼女首领,走到距离女首领只有五六步时,脚下突然发力,盾牌前顶,如蛮牛般撞向女首领。他用行动回答了女首领的劝降。但女首领的身手超乎想象的敏捷。她一直等到乌尔里希几乎要撞到她的那一瞬间才优雅地一个旋转绕到身材巨大的狂战士背后,然后几步蹦跳绕过回身攻击她的狂战士,回到人狼群中。一声呼啸,狂战士和人狼群同时开始冲锋。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水井,环形的波浪不停地撞击着水井壁,却无法撼动坚硬的岩石半分。

梅里耶骑士心想,此时应该列阵防御而不是解散冲锋。可是全体狂战士化的兽群士兵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知道疯狂地攻击眼前的所有敌人。人狼群全都只穿着破布烂衫,有的赤身裸体,手持武器的只有最前排的寥寥数人,而且只是草叉或者锄头等农具。绝大部分人狼只有天然的武器,尖牙与利爪。但他们有着远超人类的力气,梅里耶骑士看到狂战士的盾牌在人狼的砸击下,如同铁毡遇上铁锤,迸发出火星和雷鸣。狂战士抵挡人狼的每一下爪击和拳头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即使喉咙被撕咬,一只手臂被咬断,另一只手臂依然用力地挥拳捶打人狼。人狼比人类结实十倍的肌肉骨骼依然只是血肉之躯,在钢铁的利刃下依然会流血,被砍断。人狼何尝不能忍受痛苦,它们被利刃刺穿胸口,却能一爪握住插在胸口的利刃,另一只爪子撕裂敌人的喉咙。这不是人类军队的战斗,这是两群野兽的战斗,兽群与群兽的厮杀。

每倒下一个狂战士,都有两三头人狼倒下。但人狼的数量远超狂战士。梅里耶看到身形巨大的伊哥拉莫斯手脚被扯断,被抬到头顶,抬到人狼群的后方。因戈尔骑士的脑袋和华丽的头盔一起滚落到梅里耶骑士脚下。乌尔里希本人则没入人狼群中再也看不见。

随着环形波浪外圈的狂战士逐渐死亡,人狼组成的水井壁逐渐向梅里耶骑士和雪原战士所在的内圈压迫逼近。猎人骑士利盖斯基射光了箭囊,拔出断剑冲入人狼群,再也没有回来。莱恩·盖的大剑一直护着伊米尔·盖,让后者锋利的黑剑根本没有多少饮血的机会。但是忠诚的莱恩·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长剑挥动得越来越慢。他的时候到了。梅里耶骑士朝另一名近卫使了个眼色,那个近卫手里已经组装好了他们携带的最后一架机关鸢。当莱恩·盖也倒下,熔金谷骑士只剩下伊米尔·盖一人时,两名近卫突然前冲,一人猛地抓紧伊米尔·盖的脑袋,另一人长剑一挥,年轻骑士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离开了他的身体。这名近卫熟练地用一个硕大的铁钩子穿透伊米尔·盖的下颚,将头颅挂上机关鸢,向西南方放飞。

终于,战场上只剩下无畏近卫和梅里耶骑士五人。他从伊米尔·盖尸体手上拿下黑剑,左手持握着断掉的猎鹰宝剑,脸上冷若冰霜,深吸一口气,冲向了扑面而来的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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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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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非烟

    她是灵界新上任的婆婆,为了灵族的安危,舍弃最爱的长太息嫁给冥族大冥司,却在婚礼那天遭遇歹人毒手,身体四分五裂,命在旦夕。长太息刻骨削肉将她拼接,救其性命。当她醒来之时却不见爱人的影子,踏破山河,访遍六界,只想对最爱的人说一句那从未说出口的话:“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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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新书《我每天都在变强》发布了,已签约,请多多支持。资深编剧林倦重生到平行世界,成了一个十七岁的青葱少年。面对来自世界各地采访他的记者,林凡很委屈说道:“我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非要靠才华?”故事从十八线导演父亲,要把家里房子抵押出去拍烂片开始。本来打算猥琐发育的林凡,为了自己不沦落街头,只能无奈接过父亲那在他看来狗屎一样的剧本,改成了《少年的你》,然后,票房爆了。
  • 100个词串起世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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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以100个历史关键词为线索,按时间顺序,描述史前文明到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一段漫长的世界历史,鲜活呈现了重大的历史事件、巨大的社会变迁、伟大的风云人物、辉煌的文明成就,既有宏观历史脉络的揭示,又有具体历史事件的描述,通俗易懂、简洁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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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思年

    思年有余,与卿离。期年有憾,弱水三千难及君,故作《寄思年》
  • 冰山女王:记忆的枷锁

    冰山女王:记忆的枷锁

    “滴答滴“时间开始轮回,究竟是齿轮的再次缝合还是错开,一位从来不曾出过城堡的公主,又会与她的王子们发生怎样的故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