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渊漫步在皇宫的后花园里,走走停停的好不惬意。还不忘逗弄一下正在嬉闹的宫女,招惹红着脸的侍女一顿好打,狠狠的啐了一口。
这几日故渊都住在皇宫之内,也大没有做为客人的自觉。独自找到御膳房讨要了上好的酒水,独自坐在水榭旁快活的饮酒。大冬天的不知在哪找了根鱼竿对着,在结冰的湖面上凿开了个大洞出来,如同缺了根弦一般的竟然开始垂钓起来。
姬信任着故渊在这宫里玩闹也不理睬,对于这位不知境界的神仙老爷心中虽有忌惮,但既然国师都任由其在这宫中走动不闻不问的,自然是因为他相信眼前这人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
故渊在宫中虽然行为举止颇为随意,却也是有他的克星存在的。
看着正在饮酒的故渊,小公主姬芮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神仙老爷”。大叫嚷嚷着“神仙老爷!神仙老爷!”,非要故渊教她些能够上天入地的法术,若是实在不行,入地可以先不学,能上天就行。
故渊看到姬芮叫嚷着想自己跑来,人都傻了!
啥子情况!那天在街上遇到的小姑娘就是姬信的妹妹?大楚的公主?
故渊想起那天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只是看与这个小姑娘资质还不错,也算颇为有缘,就赐了她一段仙缘。只觉得有些作孽啊!装哪门子的神仙老爷嘛!
姬芮也不管故渊在想什么,仍是“神仙老爷!神仙老爷!”的叫。不管怎么说,也得将那个“凭空消失”的本事学到手,那以后再偷溜出去就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侍卫发现了。
上天!咋个上天?这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
故渊只是略微思索一下就知道这事改变不靠谱嘛!先不说御空飞行了,那是仙人境才能做到的事情。就算只是短暂的凌空,最起码也得是个一品啊!你这八九岁的小姑娘,是想上天就上天的啦?
自打这以后,故渊每次遇到姬芮都很头疼。尤其是那句“神仙老爷”,听得人脚底板的凉气直嗖嗖的往上冒。
好在姬芮对学神仙本领这件事也就是三分钟热度,故渊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教了她一些修行的基本术法,可姬芮听了半天觉得这些东西简直比书上的学问还难懂啊,忙不迭一径溜烟的就跑了。
从此以后,姬芮再也不提这件事,遇到故渊都绕道走。故渊何尝不是这样,连去御书房要酒的次数都少了不少。
今天姬芮不在宫中,故渊拿着那根细长鱼竿在又被凿了的湖面上垂钓。
国师从阁楼上走下,缓步来到了水榭边上,绕有兴趣的问道:“这几日过的如何?”
穿着儒家青衣的老人看着这个年轻人抖了抖鱼竿,好像是舍不得鱼钩上的饵料,生怕给鱼儿吃了去一样。
“还行!舒心惬意。”
国师笑了笑,又问道:“我这堂堂大楚国都,又如何?”
“还行!除了富贵些之外和大楚的其他州城没什么两样。”故渊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酒水太淡了些,茶水太苦了些!”
“嗯!”国师笑看枝头盛放的梅花,看着那点点的红映在洁白的雪上,心里觉得整片雪都应该是甜的。
故渊又抖了抖竿,湖面虽然结了冰,可湖底仍有不少鱼儿咬钩。可每当鱼儿快咬钩的时候,他便抖抖鱼竿惊跑鱼儿。
看着一抖一抖的竿头,故渊有些怔怔出神。
堂堂下冬洲两个最大的世俗王朝之一,他的国都怎么可能和其一般的府城没什么两样呢?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故渊来京都之前游历大楚各地,曾经看见一酒馆的小厮竟然指着一位要赊酒的修士鼻子破口大骂。那小厮说这都是第几次了!没钱喝什么屁的酒?那位修士倒也无赖,只是舔着脸说“一次,就一次!”
故渊看得真切,那位四品剑修若是在别处也算得上是实打实的“神仙老爷”了,到最后竟然直接把自己的本命剑给抵押了,才换了几大坛子酒。临走时笑眯眯的,说下个月领了供钱,一定来赎!
这等事,故渊看到了不少。山上人有了恩怨,到山下喝酒时竟有不少百姓给做起了和事佬。
“不就是一枚丹药嘛!至于打生打死嘞?命没了,还要丹药作甚嘞?”
“干啥!为了小师妹就要动刀动枪的!你俩山炮啊!人女孩子好没表态呢!你俩先干起来了,傻子啊?”
“啥?大道之争?弄是个球儿?大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好吃嘛?你走你嘞阳关道儿,我走我嘞独木桥儿。有啥好争嘞!”
……
再说这京都,他也是亲眼看到一国宰相跟着家丁一起扫雪,丫鬟扎灯笼够不到,自己就撸起袖子动起手来。附近山上的老汉带儿子大清早的走了十几里山路,就为来送几张狍子皮,和十几斤腊肉。说去年大雪封山受了灾,要不是大人亲自带着将是漫山遍野的挨个排查,小老儿一家怕早已经是过不了这个年了……
这个王朝的一点一滴均和大道,也无愧于姬存受了王朝的气运反哺,做这甲子飞升的第一人了!
“南边那两洲如何了?”国师问道。
故渊抬头看看天,眼镜一睁一眨,淡然说道“已有大妖显智。”
国师皱着眉头,叹声说道:“这个年关一过,太子就该巡察天下了。”
“不问问他的意见?”故渊问道。
国师笑道:“你不了解他!”
故渊一开始有些疑惑,再想想也就了然了。只是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夜与丞相的对话。
……
“官不斜民,神不欺扰,贪赃枉法者死,枉屠百姓者死……在世俗王朝大楚律当的上,开正法一脉之先河,成德法一脉之绝响。”故渊端着那杯极苦的茶水,猛的扬首,一饮而尽。嘴里砸吧了两下,吐出一两片茶叶。若不是自己定力尚可,差点就直接这把茶水给吐了出来,那样的话面子可就丢大了!
尤至中轻轻吹了一口茶水,细细的品味着。哪有茶是不苦的,只不过是这太安城的茶叶,都是端午前后的,和树叶子也差不了太多了,涩味太重。不过若是细细品味,还是有少许的回甘滋味。至于香气纯郁这等事,可就真的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了。
“我大楚之律法自然是与其他洲地的律法大为不同,陛下南征北战十余年,把大楚疆域从回雨河畔向南直推四千里!划河以北,幻海以南,何处不为吾乡,何处不可埋骨!血流成河、堆尸如山才打下的国土,可不是为了给官员敛财,给山上人滥杀的!”老人谈起当年征战的场景,意气风发,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着花白的胡须。仿佛又看到了千军万马的厮杀场景,又看到了白骨填河、铁甲压山。自己后院那套战甲,十来年了!上面的血还没有洗净呢!
尤至中突然很是想念陛下了,眼眶微红!当年跟随陛下烧了多少的仙家宗谱祠堂!不尊大楚律者,又有人直接被战马活活踩死!修士有多少?仙人有多少?
数不过来的!
可如今自己连下令诛杀一个仙人的气魄都没有了,此等决定还得让那个年方不过十八的少年来做。老夫这个臣子做的实在是有愧于陛下啊!
“只是不知这大楚律是谁得手笔?姬兄有此等豪气,却没此等心力。”故渊可不让我姬存那个五大三粗的性子,做的出如此舞文弄墨的事情来,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尤至中停直腰板很是牛气的说道:“自然是老夫……还有国师一起制定的!”
虽然不想说,但这件事确实有那个老家伙的一半功劳。
……
故渊收起鱼竿,发现钩上饵料早已消失不见,是被鱼儿吃了还是自行脱落,不得而知。
岸上的人无心垂钓,湖底的鱼争相夺食。只要有饵,总有些鱼会主动上钩。只是不管结果如何,到最后这鱼饵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大楚官员百姓、神仙修士,他们的一言一行均合乎道。社稷昌盛、国运浓郁,这些对于一些大道修士来说,本就是一口最为鲜美的饲食。
南边的大妖已经对离汤洲虎视眈眈,又怎么对于放过这天地气运如此浓厚的一洲。甚至就是一些人族修士,又何尝不是对下冬洲垂涎三尺呢?若不是会被一洲气运压制,早不知多少修士跨洲而来了。
对此,故渊内心又何尝不是十分酸涩。天底下最弱的两洲已经被妖族蚕食殆尽,实力最强渡劫洲自然无人敢环伺觊觎,便自觉高枕无忧做壁上观。
离汤洲与妖族大道最合,攻势最猛,四洲修士支援寥寥,本土修士又是四散而逃,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其余两洲大道太浅又实力不弱,对妖族来说食之着实无味。
而天地气运最浓郁的下冬洲不出意外便是人族与妖族再下一步的战场,只是无数人族却是一心只想着来分一杯羹,掘一些气运为自己大道的基石。
无趣,真是无趣!
姬兄飞升为何?庄圣飞升为何?人族那么多的修士飞升为何?
以自身大道对抗天魔,以自身之道法镇守人族气运。
故渊抬头看着被云雪遮住的天空喃喃道:“你们这些天上的神仙啊!看着这天下的人间,会不会很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