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鹿死谁手未可知
“不要与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绝不可以从你的口里说出来。”静嫔已经收拾好心情,面容却仍免不了惨淡,但她还是表情轻松地对凌萧说:“去吧,后宫里的事情我会应对的。早在侯府的时候我就习惯了各种遭难,这些算不得什么的。”
凌萧也不多说,朝堂今日事务繁多:盐运出了麻烦,船只停在江浙公然违令不再渡船;七皇叔已经称病多日不上朝了;南诏王仗着玉贵人小产事情未了和柔蕙恸哭凌葳被贬身子乏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就是要留在上京,他们的心里想着什么他会不知道吗?只是现今抛线太多,要一条一条处理罢了。盘根错节,容不得他走错一步。于是转过身,轻悄地说句:“照顾好自己。”即快步离去。
“他只有一颗心,要面对要装下的太多,那是整个天下。”听着凌萧的脚步声彻底远了,静嫔方才撑着柔弱的身子,轻喘着:“兰姑娘,难道你还要这般狠心吗?”
床榻后沿侧室的珠帘微动,嫣儿,即真正的兰雅若徐徐走了出来,及至静嫔床前扶了她躺下,替静嫔捋了被褥,轻轻说:“娄姐姐,我从未怪过他,也从未奢望他能分些心看顾我。”
“你这是气话!”静嫔稍稍有些激动,“童琬是什么人?凌葳的未婚妻!你明知她去看过良嫔后便开始暗中不吃那些药,你为何不说?你在替她隐瞒!你知道若是童琬恢复了记忆,凭着她那张嘴还有深爱凌葳的心,她能够说动多少有狼子野心的人?她往日长期出入皇宫内苑,你当七皇叔不认识她?你当七皇叔不会借机联络她?若果这些覷觑皇位的人知晓这么要紧的一个人恢复记忆了,陛下到时必定内外交困的!兰姑娘,您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
雅若淡淡的,只是再将静嫔轻按回枕边,“我纵是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吗?娄姐姐。”她避开帮助童琬会伤害到凌萧的事实,只因为她的心里也矛盾至极,童琬对她一直极好深信着她,她真的不忍伤害这样的一个人。可是静嫔的话句句在理,她也没办法催眠自己这对凌萧的事情无碍。若真是无碍,凌萧知道童琬单独见过良嫔后就不会难以相信般看着自己,好似她已经背离了他似的。“我该回去了,你好好歇息。往后他若来你也不必派人遣我到此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看到贵为主子的人却舍命救自己没法不动容。往后的事情,若是我捅的篓子我尽全力补救。只,这些日子我当真看清楚自己真的不适合这宫廷。”
“兰雅若!”刚唤出名字,静嫔就气急攻心不停地喘息。又见雅若想要扶起她为她顺气,静嫔恼怒地拍开雅若的手,狠狠地说:“我一直不喜欢你,你一直是表哥的软肋。可是表哥对你好,我也就对你好。我当你是我们这边的人看待。今日你却这般不知好歹!不适合?早知不适合当初为何要趟这浑水?你已经身在其中,你凭什么说不适合!”
“娄姐姐何须这般好似明理的样子。”雅若见无法与静嫔说到一处,心也冷了。于是她别过脸,冰冷地说着:“你的义无反顾,又有多少是为了萧?娄家的鼎力支持,又有多少仅仅是因为萧是娄妃娘娘的儿子?谁能保你们荣耀富贵到老,谁就是亲人。娄如月,入宫四年来,是你教会我这些的。”
静嫔愕然地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噎住。“本宫累了,退下吧。”摆了摆手,她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那眸若星光,骨清神秀的女子一眼,也不愿再听她那凌厉话语一句。
“娘娘好生休养,奴婢先行告退。”微微施礼,雅若凝视着佯装熟睡的静嫔,缓缓转过身,慢慢向着房门走去,这个地方,曾经有他和自己的甜蜜回忆,曾经。及至庭院,她稍稍用手挡着脸,眯着眼瞧着那凌空的耀日:“妾思泪断,东君怎晓?兰香悠悠,只影何处。”带着些茫然,雅若一步一步走出延禧殿,一步一步走向兰轩宫。往来的宫人何其多?虽说宫女到了年纪可以出宫,可出去了该何去何从?或者可以说,又有哪一个宫人能安然熬到出宫的日子?心底有无限的悲伤无法排遣,她真的看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长路迢迢,她走得真的有些疲倦。凌萧,我从来不知道要爱一个帝王,是那样艰难。情思悠悠,却只敢放在心底,她无法自如地开口。
“给王爷请安,给柔蕙公主请安。”玉曦殿外太监宫女谄媚的声音传来,雅若生生放下愁思停住脚步,隐了身子躲在墙边,不禁琢磨:萧并没有准许南诏王今日探视玉贵人呀!这皇帝后宫也是随随便便能进来的吗?即便是公主陪同也是不可以的。忽而想起凌葳那次闯进兰轩宫的事情,雅若眉头开始紧锁,他又在谋划着什么?莫不是又要当一次郑庄公,只这次共叔段换了南诏王来演?雅若揣度着,及见南诏王与柔蕙公主已然进殿,她方才松了口气慢慢挪出来,继续自己回兰轩宫的路。在那个地方她只是嫣儿,一个平平常常的宫女,无须担心无须争抢,只要看着他的背影也能高兴,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爱情能够这样简简单单就好。望着依然高挂的日头,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他总让自己莫思虑过重,可这样的局面,她如何能够?她真的很清楚自己,不想萧受伤,但也不想童琬死。她如此天真祈祷过日子能越来越平顺,她真的到底是可悲的。
“哥哥,你这样进宫怕是不妥吧?”此时玉曦殿内,玉贵人却担忧地走到南诏王身边。她在房内就已经听到自家宫人那些夸张的请安声了。这健全的男子自由出入后宫,定会惹出什么风波的,那帮奴才竟这样不懂事。“方才你又这般冷漠地让嫂嫂退下,这……”
南诏王心知自家妹子担心的是什么,于是好笑地敲了下玉贵人的脑袋,无所谓道:“那是我让德章带领其他人这么做的。”只回答前面的话,对于柔蕙他根本懒得应对,那本只是一颗棋子,现在凌葳已死,她的价值也就没了。
听自家哥哥这样说,玉贵人只言不发定定看着王兄:“哥哥,你想让凌萧认为你就是那无脑之人,真的相信他的佗邑唯命。你这般做诚然可以麻痹一般对手,但现在对手是凌萧,他没那么简单。”
“好了,我的好妹妹,你忧心过甚了。看他对那兰贵妃的痴迷样,他也高明不了哪里去。都是些遗传了他们那狗屁父皇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习性。问题不大的。”南诏王笑着伸手舒了舒玉贵人的双眉,继而将她拥入怀中:“你知道哥哥多想你吗?在南诏的日日夜夜,听得你小产了,担心你的身体,可是连夜赶程的。若不是凌萧中途使诈,我早就在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