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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回长留

白子画带着花千骨飞至长留山,略一斟酌,直接上了销魂殿。

销魂殿外,火夕和舞青萝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差点忘了行礼,待回过神,二人急忙跪下。

“拜见尊上。”

“起来吧,你们师父呢?”

“回尊上,师父他受了伤,正在内堂调理。”

夫妻二人规规矩矩的起身为白子画引路,眼睛却一直偷瞄依在他身边的花千骨,而小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他们是师叔的徒弟吗?师叔她是见过的,之前在花莲村,他经常前去送药,为人很是和气,他的徒弟看起来也好熟悉,尤其是那位姑娘,一直忍着眼泪,激动的看着自己。

她想,既然是同门,那他们之前应该是认识的,或许关系还特别亲近,她才会如此。笙箫默此时正在运功疗伤,察觉到白子画的气息,他收了功力,起身迎了出来,白子画见他伤的并不重,稍稍安心。

“弟子拜见师叔。”

花千骨说着就要跪下行礼,笙箫默和白子画同时伸手拉住了她,笙箫默收回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千骨,说了多少次了,你对我无需行此大礼,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开玩笑,师兄和她已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千骨日后,他是要唤一声嫂子的,如何受得起她这一拜啊?

白子画没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小骨的手,柔声道:“小骨,火夕和青萝是你的朋友,你跟他们留在这儿,师父去去就来,好吗?”

花千骨咬着下唇,低声询问道:“师父,小骨可不可以去绝情殿看看?”

她听师父说过,绝情殿是他们在长留的家,她很想去看一下,那是个什么地方。

片刻沉思,白子画点点头,答应了她。

“去吧,去休息一下,师父呆会儿便去找你。”

见惯了白子画的清冷,他这一番柔声低语,听在火夕和舞青萝耳中简直难以置信。

“火夕?青萝?”

笙箫默看着自家傻徒儿目瞪口呆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折扇一人一下的往他们头顶招呼过去。

“哎呦……师,师父……”

“愣什么神啊,没听师兄说,赶紧带着千骨去绝情殿休息。”

“是,是,徒儿遵命!”

二人慌忙行礼,带着花千骨正要出门,又听得师父的嘱咐。

“你们两个,给我好生照顾着,千万别磕了碰了,还有啊,记得,慎言!”

笙箫默边说,还边使了个眼色,看得白子画无奈摇头。

待他们三人离开,白子画正了脸色,肯定的问道:“是杀阡陌打伤了你?”

师弟他虽然不勤于修炼,可到底是长留三尊之一,这世上能伤他的,却也没有几人。

笙箫默点点头,对白子画说道:”看来东方彧卿说的没错,千骨果然用她的神之身,换回了因洪荒现世而死的人的性命。先是那些枉死的长留弟子,现在又是杀阡陌,我前些天甚至还隐隐感觉到了东华师兄的气息。”

白子画低眉不语,他一早就猜到了是杀阡陌,也察觉到了东华的气息,不止东华,还有檀凡、紫薰、无垢。

“咳咳……”

几声咳嗽,让白子画回过神来,他扶着笙箫默坐下,催动功力,为他疗伤。

不到半个时辰,笙箫默已无大碍,白子画心里也明白,杀阡陌此次并未下重手。

“杀阡陌想干什么?”

“他要我们交出竹染,还有……千骨。”

“绝无可能!”

竹染不可能,小骨,更不可能!

“我自然也知道不行,但是……他们抓了幽若。”

白子画御剑前往七杀,他双唇紧抿,眉头深皱,万般郁结在心头。

杀阡陌此举,意在小骨,怕是不会轻易罢休,忆及他与小骨的情义,白子画更是仙力不稳,脚下横霜频频颠簸颤动。

犹记得昔日,霓漫天死后,小骨心情烦闷,为了劝慰,他带她去见了南弦月,后来回七杀殿途中,他们路过一个小岛,小骨飞身而下,说要去看看。那岛上各种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名曰花岛。小骨说,这是她之前与杀阡陌每次会面,必来之地。

花岛,究竟是以花为名,还是以人为名?她与杀阡陌,竟这般要好吗?

彼时小骨触景伤情,拼命吹着骨哨,痛哭失声,他强忍心痛,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心中一片悲凉苦涩。

后来,小骨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们就坐在这岛上,呆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听着她一点一点地诉说着跟杀阡陌的相识相知,在太白大战时她的纠结,在这里的快乐时光,以及杀阡陌对她种种的好。原来,她的世界不止有他。

他是多想抱着她、告诉她,杀阡陌和东方彧卿能为她做的,他也能做。他也愿意为了她耗尽功力、容颜尽毁,也愿意为了她五识尽丧、不得好死,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可是她会相信吗?销魂钉和断念剑是拜他所赐,宫铃是因他而毁,他甚至亲手封印了穷极之门,将她置于险地,这些,他都无从解释。

更何况,他该以什么立场对她说呢?师父吗?多可笑!这师徒名分曾让他们成为这世间最亲近的人,可后来却成了他如何也挣不脱的束缚,他只能别无选择的站在她的身后,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为她付出,为她拼命。而自己,却连说爱的资格都没有。

【师父是小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永远不要跟师父分开】

白子画猛然回过心神,眼中坚定一闪而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与小骨,彼此心意相知,谁也不能再将他们分开。他凝神催动横霜加速,恨不得立刻飞至七杀,将幽若带回长留。

小骨,等着师父!

花千骨跟着火夕和舞青萝来到绝情殿,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令她熟悉莫名,她心里欢喜、难过、苦涩,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无法控制的落泪。

火夕和青萝二人,早已经听师父说过,千骨失去了记忆,如今见她落泪,虽不知她是否忆起什么,但想到她之前的境遇,二人心里也是十分难受,青萝心疼的一把抱住千骨,跟她一起哭,火夕则是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们。

待她们二人哭够了,青萝放开千骨,替她拭去眼泪。

“千骨,你怎么了?”

她和火夕虽然平时喜欢胡闹,但是他们一直都拿千骨和糖宝当好朋友,后来糖宝和十一师兄死了,千骨死了,尊上也离开了长留,他们夫妻便也没有心情玩乐了。好在,现在尊上和千骨都平安回来了,长留很多死去的弟子也都奇迹般的活过来了,没回来的,只有世尊、朔风、糖宝和十一师兄。

花千骨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忍不住想要哭,师姐,我以前真的住在这里吗?你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儿好吗?”

舞青萝跟火夕面面相觑,师父说了慎言,他们自然知道不能乱说话,可是师父也没告诉他们,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呀?

还是火夕反应快,他讪笑的对千骨说道:“千骨,以前的事儿尊上没有告诉你吗?”

花千骨摇摇头,说道:“师父他只说一切顺其自然,该想起来的早晚都会想起来,让我别强求。”

青萝赶忙拉着她的手,接过话来:“尊上说的对呀,顺其自然,很多事得看天意,强求不得的。你只要记得,尊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不就得了?”

火夕也随声附和:“是呀是呀,千骨,尊上不是说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吗?青萝,你就先带千骨回房好好睡一觉吧。”

说完,跟青萝使了个眼神,青萝会意,一边拉着千骨往房间走,一边跟她闲扯。

“千骨,我带你先去休息,你饿不饿呀?对了,你别叫什么师哥师姐的,咱们一同入门,以前可是很要好的,彼此都叫名字,你就叫我青萝,叫他火夕就行了。”

七杀殿凉亭之中,杀阡陌斜靠躺椅上,一只手卷着美丽的长发,另一只手则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他是一个多月前醒过来的,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单春秋。

“单春秋,这是怎么回事?小不点儿呢?”

“圣君,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单春秋一脸为难。大战之前,他从竹染口中得知,花千骨用她的血恢复了杀阡陌的功力,还跟异朽阁交易,要救圣君等人的性命,并打算以死来化解仙魔纷争,保护七杀徒众不被仙界剿杀,这让他对花千骨刮目相看,打心眼儿里佩服和感激。

他已经答应了花千骨,七杀派从此改邪归正,不再与各派为敌,可要是让圣君知道花千骨被白子画杀了,复生后又被白子画带走了,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不过……他看了一眼满脸铁青的杀阡陌,这想瞒也瞒不住啊!

“单春秋,我在问你,小不点儿呢?”

单春秋无奈,只好把竹染如何上七杀,挑起仙魔大战,向摩严报仇,以及花千骨如何变成妖神,被白子画所杀,被摩严所救这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杀阡陌。

收回思绪,杀阡陌无奈的看着自己惹回来的麻烦,心里第一百零一次的咒骂他的“死敌,”白子画!

院子里,那一人一兽正玩儿的不亦乐乎,就差把他七杀殿的房顶给掀了。他努力克制情绪,忍住想将他们踢出去的冲动。

想起自己之前,在单春秋的帮助下,修养调息了月余,终于在五天前,真气得以自行运转之后,迫不及待的率魔众攻打长留山,他可不管什么改邪归正,没有小不点儿,杀尽天下他也不会眨眼。

白子画这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口口声声师父徒弟的,他早就看出他对小不点儿不怀好意,可他不但不承认,还三番两次欺负小不点儿,把她丢在蛮荒,不管她的死活。现在倒好,趁他和东方彧卿都不在,反倒趁虚而入,霸占着小不点儿不放了。杀阡陌咽不下这口气,他打定主意找到白子画,刺他一百零一个窟窿,给小不点儿报仇,然后再把她藏起来,让他永远也找不到她!

想是这么想,可去哪找呢?想到这儿,杀阡陌心里更是恨极,白子画隐去了他和小不点儿的气息,就是为了独占她,让他们谁也找不着。哼,他以为这样他杀阡陌就没办法了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子画走了,还有长留,他杀了笙箫默,灭了长留,就不信白子画不回来。

于是三日前,他浩浩荡荡的攻入长留,不只要小不点儿,也要亲手杀了竹染。谁知那笙箫默也不弱,虽不及白子画和摩严,但他招式随意,法术也精纯,如此毫无杂念的修为,让他一时半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就在他使出妖魂魄,想速战速决之际,一个比小不点儿还小的丫头,骑着这个丑八怪冲了出来,还差点撞到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俊脸上,口口声声说要誓死保护长留。

他正想动手了结他们,单春秋却说,这丫头是白子画给小不点儿收的徒弟,而这丑八怪则是在蛮荒保护小不点儿的哼唧神兽。看在小不点儿的面子上,他饶了他们,却灵机一动,将这一人一兽虏回了七杀,想拿他们来威逼白子画。

杀阡陌抬眼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狼藉,心中又是一声哀鸣,都是他自作聪明,才招来了两个瘟神。自打这叫幽若的小丫头知道他是小不点儿的姐姐后,就再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是给小不点儿面子,才没有把他们关起来,她自己也没有阶下囚的自觉,反而把他这七杀殿搅了个天翻地覆,那丑八怪哼唧兽更是踩死了他院子里一大半的奇珍异草。可偏偏他自己不争气,看到那张跟小不点儿神似的容貌,还有她天天拿出来晃荡的宫铃,他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任由她玩儿了个顶朝天。

正在杀阡陌自怨自艾的时候,单春秋匆匆走了进来,向他禀报:“圣君,白子画来了。”

杀阡陌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白子画立于七杀殿上,看着这个他曾经不屑涉足,后来却执意不肯离开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的爱意被无力地揭开,再也避无可避,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亲手扼杀了这份爱,将他们彼此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呦,我道是谁,原来是堂堂的长留上仙屈尊驾临,我这小小的七杀殿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杀阡陌抿着的嘴角微扬,眼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杀阡陌,幽若呢?”

白子画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真想不到,六界中最无心无情的尊上,原来竟是个多情之人。白子画,你对自己的徒弟心怀龌龊,逆伦背德,如今这般着急,莫不是对自己的徒孙也心怀不轨吗?”

白子画闻言,面上瞬间罩上一丝寒意,下一秒,一道银光打向杀阡陌。

杀阡陌赶忙出手抵挡,心下一惊。一交手他便发觉,白子画修为似乎又精进了许多,若非他此时未用全力,自己早已是废人一个了。

白子画收回掌,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然,语气却冲了一些。

“杀阡陌,你说我可以,我不许你辱及小骨。”

杀阡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不是嘛,小不点儿对他早已情根深种,那幽若又是她的徒弟,他说白子画背德乱伦,不也是在侮辱小不点儿吗?

杀阡陌心里懊悔,嘴上却不饶人。

“白子画,你别拿小不点儿当挡箭牌,她年纪还小,根本分不清爱和孺慕之思。可你身为师父,却听之任之,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为你付出,你敢说,她对你的感情,你没有丝毫的责任吗?何况,你明明对她也动了情,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受销魂钉,提着断念剑一剑剑往她身上砍,狠心将她囚禁甚至还要亲手杀了她。白子画,你如今又有什么权利将她占为己有?”

白子画浑身一震,杀阡陌的话犹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窝。

没错,若不是当初,自己放任了对她的一点点喜欢,又怎会在明知她是他生死劫的情况下,不但不避讳,还一次次的靠近,教她御剑、赠她断念、收她为徒、疼她入骨。纵使他有万般理由,却如何否认那一丝藏在内心深处,曾有过却不愿承认的私心妄念?小骨心思澄明,假如不是他如此放任自己,对她诸多亲近之举,她又怎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而他给过的那些伤害,她所承受的那些痛楚,又是否就是自己如今尽心照顾疼宠,所能弥补得了的?如果小骨恢复记忆,是否会后悔现在的一切,后悔别无选择之下再次对他倾心?

白子画胸膛剧烈的起伏,泄露了他变化的心绪。

不管如何,这一次,他都不会再逃避,不会再自欺,小骨仍旧是他的徒弟,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但他爱了就是爱了,哪怕万人唾弃,天地不容,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就只有她,即使小骨恢复了记忆,不愿原谅他,他也决不会放弃她的。

杀阡陌本是恨白子画入骨,恨不得大骂他三天三夜,心里才算痛快。但此刻,他却被他脸上的悔恨、痛苦和坚决给震住了。他们认识了一千多年,旗鼓相当,彼此不屑却又互相了解,他从未在白子画脸上看到过这么多情绪存在。仔细想来,也是小不点儿出现后,他才变得有点儿像个人了。记得他曾跟白子画说过,不要等失去了才来后悔,可是最终,他却还是跟自己一样,永远都带着悔恨、愧疚的情绪,自我折磨,得不到救赎。

想到这儿,他竟开始有点儿同情起白子画了。

白子画收敛起情绪,沉声问道:杀阡陌,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见小不点儿,我还要竹染的命。”

“竹染需在长留石塔面壁三十年,在那之前,长留是不会把人交给你的。”

“好,竹染的事我可以暂时搁着,但我必须马上见到小不点儿。”

白子画没说话,他心里在犹豫。现下这情形,他实在是不想平添事端,一旦让他们相见,小骨极有可能会想起过往,他该不该冒这个险?可是小骨这一路走来,得杀阡陌诸多照顾,当日在墟洞外也幸好有他在,自己才能名正言顺的救小骨出来,这一切,他心里是有感激的。更何况,小骨待他如同亲人,若是日后知道是他阻拦他们见面,会不会又徒增误会呢?

想到这儿,白子画轻叹一声。

“杀阡陌,小骨她已经失去了记忆,即便是见了,她也不记得你是谁。”

“你说什么?白子画,是你抹去了她的记忆,好让她把我们都忘了?”

“我师兄用禁术救了小骨一命,她如今灵识尚未完全恢复,所以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见她,我就不相信,她把我这个姐姐都给忘了。”

“杀阡陌,小骨她虽然忘记过往,但她现在过的很快乐,你又何必非要勾起她的回忆,惹她伤心呢?”

“白子画,我看你是怕她想起来,就会离开你吧?小不点儿她早晚会恢复记忆,你拦是拦不住的,无论如何,也得我先见了她再说。”

白子画无奈,只得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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