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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无墨之画

临安府大街小巷都是黄金卫的人,为了回到侯府,别胜春和钟骏两人不得不扮作乞丐,在摸爬滚打中慢慢靠近侯府。傍晚的时候,李叔在门口发现了二人,道:“可怜的人啊,快进来,我家夫人会给你们饭吃的。”

于是便在没有引起黄金卫注意的情况下,两人又回到了侯府,韩莲一看到钟骏差点哭了出来,韩涯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回来啦?”

此时钱慕已经回到府上,皇帝在早晨时把四大家族的人都放回来了。

“只可惜,拜剑大会是保不住咯!”钱慕想到了明亦,又问道:“明兄弟他们怎么样了?”

别胜春道:“现已带着……”他刚想说“苍炎剑”,但考虑到这里还有韩涯等外人在,便改口道:“带着秋姑娘离去了。”

钱慕知道他的意思,便道:“郎才女貌,绝配,绝配!”

不过他们的这些小动作又怎么会瞒得过韩涯的眼睛?他一脸的笑意,却不戳破。

吃过晚饭后,君家的管家若文来了,李叔把他带到了堂上,原来是来广发喜帖的。本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君家将与袁家结亲。新人是君自在与袁茹叶。

送帖子的人走后,钱慕向墨轻云道:“墨叔叔,眼下虽然拜剑大会之事已了,但又多了那么一件喜事,干脆你与别兄弟就多留几日,晚些时候再回极云山吧?”

墨轻云看着别胜春,想问他意见,其实别胜春此时对江南已经没有留念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立刻回极云山上,那里才是他熟悉的家。不过,当他抬起头,看见墨轻云和蔼的笑容时,他强笑道:“好啊,那我们便多留几日吧,沾沾喜气。”

钱慕道:“最近事情太乱了,确实要冲冲喜。”

夜里,别胜春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右手无意识地操纵着飘落的花瓣,他已经灵活掌握了这项技能。他在想事情,突然右手一挥,那些花瓣全部打在了院子中央的树上。

“哟,拿树出气呢?”

他抬头一看,是钟骏。

“今晚怎么没带酒?”

钟骏道:“酒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钟骏也坐下来,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但别胜春却警觉地侧耳聆听,道:“不好,有人来了。”

他刚说完,就听见住院的大门传来粗暴地敲门声,他们知道是黄金卫又找上门来了。

“不好,他们已经包围了侯府的每一个出口了!”

两人躲在院子的暗处,一棵槐树挡在前面,二人不敢出声。

侯府的仆役去开了门,然后就传来了黄金卫的声音:“据报,你们这里窝藏朝廷钦犯,我们要进去搜查。”

那仆役哪里拦得住?黄金卫便冲进了侯府了。

他们没去别的地方,就冲进了偏院,正准备推开别胜春的房门时,走廊的灯亮了起来。

“我当是谁大半夜的打扰别人休息,原来是李将军。”

一个女人从主院走出来,是杨淑。

那为首的黄金卫见了她,施礼道:“末将李命叩见陆阳侯夫人!”

杨淑一边向他走,一边笑道:“李将军,这白日里不是搜过了吗?怎么夜里也要来搜啊?又不打声招呼,你看我衣服都没穿够呢。”

李命这才发现杨淑只穿了一件薄纱,似乎刚刚从卧榻中起身。她在月光下更显得妖娆动人,李命忙把视线移开,道:

“李命唐突了,这是公务,李命定自行向陆阳侯请罪。”

杨淑笑道:“他现在还在床上等我呢,你也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莫非,将军是有意为之……”

“末将不敢!”

李命转身朝同行的黄金卫做了手势,便准备离开侯府,这时,院子的角落里传来了树枝被压断的声音。

别胜春踩断了脚底的树枝!

钟骏和别胜春同时感到不好,可那李命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手里的刀,果断地向院子角落一跳,双手一挥刀,那棵槐树当场倒地,树后的两人也只得闪出来。

李命笑道:“陆阳侯夫人,得罪了。”

杨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回主屋去请钱慕出来。

府里所有的黄金卫都聚集过来,把他二人堵在围墙前,围墙后的街上也满是黄金卫,与之前肖捕快所带领的火字班不同,这些都是林字班的黄金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这李命是风字四统领之一,他方才只用一刀便将这粗大的槐树砍倒,实力可见一斑。

李命手里拿着通缉令牌,道:“奉皇上之命捉拿叛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别胜春道:“我们怎么又成叛贼了?”

“埋尸于宫门之前,如此大逆不道之行径,是在藐视天威,如何不是叛贼?”

“可人既不是我们杀的,也不是我们埋的……”

别胜春这句话说的很小声。

李命道:“协助犯人出逃,与其同罪!还说什么?看刀!”

李命也不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提起刀就是一招过去。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明明使着一把沉甸甸的长刀,却好像舞剑一般轻盈,招式既快又狠,他突然来的那一下别胜春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时,刀已经到了眼前。他楞在那里,可刀没有在前进半寸。

李命也十分诧异,可不管他如何使力,都没有办法让刀再动起来。

伴随着火把的光亮,大家再定睛一看时,才发现原来李命的刀正正地扎在了一个黑色的字里。

那是一个……墨字!

别胜春看向墨轻云的房间,喊道:“师父!”

墨轻云却不在屋子里,别胜春再扭头回来时,发现师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李命大惊,他猛的拔剑,正好那个“墨”字消失不见了,李命差点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邪门的武功?

钟骏也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功夫,但他想起了墨轻云的外号,无墨不称奇,独步上极云,应该与这有关。

墨轻云道:“想动我徒儿,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的语气很冷,与往日和蔼可亲样子不同。

李命道:“这位想必就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墨轻云大侠了吧?”他的刀头已经沾染了墨水,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又道:“果然是‘无墨不称奇’。”

这时钱慕也到了现场,忙喊道:“李将军,为何深夜在我府上大打出手啊?”

李命转身向他行礼,道:“侯府上出了叛逆,我等奉命前来捉拿,不想却惊动了侯爷。”

钱慕走到墨轻云与李命之间,道:“这一定是有误会的,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李命道:“窝藏叛逆也是死罪,希望侯爷不要拦我!”

说完,李命直接挥刀砍向墨轻云,钱慕无奈,只得退在一旁。

墨轻云的平步青云已经到了无影无踪的境界,对方连自己的残影也捕捉不到,他闪到李命身后,用食指在其背上写了一笔。李命警觉地转身,一招“绝杀四方”逼开了墨轻云,他的这一招威力巨大,周围的草木都被削去了一层高度,人只能是远远观望。

墨轻云依旧是用平步青云进行闪躲,李命见他并未使用任何武器,可方才他明明感受到自己的背上有一种被墨水浸湿的感觉,这令他十分奇怪。突然,墨轻云又一次闪到了李命的生后,这次又是两笔,李命在被写下笔画的那一瞬间,有一种被烫伤的感觉,他差点忍不住叫了出来。回身时,墨轻云还是闪开了。

李命道:“躲躲闪闪,只在人背后出招,如此阴险狡诈,还称得上是江湖大侠吗?”

墨轻云应声站在李命身前,道:“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如何便不是光明正大了?”

李命非常气愤,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正在飞速地从背部流逝!他开始尝试聚一下气,可刚聚了一层,就突然吐出血来。

“我劝你不要尝试运功,”墨轻云道,“你的诸多穴道已经被我封住,你现在是百气不顺,胡乱运气只会让你血脉喷涌,甚至就地暴毙。”

李命终于是有些慌了,他仔细回想了墨轻云方才的手法,不过是在自己的背上画了三笔,如何点得了自己那么多穴道还不让自己发现?难道是墨水?

这里或许只有别胜春懂得其中奥秘,这是墨轻云修炼已久的墨指,他常年食墨练功,能以指为笔,墨渗指尖;又能以内力操纵墨水,临空成字,格挡进攻。别胜春至今未见师父使用过这套招式,只是曾在师父喝墨水的时候表示诧异地问了一句,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墨轻云道:“你现在看看脚边。”

由于天黑,脚下本来是一片黑看不见的,听他这么一说,黄金卫拿着火把照亮一看,没想到墨轻云已经在地上写出了一个“和”字,而李命所站的位置,已被笔墨包围。

李命道:“阁下这是何意?”

墨轻云道:“凡事以和为贵,我的徒儿确实没有做出叛逆之事,还请放过他。”

李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不同意呢?”他把脚往前一伸,却同时感受到了来自背部和脚底的疼痛感,仿佛灼烧一般。他又把脚收了回来。

他笑道:“阁下是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了?”

墨轻云摇摇头道:“只恳求将军给我们一个面子,他日江湖再见。”

李命冷笑了一声,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突然怒吼了一声,别胜春都能感受得到他体内有大量的真气正在快速聚集,这数量……简直要把人给撑破了!

墨轻云心中惊奇,他难道要强行突破穴道?

墨轻云运功操纵其背上的墨水,却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受。

奇怪,怎么今天的墨水不太听话?

李命再次怒吼,这一次,他的周身经脉已被全部打通,而身上和脚下的墨迹全部蒸发不见了。墨轻云实感奇怪,不知道为何自己无法控制这些墨水了,正思索时,突然感到有一股内劲从体内深处涌上来,他两眼怒睁,然后就猛地向后一倒,口中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这一情况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最吃惊的还是李命,难不成是自己所为?

别胜春赶紧去扶起十分,朝李命骂道:“狗贼,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李命一向以行事光明磊落著称,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前辈为何会这样?”

墨轻云意识很清楚,只是感觉浑身乏力,想要聚气,却是一点气也聚不起来了。他用手沾了点自己的学,放在鼻边闻了闻,与往常无异,还是血和墨的味道……不对!里面还夹杂着其它的气味!

墨轻云满面怒色,道:“去把我案上的那坛墨拿来。”

钟骏站在旁边,立马跑进墨轻云的屋里拿来墨水,递给他。墨轻云闻了一下,愤怒地把墨水砸到了院子的另一边,吼道:“谁敢在我的墨水里动手脚!”

他这才想起来,其实这两天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墨水的不同,但送墨人只说是墨水里有别的香料,他食用后也没有任何异常,便没有产生怀疑。现在出现了这种症状,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墨水。

钱慕也赶紧跑到他身边,道:“墨叔叔怎么样了?”

墨轻云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了,不过这次的血里已经有了红色,他这是把体内的墨汁排干了,不过只怕毒已经深入肺腑了。

钱慕向李叔道:“快去请临安最好的大夫来!”

墨轻云坐在地上调息,气色渐渐回转过来,只不过还是浑身乏力。

别胜春看着周围的人,他很想找出到底谁才是给师父下毒的人,可是他看着每个人都像,又每个人都不像……他哭道:“师父,我们回家吧,我们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墨轻云微笑着,就像他以前那样,道:“好,春儿,我们回家。”

别胜春搀扶着墨轻云站了起来,李命想要阻挡,可钟骏、韩莲、宋航还有钱慕等人挡在了前面,钱慕道:“李将军,别兄弟与叛贼一事却无瓜葛,如今叛逆已逃,你们黄金卫却在这里抓捕一个无关之人,那么请问,真正的叛贼身在何处?你们为何不去调查?”

他这么一问,倒让李命不知该如何作答,皇上下令让李命负责彻查此案,他原不是最先负责此案的黄金卫,只因为林子班抓贼无果,风字班只有他一人在临安,这案子才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对案件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与肖捕快和相关的卷宗,他现在追寻不到杀人真凶,便想要抓捕同伙归案,以免圣上降罪,此刻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放手的。

李命面露难色,道:“这恐怕……”

钱慕道:“皇上那里,本侯自会应对。李将军,你今日卖我陆阳侯一个面子,他日定当相报。”

李命看着眼前一众武林好手,还有个坐在一旁的华山派掌门,心想自己硬抢也不过鱼死网破,与陆阳侯日后更不好相处,倒不如给陆阳侯一个面子,让他去了结这件事情。

李命抱拳道:“不敢!”

黄金卫让出了一条路,在众人的陪伴下,把别胜春和墨轻云送到了渡口,钱慕早令李命备好了船。站在船边上,钱慕道:

“侄儿罪过,让墨叔叔受此劫难!”

说着,他便要跪下磕头。

墨轻云扶起了他,笑道:“人死不了就行了,我没事。”

这时李叔已经带着大夫跑来了,不过墨轻云说不需要了。

众人惊叹于墨轻云的功力之深厚,明明刚才毒发时面色惨淡,口吐黑血,可现在却已经面色红润,似乎没有任何大碍了。

李命自认为伤了墨轻云,又放了别胜春,这两件事应该就此抵消了,道:“前辈,别过!”

墨轻云点了点头,先上了船。

别胜春与钟骏告别道:“大哥,等我日后再来寻你。”

钟骏笑道:“到时候再一起喝酒!”

钟骏递给了别胜春一个小瓶子,里面盛着墨轻云先前喷出的黑血。

“记住它!”

别胜春点了点头,也登了船,两人挥手作别。

皇帝已经下令封海,只有官府有权力下海,他们坐着黄金卫的船,自然一路畅通无阻,航向茫茫大海。

天微微亮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陆地何在了,墨轻云坐在舱内,突然口吐鲜血,然后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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