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不急不慢的走着，姬璃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没一会又抬头看了看楚炎彬走在前头的身影，突然顿下脚步，咬咬牙，有些倔强。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楚炎彬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落在后面的她。
“问你个事情呗。”姬璃低头再次踢踢石子。
楚炎彬轻笑，“你问，只要是我知晓的定不会隐瞒你。”女孩子的变扭和骄傲他看在眼里。
“江域他是天生的哑巴还是后天的？”这个问题她问得有几分小心翼翼。
楚炎彬蹙眉，嘴角的笑容收敛几分，凝视姬璃沉默不语。
见楚炎彬面色都变了，姬璃歪头凝重道:“你是不知道？还是有什么讳忌？”
“并没有。”楚炎彬摇头，抬脚率先走在前头。
“那……”姬璃跟上去与他并肩走，侧目眼巴巴的看着楚炎彬，见他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模样，她扁了扁嘴巴。算了，大不了，大不了找个时间她直接去问王好了。
“王族江氏小公子灵力修炼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年幼更是被誉为王族江氏天资最聪颖的小辈。”沉默的楚炎彬突然出声，停下脚步侧目与姬璃对视上。“八岁之时江域一卷喻天下扬名，八岁前他是会说话的，八岁后他才不再开口说话，其中的渊原与你们姬氏有关！”
喻天下乃千文静心法，修炼之人最忌讳的是急躁，而江域的喻天下能静心，为许多修炼之士缓解了不少由于修炼而狂躁带来的痛苦。
“与姬氏有关……”姬璃突然间有点想哭，难道这就是小哑巴一直不搭理她的原因？而不是他个性本就淡漠。
“对！”楚炎彬点头继续往前走，嘴角恢复以往的淡笑，但面容却覆上一层惆怅和惋惜。“八年前庆原州姬氏姬凛然野心勃勃，一心想攻下王族江氏夺王权，不惜残忍杀害当年的王，也便是江域和现任王的父亲。好在当年现任王在平阳州纳兰氏，这才躲过这一劫难，而江域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据我祖母所说，庆原州姬氏的人攻入壁允城，走过之地一片尸骨。当时王族王后为保护江域不受祸害便将他藏于王族陵墓之中，后来现任王寻得各州家族相助，率领众州家族逼退庆原州姬氏。当寻到江域之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那位温婉的王族王后被辱杀在王族陵墓外，救援人找来之时都已经生蛆了。”说到这里他双眸黯然，但嘴角的含笑不变，但是怎么看都没有先前的快意。“自此后江域便不再开口说话，没人敢想象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躲在陵墓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在陵墓内看到外面是什么景象。而，而……”说到这里他微艰难的吞咽喉咙，继而道:“东陵州楚氏还有其他各洲家族因此战役双双陨落了州主与主母，只留下年幼一辈和年长一辈，此次战役可以说是惨胜!”
那场战役惨烈万分，其他小州家族更是因此战役而遭到灭顶之灾！
八岁的江域被母亲藏在王族陵墓中半个月之久，在这半个月里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为，为什么我没听说过这场战役……”姬璃面色一白，心口一颤，咽了咽喉咙，咽喉间似乎堵了异物，令她难以喘息的同时还有些疼痛。
难怪她先前游走云瑶各州总是能看到残缺的长者或魔疯的长者，原是因为那场战役。
“那是谁都不愿提及的悲痛。”楚炎彬苦涩一笑，“老一辈失去儿女，年幼一辈失去双亲。”谁敢回顾那场战役，光是魔疯都有上万人。
姬璃拉下眼帘，心中的羞愧带有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恐惧！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当年阿爹没让姬凛然带走部分族人，也许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好在，好在战役后不归州得知消息送来了不少物质和派来修士扶持摇摇欲坠的各洲家族。”楚炎彬话锋一转，一改先前的压抑，间接安慰满心愧疚的姬璃。
谈话间两人来到上璟殿，姬璃带着楚炎彬潜入，看到被种在花草中的阿穆她哭笑不得，抬手渡给了它些修为，顺便给它下了定身术，避免它见到她而吵闹起来。
“为何要浪费自己的修为在一棵小树苗上？”楚炎彬不解。
“它太丑了，不渡点修为给它迟早有一天会被铲除。”姬璃随口道。
“。。。”阿穆。
楚炎彬想想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赞同的点点头，“好像挺有道理。”
正欲偷偷进入殿内的姬璃顿住前进的步伐，面露所思。
“怎么了？”楚炎彬站在她身后不明问出声。
姬璃捂着肚子道：“我饿了，匆忙赶到壁允城半点东西都没吃，我还是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转身越过楚炎彬正要离开，想一出做一出。
“别呀！”楚炎彬挡住她的去路，不想让她白跑一趟。“你在殿中找个隐秘的地方等我，我去给你找吃的。”
“好！”姬璃点头，面露笑容，一点也不客气。朝离去的楚炎彬低语，也不管他听没听见。“我要吃肉！”
楚炎彬走远后姬璃看向殿内，舔了舔唇瓣，嘴角的笑容带有几分狡黠。
她探头进去，只见殿内干净简单，江域人并不在此。
见没人她这才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只见一副仕女图垂挂殿内正中央。画中女子温婉，嘴角含笑，眸子里的笑意更是温柔似水。给她作画之人定是非常爱她，不然怎会将她的神韵描绘得一清二楚。
这女子是何人？定是对江域很重要，否则以他这种淡漠性子又怎会放一张仕女图在殿内？
就在姬璃猜测女子来历时，身后有有了动静，她扭头，只见江域身穿一件青衫，腰间绑着一条墨青卷云纹玉带，一头墨发并没有束起，而是顺直垂落，双眸惺忪，淡漠面上带有些水渍。
他抬眸与姬璃对视上。
两人相望，似乎忘记了时间。
姬璃第一次意识到她从未真正认识过江域，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世界。
他在他的世界里，他的城池里建起厚厚的高墙，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姬璃心疼他独自一人守着自己的城池，又怨他不愿让任何人靠近的淡漠。
仿佛隔了三个春秋久远，江域拉下眼帘，收回与姬璃相视目光。
她来作甚？袖中的指尖微妙一动。
姬璃咧牙一笑，压下心中难过情绪，像个无事人般。“你回来啦！真是的，你的宫殿怎么这么隐秘，让我一顿好找！”
江域没给她回应，纯当她是透明，越过她坐落在桌前，持笔在宣纸上落字。
被无视的姬璃心中一哽，鼻子有点酸涩，咬咬红唇压下委屈情绪，坐在江域对面单手支撑下颚，脸上的笑容不变。“江域，刚刚我看到阿穆了，你居然将它种在平常花草中！对了，我给它渡了些修为，如果你发现它修为涨了不少，可千万不要被它给骗了，其实它的修为是我渡的……”
姬璃的嘴巴没停过，不停的讲，而江域没给她回应，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得不到江域的回应她也没气馁，就是觉得嘴巴有些酸，她趴在桌子上安静的看着他淡漠面容，似乎仅仅是这样看着他，她便心满意足。
一直说话的人突然没声音了，江域疑惑，抬眸便对视上她笑盈盈的眸子，似乎被人抓到辫子般，他迅速收回目光，手中的笔没再停过，至于写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隔了好一会他手中的笔顿住，宣纸上一片晕染的字墨，眼皮下的眸子微动，握紧了手中的笔杆子，掌心微湿润。抬眸偷偷看了眼对面之人，只见女孩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轻动作的放下手中的笔，单手握拳支撑侧额，目光落在她熟睡的面容上，他本淡漠的面上柔和几分。
勾唇，缓缓闭上眸子。
殿内一片安静，烛火微动，明亮中带有微黄，看起来很柔和、很暖。
就在江域要进入梦中时，突闻殿内进了人，他倏然睁开眸子，目光淡漠冷厉直视紧闭的殿门。
过了一会，“吱呀”声细微，来人偷偷打开殿门探了个脑袋进来，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后对上江域冷漠的双眸，来人僵住，有几分做贼心虚和被抓包的尴尬
察觉异样，姬璃不情愿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嘴里打着哈欠。目光迷离的看着江域淡漠面容，她嚅嗫。“小哑巴……”
与楚炎彬对视的江域闻言愣怔，收回目光落在晕染成一片的宣纸上。
笔墨交横的宣纸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担心姬璃冒犯到江域，楚炎彬上前抱拳抱歉。“小公子，实在抱歉，阿璃初入壁允城不懂事，错入你的上璟殿。”
阿璃？江域耳尖微动，看向楚炎彬。
“阿璃，快点起来！”见姬璃醒了还趴在桌上没动作，楚炎彬担心她惹恼了江域，上前单手拉着她的胳膊，将似没骨头的她拉了起来。
“干嘛！”姬璃不情愿的站了起来，五官几乎要皱在一块，睡眠不足的哈欠连连。
“快点给小公子道歉！”见姬璃还在状况外，楚炎彬咬牙低声，不是让她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等他么，她怎么直接进了殿内？她胆子也是大，居然趴在江域的桌子上睡着了，难道她就不觉得刺骨寒意吗？
“我不要。”姬璃边打哈欠边甩开楚炎彬抓住她胳膊的手，笑嘻嘻的对江域讲道：“我先回去睡觉了，你晚安。”
与江域打了招呼，姬璃挠挠后脑勺的走出殿内，留下楚炎彬对着江域尬笑一阵后赶紧扭头追上姬璃。
两人前脚才刚出了殿内，沉重木门后脚便被狠狠甩上！
劲风迎面扫在两人脸上，姬璃突然间打了一个激灵，困意一扫而空。
侧目与楚炎彬对视，能看到对方眼里都写着。
江域，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