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以誓看着阿雅白净染血的面庞,怒火中烧。
阿雅看这个对自己大打出手的男人如此生气,心情真是莫名欢愉。她坚定道:
“我当然想活,活得比母亲长,活得比你长!我会带着栀远走他乡,永世不回昭荣城,再也不踏进绯以山庄!”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来啊,藕娘子,把这逆女给我关起来!看她还怎么跑出去给我闯祸!”
绯以誓大动肝火,甩袖而吼。
藕娘子战战兢兢允了命令,正要缚了阿雅的双手交差时,却猛然发出一声尖叫。
“哎呦!野蛮的小妮子,敢咬我!”
阿雅朝着藕娘子狂笑,龇牙咧嘴,竟像发疯了一般!
“哈哈,藕娘子,你蛇蝎心肠,敢剁栀的手掌,等有一天,我叫你加倍奉还!”
“行嘞,别逞能了,二小姐。”藕娘子骂骂咧咧,单手朝阿雅的后颈猛击一下。
看见阿雅如愿晕倒,藕娘子才毕恭毕敬回复道:“家主,二小姐是押往水牢还是……”
“就她住的那间院子吧,”绯以誓叹息,“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
藕娘子愣了一下,虽是失望,还是恭敬道:“老奴这就去办。”
执仗院一下子空空荡荡,唯剩下接二连三的叹息,却无人知道,这属于绯以山庄掌家主的叹息中糅合了多少难以言喻的情感。
若不是来自帝都的书信,恐怕自己此时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一只红翅豆娘停在院中的桃花枝上,做个短暂的停留后,便飞向天空的一角,朝着整个山庄的最高处豢龙塔飞去。
已过正午,那座尖锐高塔下的阴影可是又深沉了几分。
无暗帝都,皇寝。
不惑之年的帝王深情愁郁,他躺在华美的龙榻上,一只手搭在胸口,虽有安神的熏香助眠,但眉头紧锁,只是闭目养神。
偌大的寝殿只有一个华服束冠的女子。
她面前至少摆了三十种香料,均用红漆描金的木盒装纳。
灯火通明的大殿四角各置了一顶香炉。熏香淡雅绵长,随着时间流逝,殿中的香味几欲催人入梦。
但女子似乎不受影响。她专注的用银匙和镊子筛选香料,再在一柄袖珍的秤盘上称好了用量,倒进一个巴掌大的金兽炉中。
正当她打算点香时,一只红翅豆娘穿过深廊高院,敛翅停在女子手背上。
那豆娘无声地化作半截白绢,上面的蝇楷小字清晰可见:
大计已成,静候佳音。
女子微笑,拿起炉盖,一拂,白绢又变成豆娘隐身在空中飞走。
她偏头想了想,添了一钱艾草在炉中,点香,合盖。
“陛下为国事忧劳,已夜不能寐。微臣已为陛下调好药香。”她边说边把手中的香炉放在皇帝近身的塌前。
隔着一道纱帐,塌上的北嘉帝闭目道:“有劳你了。”
女子应答:“为陛下分忧乃臣之幸,只是微臣近来也深感忧虑,只能通过增大药量来缓解陛下之劳,不能为皇室尽心尽力,实属为过。”
她低头伏地,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竟没有半丝惶恐。
“所以你才想收徒吧?”北嘉帝仍闭目道:“昭示已下发月余,可有进展?”
“下月初一,应有良徒。”
“嗯?”帐中人笑起来,带着浑厚的鼻音,“听爱卿所言,是尘埃落定了?”
女子再次低伏在地。
“为皇家选调香师,司香大意不得,怎能内定?”
“也好,不过,若看上心仪的就直接录用吧。”
女子对着帐中的皇者拜了拜,道了声“诺”,便起身退去。
出了宫门,已是深夜,天上繁星璀璨,地上万家灯火,一片祥和,使人沉湎其中,也忽略了一场隐在暗中的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