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的冰才化完没几天，水和冰一样冷，我蹬了蹬腿，想让自己回到水面上，可是我越蹬，身子就越往下沉。我好像听到，岸上有一些人在喊救命，我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岸上的灯火越来越朦胧，听到岸上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会凫水，又想到自己还并未向阿肆请教问题，便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飘渺，我想到那李家姑娘身上的披帛，只要是迎着风，那好看的披帛便会飘动起来，像那神仙的裙摆，飘渺而又幽远。我还想到阿肆腰间挂的无瑕玉佩，还有阿肆如玉的脸……
我好像模模糊糊地听到身旁又传来“扑通”一声，是谁也像我一般落水了吗？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往上浮，当我的头冒出水面时，顿时感觉一阵轻松，便用力地咳嗽，将喝进去的湖水咳了出来。夜晚有一点微风，吹在落汤鸡似的我的身上，一阵寒冷。我像个落水的猫儿，发丝湿哒哒地粘在我的脸上。我打了个寒噤，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恍然地看到阿肆也湿漉漉地站在一旁，看到他的旁边站着那披帛随风飘动的李家姑娘，看到周围的人脸上挂着关切的表情。阿肆身后的老管家急急忙忙地将备好的披风搭在阿肆身上，阿肆走过来，将那披风披在我身上，又伸手将我发丝间挂着的一片落叶摘下。
他的那张俊脸，因着浸了水的缘故，愈发好看。我痴痴地瞧着他的脸，又瞧了瞧他的玉佩。我听到那李家姑娘关切的声音道:“思麟，你莫不要着凉了。”
阿肆看我呆呆的，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很柔。我更呆了。他摸了摸我的头，温和地道:“小珊，你不要着凉了，赶紧回家吧。”说罢，他起身走到李家姑娘身旁。我看着他们，长身玉立，好一对璧人。我想到了阿肆的爹娘，他们也是像这般般配。
阿肆和李家姑娘等人走了，围观的人也散开了。我听到有人对我说:“别着凉了，快回家吧！”我回神，冲那好心的人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随便地将衣裳中浸的水拧出来，慢慢地往家游荡。
我偷偷地从小侧门溜进去，没走几步，就看到爹爹站在我的屋前，徘徊不定，想上前去敲门却又十分犹豫不决。这可怎么办？爹爹不知道我偷溜出去，还以为我在屋里独自难过呢。白如玉盘的月亮静静地在天上俯瞰人间，我想起阿肆的那句“皓似天上月”，的确，这样看，他的那块玉佩倒真像是天上的明月。我站在离爹爹身后的不远处，望着他。我从小就没有阿娘，是爹爹很不容易地将我拉扯大，他真的很不容易，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罢了，没有什么官位，也没有什么财富，可是他为了让我肚子里装点墨水，便将我送进了那私塾……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喜欢私塾，不喜欢上学。爹爹头上的白丝经由月光照着，反射出点点光辉，他那么疼我，我以后定不要他失望了。
爹爹可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回过头，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心中心疼得紧，赶紧将我安顿下来，还给我熬了姜汤。他一勺一勺地喂我，我看到他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多。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苍老了呢？我记得不久之前，爹爹还是很年轻好看的。
喝完姜汤，我沉沉地睡过去。梦中，我仿佛听到爹爹在我的床边啜泣，他一定很难过，为什么我会这样不争气。
之后的很多天，我很努力地背诵那些我一看就头疼的诗文，我也鼓起勇气，去向阿肆请教问题。阿肆总是很耐心，很认真地给我讲解。有时，阿肆讲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身边，偷偷地看着他的侧脸。他问我话时，我正痴痴地看着他如玉般的脸没有应他，他便会以为我没有听懂，就接着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