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轩辕、风后等回到鄈丘。初冬时节,草黄叶枯,洁白的芦花在风中瑟瑟摇动,周围到处是妻凉、残败的景象。
云车驰到鄈邑时,角号声咽。人们惊恐不安地迎接元后,泠沦一言不发,踞坐在小丘上深沉、悲壮地低唱:“汾水南回,吾子焉归?
六兽仓奔,四鸟惊飞,众力不敌,欲将何为?”
少昊氏少典氏反复和唱,令人垂泪不已,且又慷慨悲壮。
大填带着众人迎接二位元后。今日不同的是没有欢乐,没有笑语,只有擎旗执戈者的沉闷、肃穆。
母霏一见风后,飞扑过去,扶着风后放声痛哭。母霏,身着素衣,圆圆的脸庞上,泪如泉涌,发髻上插一柄象牙雕花梳子。悲愤地诉说:“失去协朴,我可以承受,失去穷桑,这怎么得了?”
封胡已经得知二子均战死,紧攥着拳头,猛击身边一株枣树,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女节抱住刚刚走下云车的风后,流着泪说:“都怪我,父后,我不该出头露面啊!”言毕,啼哭不已。
风伯颤巍巍地走过来抚着女节的秀发说:“不能这么说,蚩尤夺取穷桑的野心,从宇于少昊之前就产生了。早在太华山时,我就卜到这场灾难了。一切都是命运。”
封胡咆哮着说:“这么说,黄、夷二族就该遭此劫难?”
风伯抖着身子,摇着头说:“我可没那么说。”他有点惧怕封胡,惧怕他的蛮横,惧怕他的鲁莽。
太山稽凝视着眼前这一切,一言不发。
轩辕跳下曦云车,以他特有的洪亮而略带沉闷的声音说:“到家了,先歇息,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众人涌进鄈邑。
鄈邑建在汾水阶岸上,汾水哗哗地南流,仿佛诉说着什么,风后指着汾水对太山稽、风伯、封胡说:“汾水毕竟不是泗水,何日才能再归泗水?”言毕,泪流满面。
封胡猛击自己的头,发狠地说:“夷、黎将永不共戴天。”
是夜,轩辕于合宫设宴,宴请黄、夷君后。所谓合宫即茅茨不剪、采椽不砍的茅屋而已。比起有熊的合宫差远了。
众人围坐在四周,中间是一堆篝火,轩辕举爵致词:“黄、夷二族自太华山祭以来,先后有有熊、穷桑之败,我们都是逃难至此。值得庆幸的是众后都在,请为大家健在而干。”
众后一同举爵。风后起跪至力牧前说:“此次脱险多亏了壮士,请受我一爵。”
力牧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风后诚挚地举爵相敬,力牧只好举爵而饮。
力牧已经摘去貂首,馆发于头顶,髻上束一黄色带子,浓眉豹眼,身披轩辕亲手系上的黄色披风,显得英姿勃勃。
众人为力牧归黄庆贺。
天老却忧郁地说:“九黎以八十一人逐有熊,七十二人驱少昊。
真不可思议,但又不得不正视现实。今后,将更加坎坷、更加艰难。”
容成始终是乐哈哈的,他满怀信心地说:“放心吧,鄈丘远离中原,蚩尤不会追踪而来。”
力牧望了大家一眼说:“据我看,会的。少典、少昊均是礼仪之氏勤俭之族,是善者;九黎背义为虐,恃力逞强,是恶者,不能大意。不过为恶者必败。”
轩辕捧着牛脊,边吃边说:“话虽这么说,九黎毕竟力大无穷,以力称雄。不敢大意。少典、少昊就缺你这样的人,能都像壮土就好了。”
力牧微微笑说:“气力是从小练就的,可以练,不过时间要长些。”
“时间长不怕,愿壮士赐教。”风后说。
“好说。”力牧手握半只羊大嚼。
大填手里抚着一只玉龟,慢腾腾地说:“九黎以力称雄,我们应根据自己的情况,以智取胜,以智克力。”
轩辕眼睛为之一亮,赞成地说:“说得是,智力并举,智士和力士,贤者和能人,广为招纳。”
风后分析说:“少昊这次惨败,还有一个教训,就是孤立无援。九黎进犯河渎,凡大河诸氏如果一起行动起来,共御九黎。我想结局就会大不一样。”
轩辕觉得心里亮堂起来了:“对呀!”扔下牛脊,指划着说,“西有西戎,东有东夷北有黄族,南有炎族,此大河四族也,倘若成盟,何惧九黎?”
风后如茅塞顿开,激动得站起来,兴奋地说:“时至今日,炎、黄、戎、夷必须缔盟,才能共抗九黎。”
轩辕用手指敲着额头想,对,应该有个联盟,到哪结盟?轩辕母亲已归居桥山,此时轩辕思念母后,立即想到桥山。
轩辕提议:“到桥山去结盟,那里绝对安宁清静,又离昆仑近些。”
不久,进入未岁孟春,轩辕派捷剟:“速往昆仑,请王母前来桥山盟约。”临行赠以信圭为凭。
又派阉冉说:“速往空桑,请炎帝和太岁协洽到桥山主盟。”
轩辕对少典诸君后说:“风后有治世之才,今后黄、夷合一,由风后治理两族之事,各君后不得违命;力牧治军,仿少昊建师旅。”
各君后拱手听命:“是。”
阉冉奉轩辕命,即速起程,乘汲云车,不几日即到空桑,阉冉先拜会了太岁协洽。
未神协洽又黑又瘦,邋里邋遢,羊首之下满脸污垢,同阉冉的高大挺直、白净面皮相比,相形见绌。阉冉心中暗暗好笑:“这等模样,也配当太岁?”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献上一对玉樽,禀报轩辕之意:“诸华在劫难逃。为确保诸华,恳请太岁、炎帝到桥山主盟,共抵九黎。”
未神协洽听就火了,说:“本太岁为年中天子,轩辕岂能号令本太岁,不去!”
阉冉早听说协洽脾气怪异,吃软不吃硬,吃捧不吃请。遂灵机一动,说:“轩辕元后说:“诸太岁中,就数你英明、果断,有见地,今岁当有所作为。’”
协治连连点头:“这还差不多。”
阉冉继续捧:“万灵之中,惟有羊最有灵性,最吉祥,味道最鲜美。”
协洽听得阉冉盛赞氏微,更是喜不自禁:“太对了,你看看,鼠卑微,牛性慢,兔子胆小,虎凶残,龙滚沼泽,蛇窜草丛,马儿只会狂奔,猴子不稳重,鸡就会啼叫,犬只能看家护院,猪么,蠢透了。”
阉冉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再激他说:“轩辕元后说:‘此次主盟,非太岁莫属。’”
协洽乐滋滋地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说完一想,不对,还须禀报炎帝。便说:“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炎帝。”
协洽带着阉冉来到紫宫,阉冉对着三辅五官、十二支神一一作揖,然后跪见炎帝。说:“臣乃轩辕属下君后阉冉,奉轩辕命求见炎帝。”
炎帝冷冷地说:“讲。”
阉冉从容地说:“轩辕元后说自太华山祭以来,蚩尤频频作难。
蚩尤亡华之心,已经暴露无遗。诸华劫难在即。当此危难之机,诸华必须同心协力,奋起抗黎,炎、黄、戎、夷结盟,迫在眉捷,所以恳请炎帝亲往桥山主盟。”
炎帝榆罔听罢,赭鞭一顿,怒斥阉冉说:“荒唐!现在只能是息事宁人,怎能火上加油?有熊、穷桑之战,不能全怪蚩尤,轩辕、风后也有不是处。今后不准轩辕惹事生非,扩大事态。回去告诉他安分守己,好自为之。”
阉冉听得炎帝说出这几句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脑子都乱了。还是协洽把他拖出大庭对他说:“炎帝的话听明白了吗?他不去主盟,你们看着办好了。炎帝近来什么都嫌烦,终日无所事事。”
阉冉叹口气说:“以前我把炎帝看作吾华的象征,不料他竟如此糊涂,是非不分,危难不见。看来,炎帝之世,去日无多了。”
协洽急忙捂住他的嘴:“休得胡言。炎帝生求是务实,谦和宽容,只求安守,厌恶动乱。炎帝之后,将政归十二支神轮流主岁了。”
阉冉似有所悟,说:“怪不得不管事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退居山林,免得碍手碍脚。”
协洽急忙制止他说:“别嚷,别嚷,这是我的分析、推测,是不是炎帝之意,还不清楚。”
阉冉摇摇头,拱手告辞乘汲云车速返鄈邑。
十数日后,阉冉回到郯邑。
阉冉如实禀报了面见炎帝事。风后叹道:“炎帝明于农事、医药,昏于政事,目光短浅,祸事不远了。”
轩辕无奈何地说:“也罢,他不来,我们结盟自救。”
又过二十余日,捷剟从昆仑返回,一见轩辕等,兴致勃勃地说:“这次真是大开眼界。巍巍昆仑,方百里,高万仞,横贯天际,气势浩宏。山上有瑶池、醴泉、倾宫、旋玉,县圃,樊桐,美如仙境。周围有河水、赤水、弱水、洋水,四水环绕。王母居住的石室,珠玑镂帘,焕若神宫,三青鸟随伺左右。众多女子,又多情又俊美。”说罢,半晌还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
天老含嗔骂了声:“傻小子,元后让你去昆仑干什么来着?”
捷剟猛然醒悟,忙说:“办妥了,办妥了。王母答应,立即起程来桥山会盟。”
捷剟仍然忘情地说:“那儿的姑娘们真多情,一直不舍得让我走。”
众君后闻言,哈哈大笑。
地典开玩笑说:“咳!你怎么不请母后赏你位姑娘呢?”
捷剟若有所思地说:“我正为此事后悔呢。”又是一阵哄笑,捷剟自言自语地说:“我要青月。”
轩辕吩咐说:“一路辛苦了,去休息吧。”
轩辕又安排沮诵说:“你先到桥山,准备准备,我们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