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
“刚才路过柴房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何晋宁关上窗户,问。
叶长生摇摇头。
薛有才搬条椅子坐在门口,探头问道:“什么声音?”
何晋宁想了想,描述不出:“也许只是风吹吧。刚才在狐仙庙,我似乎也听到门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怎么我们就听不到?”薛有才好奇道。
“我以前喝过青鸾的血,也许是因为这样,听觉比较敏锐。”
何晋宁含混道。
八阶神禽青鸾的血,可以让人暂时逃过死劫。他遭到顾忻城派遣的人的暗杀的时候,几乎没有挺过来,是青鸾的血吊住了他的性命。
“柴房里如果有东西,我们之后可以去看看。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蝴蝶村中那些小孩子?村长说不远处就有一家孕妇待产。”
薛有才一边监视着外面的人,一边问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赶过去?”
“不急。”
叶长生道:“贾名殊提到过之前来访的仙师,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低阶修者。他们入住的第一夜不是发生了事故吗?”
“断掉了手指……”薛有才有些戚戚然,向何晋宁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伤人却不杀人,只是断人的手指?而且,手指伤也并非重伤,他们是怎么做到让那三人全军覆没的?”
“如果你觉得我知道,那你就是错觉了。”何晋宁摇摇头,倒了一杯茶,“我比较关心的,是那些刚出生的孩子。”
是畸形吗?
这个村子远在山谷之中,离系辞城太远,与周围的村镇都不搭界。如果世代在此定居,村中人彼此应该都是近亲。
近亲成婚,是有很大几率形成缺胳膊、断腿或愚智的畸形儿的。
但这是从几年前开始的。换言之,几十年前,这里的基因融合还比较好,至少没有身体上的残缺。
况且,即使是近亲成婚的后遗症,难道也会如此巧合的,频繁出现同一种症状吗?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邪祟杀人,那么就应该是杀人,连皮带骨的囫囵吞下。而且,凭什么只袭击小孩子?小孩子有几两肉;何况,把整个村庄的小孩子吃了,他们以后从哪里捞肉?”
薛有才设身处地的想,说道:“如果我是邪祟的话,咬了一口我就想要第二口,咬了第二口我就想要第三口,怎么可能停得住?还特地等到孕妇分娩的时候,谁不知道怀胎要十个月,为了吃一口能等上十个月?”
叶长生道:“我也觉得并非妖兽。但如果不是妖兽,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村子怪怪的?彼此不说话,屋门紧闭,远离人烟,又在盗跖森林的边缘。——众所周知,边境处是最混乱的,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很难有消息外传出去:因为传讯的人还没走出边境,就都死了。”
薛有才忽然把门关起来,正襟危坐的低声道:“我怀疑,这个村子,蝴蝶村,是一个食人村。”
何晋宁道:“那我们,就是蝴蝶的饵食了?”
叶长生沉思不语。
何晋宁一转念,道:“但你说的,也未必不可取。”
“那当然。我是有根据的。这个村子里的孩子都被切除了手掌,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但只有他们的父母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还隐瞒好不让别人知道——虽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哦,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父母做的?”何晋宁并不相信,问。
“当然,只有父母才会做得如此精细,既伤害了孩子,又不至于伤了孩子的命。这大概是某种古怪而陈旧的习俗吧。村长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来废除这些旧习俗的!”
薛有才道:“只要我们在下一家准备切掉新生儿手掌的时候,抓他们个正着!村长无话可说,村民既庆幸又懊悔,旧习俗就自然破解了!就算他们想反抗,这里不过是些普通人,几个御火诀一打,他们准哭着求饶!”
何晋宁道:“如果你的设想正确,那么今天晚上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晚餐,是什么?”
薛有才悚然一惊。
他站起来,推开门就往外奔去:“不行!我得盯着点!晚餐必须在我眼皮底子下进行!总不能把我们仨当替罪羊给上供了!”
薛有才去厨房帮厨,顺便监视晚餐了。
“真是个急性子。”何晋宁叹了口气。
“你也没拦他。”
叶长生道。
何晋宁看着他,叶长生一直不开口,他原先以为他是不赞同。“你也发现了?”他问。
“砍死——邪祟伤人,应该是咬而不是砍。会用工具的,是人。”
“逃跑了一个,失踪了一个。逃跑和失踪其实无太大的区别,不需要特地分成两句来说。再结合砍死一句,应该是有一个人跑了,另一个人——被抓了。可能就关押在柴房里。因为柴房的门窗都封得很紧,应该不可能会有风声。”
“村长说,断指不流血,怀疑是邪祟。怀疑‘是’邪祟,而不是怀疑‘有’邪祟。”
“也就是说,村民把仙师当成邪祟,所以下了杀手。但是,可能是因为砍死了一个,发现他们也是人,也会流血,所以才会关押另一个。逃跑的那一个,孤掌难鸣,可能逃走了,也可能——”
“被真正的‘邪祟’杀了。”
“因为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我们从系辞城往蝴蝶村来的时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过人,也没有听说过蝴蝶村发生过什么惨案。”
“这也说明,”
何晋宁与叶长生异口同声:“村民和邪祟并不是一伙的。”
“村民已经知道他们上了邪祟的当。只要确认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他们不会想要杀我们。”
“但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三天前的人是怎么死的,为了将这件事隐瞒下去,他们可能会再度杀人。”
“所以我们必须装作不知道。”何晋宁道,“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会怀疑我们是邪祟所假扮的。”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说服他们相信,不如说服自己防备。”
“那个管家……”
身为管家,却能在主人说话的时候插嘴,并且强行让贾名殊更改说辞。若不是积威甚重,就必然另有蹊跷。
叶长生点点头,道:“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