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婆婆,你们在说谁啊?”
李莫寒盛了两碗鸡汤,炖得香味浓郁,汤汁鲜美,连马似道都吞了口唾沫,不吝赞美道:“莫寒啊,为师把你放到后山真是不舍得啊!”
“那师傅可得多喝些。”李莫寒甜甜一笑,仿佛把这天地间刚刚的躁动都抚平了。马似道赶忙接过递过来的汤碗,呼哧呼哧的喝起来,一点也没有当掌门的样子。
“师傅,你们刚刚在说谁啊,谁是池中之物?”
李莫寒年岁尚小,并没有莫良那些心机手段,只是有些懵懂的问道。
祖师婆婆与马似道对视一眼,想来堵不如疏,这才开口道:“莫寒,婆婆来告诉你,山下来了一人与你同龄,名为莫良。”
“嗯?然后呢。”李莫寒懵懂的点点头,她每天在后山清修也无聊,能听到外面的世界就心满意足了。
祖师婆婆道:“莫良年纪虽小,却狼子野心,他如今被你师傅关在藏书阁中,你以后若是见到定要提防他。”
“啊?”李莫寒有些难以理解,与自己同龄却得到祖师婆婆这样的评价,便只是道:“莫寒明白了。”
马似道接嘴道:“如此甚好。你祖师婆婆的法门虽然晦涩,但却威力无穷,待得你修为修为大成,也就无惧那莫良了。”
虽然不懂为何师傅和婆婆将莫良视为大敌,但李莫寒也只是答应下来。
月色渐浓,秋风掠过李莫寒空灵的秀发,仿佛就是一副秋意佳人图跃然纸上,透过这女孩的秋水眼眸,是温蓝的雨,滋润万物而无声。只可惜在这深山老林中却无人有幸观得此美景。
次日清晨的时候,莫良悠然转醒,便见得白芸昏睡在木床边,这偌大的一层藏书阁,却竟是只有这一张木床,看着实在是寒酸。
莫良揉了揉昏痛的脑袋,闭上眼清晰的看到自己脑海中有一副江河浩瀚的画卷,很长很大气的水墨图,最左侧写着《蜉蝣天机图》。
“这便是叫声师傅的好处?”莫良嘴角上扬,他虽然此刻的境界看不出这画卷的意义,但哪怕是凡人,也能感知到这幅画上的磅礴之感。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蜉蝣也,朝生暮死。
这便是所谓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莫良细细品味,刚觉得有些味道,便听见白芸在耳边懵懂道:“你醒啦?”
这一刹那,来之不易的那领会瞬间破灭,留下的是怅然若失的感觉,莫良睁开混沌眼眸,歪着头看向白芸笑笑,正当白芸报之以微笑的回礼。
“啪!”
莫良伸出手一巴掌扇在了白芸脸上,笑眯眯道:“滚。”
白芸气急,脸色涨红,猛地起身道:“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掌门吩咐过她,要好生照料莫良的饮食起居,切不可怠慢。
莫良盯着她道:“给我弄些吃的来。”
白芸忍下心中的怒气,想来莫良只是个没有教养的小孩,且掌门对他都是那般关照,故而只能忍气吞声的走了出去。
这只是个小插曲,之后整整一天莫良都在枯坐冥想,白芸因为早晨的事情也对他没什么好感,只是坐在离莫良两丈远的地方寻了书籍来安静的看。
白芸本也没有机会到藏书阁七层来的,到底是沾了莫良的光。
但白芸枯坐久了也是无聊,她并不如莫良这般受得了寂寞,时常看会书又去摆弄阳台上仅有的花草,或是看着出入藏书阁的弟子们,这一刻她仿佛是被隔离了,有些痴痴地发着呆。
夕阳抚摸着她白皙的皮肤,是那么的安详美丽,但莫良却心如死水般沉浸在《蜉蝣天机图》之中。
到了傍晚,莫良才睁眼吩咐道:“白师姐,帮我拿些吃食来。”
按道理他也算是掌门弟子,应该叫白芸师妹的,不过此处只有两人,倒也没有那么多计较。
白芸这会儿气消了,倒是有些欣喜有人和她说话,有些兴高采烈的往楼下走去。
莫良望着略显阴暗的周围,深吸一口气,目光中竟是有些些微的死气,待得莫良眨眼,那死气悄然殆尽,留下的竟变成了一道亮光。
朝闻道!
若是马似道在跟前,定然能一眼看出莫良已经初窥道境。他得到《蜉蝣天机图》十几年年,也不过是到了洞察之境,而这天机图总共也就四道坎而已!
观图四道坎,分为初窥、静观、洞察、顿悟。而莫良一日初窥,足以见得天赋万年难遇。
莫良没有高兴,因为他不知道他到达了什么境界,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境界才算是顶尖,而且哪怕是顿悟了这天机图,也不过是道心坚固,修途坦荡而已。
“今晚后厨只做了几个小菜和稀饭,你看喜欢吃吗?”白芸端了晚饭上来,她身上是没有禁制的,故而能随意进出。
莫良点点头,拿过碗筷吃起来,也没问白芸吃了没,待得风卷残云一番,莫良摸了摸肚子道:“早上打了你,还疼吗?”
白芸愣了一下,听着莫良这成熟的语气,有些受宠若惊道:“没事,是我扰了你修行。”
莫良点点头问道:“有浴池吗,我要洗澡。”
“有,不过要打水上来。”白芸道。
说罢,她收拾了碗筷,便去打水了。
莫良走到阳台上,望着天外繁星,思绪飘飞。
月亮渐渐被乌云所遮住,唯留下点点星光,暗夜展示出它最羁傲的一面,在这黑暗之中肆意宣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五年半的光景,如梭而过。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如同往年一样,所有弟子都在准备春末的大比,这关乎着所有二代弟子进入长老的法眼,也关乎着所有一代弟子宣扬威名的日子。
大殇山几乎所有弟子都知道藏书阁七层,住着俩个人,一个叫莫良,另一个是他的侍女白芸。
但大家都只见过白芸每日出入,却从来没见到过莫良,五年前那些见过莫良模样的弟子,也早已经把他从记忆中抹掉了。
莫良这五年里,日日参悟蜉蝣天机图,在半年前已入了第四道坎顿悟。道心通明,意味着修途坦荡无阻,行止之间皆能引动天地元气,随便一眼,便可洞见人心。
五年来,马似道来的次数逐渐频繁,本是一个月来一次,直到如今每三天便来一次,而他每次来也不说话,只是带着欣慰和担忧,丢给莫良一本修心咒。
修心咒分很多个版本,垒起来有一人多高,莫良从来没有翻看过,用他的话说马似道:“我承你的情,并不需要你的教。”
马似道一面想要让莫良大放光彩,在天盟的管制下突破桎梏,开启一个全新的规则。一面又担心莫良本性非善,不受制约。
近六年的时间,莫良研读了藏书阁大部分的藏书,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奇门遁甲,阵法炼丹符咒也都颇有涉及,本可以随意进出这藏书阁,但却始终没有打破禁制,一直潜心修行。
这种大毅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譬如白芸早已是每日上午假借采买物资之名出去,下午借口采买之物有坏去退货之名出去,莫良从不阻拦,哪怕她是去和男修士偷情。
这日中午,马似道又踩着他那木屐嗒吧嗒吧的进来,望着莫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上次给你的修心咒看了吗?”
莫良不做答,还是紧皱着眉头。
过了半晌,莫良仿佛是明悟了什么,当即盘腿坐下,双手画周天,双目紧闭。
“嗯?”
马似道感觉到天地元气的流动,脸色有些哑然,他也顿时闭上双眼,试图去探知莫良身体内发生的变化。
然而,让马似道感到惧怕的事情发生了。
“怎么可能!”
马似道双目又复圆睁,莫良已经突破了真武境九重,迈入了破厄境这个修行者行列!
然而众所周知莫良没有修炼法门!更没有修炼根骨!
“你...没有根骨法门也能...”见得莫良睁开炯炯有神的双目,马似道这般老成持重的年纪也是惊讶地张开下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自己浅显的眼光看别人,自然是无根骨不能修行,但若能突破桎梏,便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莫良虽然是语气轻松,但这结果却是他熬了几百个夜晚才参悟的道理。
见得马似道还是那般崇拜,莫良笑盈盈的道:“上古大能不也是摸索天地造化,感悟生命源头,从而探究出那么些许法门吗?何况你们所修炼的绝大多数法门都是被前人精修筛检过的,我看不上罢了。”
自创功法!这世上能自创功法的人早就在几千年前绝种了。
谁不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笑傲天下的?
马似道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平复心情,才略微带着颤音道:“你还认我这个师傅吧?”
他已经没了当师傅的底气,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他一没传道,只是让莫良闭关六年。二没有授业,就传了一套《蜉蝣天机图》。要说解惑更是没有,每三天一本修心咒算不算解惑?
莫良笑着站起身,更显得有十足的底气道:“你当我师傅,有什么好处?”
“有有有!当然有好处!”
马似道一听莫良这语气还有得商量,立马道:“我当你师傅,丹药灵泉享之不尽,武技法门用之不竭,没事我给你悉心指导,有事我必定为你撑腰。在神威大陆,你可以竖着走。在这宣州境内,你可以横着走!”
神他妈横着走竖着走,莫良知道这老头是见猎心喜,也不点破:“行吧。暂且让你当个挂名师傅。”
马似道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六年跨入破厄境,这算是修行史上的奇迹,十五岁的年纪在破厄境,比起天盟那些自诩天才的小屁孩也是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