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罚跪
李芸起身上前为这个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擦去脸上的雨水,拉着他坐到椅子上。
“怎么今日峰儿和你都早早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二少爷坐在椅子上,接过李芸为他倒的温茶,喝了一口,说道:“是学院的夫子让我给大哥带句话。”
李峰最不喜欢这个弟弟占了自己姐姐的目光,直接坐到他旁边,装出一副大哥的姿态,问:“什么话?”
小李峰一岁的二少爷清了清嗓子,装着夫子的模样说道:“老夫一时气昏了头,说错了话,过后细想深感歉意,望李学子休沐过后,回来学院,老夫定当面道歉。”
“呵呵。”李芸被二少爷的这副模样逗乐了,捂嘴轻笑。
二少爷见李芸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李峰见状屁股在椅子上扭了扭,用力地咳了一声,将两人的目光拉回自己身上。
李峰装腔作势的回道:“我知道了,到时我会回去的。”
“你还应该谢谢庭儿为你带话。”李芸推了推李峰的肩膀。
“难道不是夫子让他带话的吗?为什么要我谢?”李峰才不愿意在这个弟弟面前低头。
李芸厉声喝道:“峰儿!”
李峰立刻缩了缩脖子,扭捏的对他的弟弟李庭说:“多谢二弟为我带话。”
“不用客气。”
在外人面前,李芸对李峰严厉,可是只要人都能看出姐弟间的亲昵,那是谁都插不进去的血缘关系,李庭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艳羡,他起身告辞。
“我该去向母亲报平安了。”
“你身上淋湿了,在这坐坐暖暖身子。”李芸拉着他再次坐下,然后唤袖玉将刚才的买的桂花糕拿出来。
李庭顺势坐下,他喜欢这个长姐,也眷恋长姐对他的关怀和温柔。
可这下李峰不依了,“姐姐,你买桂花糕不是给我的吗?你知道我最爱吃桂花糕了,怎么可以给他吃。”
李芸真不明白她的亲弟弟怎么总是与李庭过不去,她伸手拍了一下李峰的头顶,示意他安静。
“桂花糕你想吃,我再去买,不许再闹了。”
李峰不闹了,他瞪了一眼李庭,觉得就是这个人抢走了自己的桂花糕,而且还想抢走自己的姐姐。
然而李庭权当没看见,他虽然不喜欢吃糕点,却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多听长姐说几句话,李峰见状更加恼了。
所以在袖玉把桂花糕端上来后,李峰立刻将桂花糕抢过,直接往嘴里塞进去三个,结果一口咽不下去,噎住了。
李芸看着眼前这一幕真是哭笑不得,她连忙倒了一杯茶让李峰喝下,一连喝了几杯茶,李峰才把糕点咽下。
坐在他对面的李庭看见,在一边偷偷的笑,感觉这个大哥有趣的紧。
一番兵荒马乱过后,李庭也起身告辞了,李芸也没再挽留,看着这个弟弟礼节得当的离开,又看了眼还在猛喝茶的亲弟弟,不由得扶额叹息。
即使如此,李芸还是上前为李峰顺气,为他擦去嘴边的糕点碎末。
“不就是桂花糕,爱吃也不能吃的这么凶。”
“哼,我就不要给李庭吃!”李峰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
李芸无奈,但却未再说什么,想起之前李峰还有话要说,便问道:
“你之前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闻言,李峰挠挠头,他看出姐姐脸上的倦色,于是说道:
“明日我再告诉姐姐。”
“什么事还瞒的这么神秘?”李芸笑问。
“到时候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大吃一惊,说不定又要打我了。”李峰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芸不信,“我打你作甚,莫不是你还瞒着我什么大事?”
“你就等着明日我告诉你吧。”李峰笑的露出两颗虎牙。
“好,明日我要去赴宴,等我回来你告诉我。”
“恩。”李峰点头,又问:“姐姐你是要去赴谁的宴?”
“问这些做什么?一颗心不好好放在学业上,成天就知道打趣玩闹,将来怎么成大事?”李芸恨铁不成钢,如同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
李峰却说:“成大事又不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李芸并未把这话放心里,只是顺着弟弟的话往下问:“那你还想做什么?”
“现在还不告诉你。”李峰图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跑出屋冲进雨幕,扭头和李芸挥手,“姐姐,我回自己的院子了。”
李芸走到屋檐下,笑着同他挥手。
人走后,这个偏僻的小院子也安静了下来,李芸回到小厅坐下,捏起一块裹挟淡黄的细碎花瓣的桂花糕。
入口微凉,很快就化开,甜味和桂花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丝毫不觉腻味。
不愧是京城久负盛名的品香阁,一块小小的糕点都做的不同凡响。
李芸不由的又拿起一块吃掉,喝了一杯茶后忽然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一想是不见袖玉。
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到,李芸刚想袖玉去了哪里,袖玉下一刻就出现在院子门口,她步履仓促的小跑到李芸身前,李芸为她倒了一杯茶,问:
“什么事跑的这么急?”
袖玉匀了一口气,说道:“小姐,二少爷去夫人院里后,夫人突然大发雷霆,罚二少爷跪祠堂,连午饭都不许人送。”
李芸略感讶异,她这个二弟向来规矩,怎么突然就被罚跪祠堂了?
这时,袖玉又说:“小姐,二少爷从我们院里走后去夫人院里,然后就被夫人罚跪祠堂,小姐,夫人这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李芸细想明白了,她这个继母是看自己的孩子和她走的亲近,也是敲山震虎,警告李庭和府里的人不许和她走进。
袖玉见自家小姐不说话,坐在那出神,轻轻晃了晃李芸的手臂。
“小姐?”
李芸回过神,对袖玉说:“我知道,你先去忙吧。”
“那二少爷?”即使袖玉不喜欢夫人和二小姐,却对一直和自家小姐走的亲近的二少爷不反感。
“我们若出了这个头,就是羊入虎口。”李芸皱眉道:“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李芸是十一岁之后才回到李府,之前一直和弟弟、袖玉住在寺院,在寺院里只有檀香、经文,从未接触过宅院中的事,可在回到李府,仅仅呆了四年,她就看到这宅院中的种种腌臜事。
而她习惯了在寺院的生活,回到李府后一直深居简出,能保住自己和弟弟,还有一直跟随的袖玉已是尽力,哪里斗得过在李府苦心经营十数年的继母。
听出自家小姐话中的自责,袖玉上前安慰。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做的真的够了吗?”
李芸喃喃自语着,目光眺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乌云翻涌,将整个天都遮了,天暗沉的似要掉下来,云层中电光闪烁。
‘轰隆。’一声巨响,雨点砸在院子里,将泥土砸出一个小坑。
李芸被雷声惊醒,起身下床叫袖玉。
袖玉掀开帘子走进来,点亮烛火,李芸问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
“小姐,现在已经是子时了。”袖玉为李芸披上斗篷,“还早呢,小姐快睡吧。”
“我睡不着。”李芸听着窗外的雨声,担忧的问:“庭儿还在祠堂吗?”
袖玉点头。
李芸站起身,“我要去看看,袖玉你帮我拿一件斗篷出来,把今日剩下的糕点带上。”
“小姐,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雨,你要是着凉了怎么办?”袖玉更担心的是自家小姐的身体。
“庭儿是因为我被夫人罚的,我不能帮他脱困,连力所能及的事都不去做,你叫我怎么睡得着。”
李芸执意,袖玉只好听从吩咐。
两人趁着夜色出门,袖玉打着灯笼为李芸撑伞,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如同声声悲鸣。
一路走来,府里都是安安静静的,耳边只有雨声,没有遇到一个人。
等走到祠堂,祠堂里还亮着烛光,两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屋里,李庭跪在祖宗牌位前,身子往前倾,头一点一点,半梦半醒,因雨声太大,并未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李芸看到少年小小的身体穿着薄薄的小袄跪在团蒲上,连忙上前,抖开斗篷,将斗篷披在少年身上。
少年惊醒,睁开眼,烛光下是李芸温柔满含担忧的神情,这一幕情景和三年前重叠。
他亦如三年前一样,叫了李芸。
“姐姐。”
是一个少年对来自长姐关怀的精神寄托,也是李庭眷恋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