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回到房间里面,张让重新从床底下拿出那本修行手册,认真翻阅起来。还是与下午一样,这个过程中他眉头紧皱,心头的恶心、烦躁之感一直挥之不去。
待到再次认真看完,他双腿盘膝而坐,双手放于膝上,沉下心神,仔细感受体内丹田中的先天之气。果然,小腹之中有股灼热感,几个平静的呼吸后催动气向经脉中流去,一时间浑身上下都有淡淡的温暖感,仿佛沐浴在春末的阳光下。张让集中精神,利用神识感受周围的环境,还是没有遇到像顾念那样的神秘世界,而最大的问题是他的神识并没有散发出去,还是局限在脑海内,周围的情况也无法感知。
他心有不甘,这次全力催动丹田之气,想一探究竟。结果先天之气略微翻涌,就腹痛如绞,睁开眼睛捂着肚子倒在床上,一时不敢大口吸气,疼得满头大汗。
果然,顾念是有大气运的人。能够糊里糊涂进入别人的意识世界,还无伤回来,这样的运气仅有她自己了。之前四叔告诉过他,进入别人的意识世界是有危险的,若两人实力相差过大,除非有能力唤醒进入者或无意识者自己苏醒,否则会导致弱小的一方永远被拘留在其中,不得脱离,现实中的她就会变成一位活死人,有正常的生命体征,却与死人无异。但这样的状况大多在入门修行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念时发生,对方也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所以很难遇见。
红白色的世界么?张让捂着肚子从床上下来,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喝了口水,忽然目光一转看见镜子中的阴影里还有一人。那人头发花白,面色呆滞,身形高大,穿着难看至极的黑色长袍,正傻傻地看向他。
他猛然往后看去,那边就是自己的床,上面有一床散开的被子,枕头就被扔在床脚,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再回头看镜子里,只有一张面色惨白,额头挂着汗珠的脸,不大不小的眼睛,凌乱的眉毛,紧紧闭住的嘴,真是普通。
张让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精神过度紧张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何必为什么红白色的世界庸人自扰呢?别人的气运终究是别人的。他算了下时间,这个时间按道理顾念应该与老板谈完话,要回来了。他耳朵灵敏,果然听见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了。
推门而入的却是老板。
“我与顾念交谈过了,她也想去极道宗。”老板做到张让的对面,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张让觉得这不是关键,如何将顾念带进极道宗才是重点,也是要解决的问题,问道:“那她怎么入门呢?”
“我之前说过,顾念是有大气运的人,在她身边的人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气运会被掩盖,久而久之就与消失无异,所以我不建议将她安排在你身边。但是她执意要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至于进入极道宗,则是要容易得多,在世界上屹立这么多年的宗门,里面总是会有几个有眼力的,不难看出顾念的气运。”老板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你似乎有些顾虑,还不止这个。”张让盯着老板问道。
老板沉默半晌,点了点头,道:“你自懂事以来,从来不问自己父母的事,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你成长,但是这样的人生终究是不完整的。现在养成偏激性格的你,我与四娘不放心你去极道宗。至于你四叔的看法,他本人就大大咧咧,很难理会你这些性格,相反与你相处时日太长,他那种潜在的孤傲性格也影响到你,这不是什么好事。”
张让一阵恍惚,而后笑道:“你以为我没问过四叔关于他们的事?”
他们所指的就是张让的父母。作为有记忆以来就在和平的小镇上生活的人,张让小时也有一起玩的朋友,只是慢慢地被属于他们自己的父母赋予各种人生意义,渐渐地张让身边的玩伴就变得很少了。
“四叔告诉我,我的父母是在战乱年代生下的我,贫瘠的土地无法养育太多的人口,家徒四壁之际才将我托付给四叔,这样的父母并不是没有爱子之心,相反,他们心里的血和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今天能够平安地生活在这里,也有他们莫大的功劳。”
老板再度沉默下来,不知如何开口。
张让也喝了口水,低声道:“老板你精于算计,在小镇上便能推演出城主那边发生的事,这样的头脑很厉害,可以将无数藏在暗中的敌人揪出来押进天牢,但同样,做任何事都要权衡利弊,失去人情味,感情淡漠,这样走到巅峰又能如何?”
“你是在为你四娘抱怨?”
张让低头道:“按照四叔的想法,他是会带四娘一起走的,而不是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儿,肯定是你劝说过前面太危险,不要与四娘一同去。”
“嗯,我是这么说过。”老板承认道。
张让怒不可遏,面色涨得通红,大声斥道:“为什么要这样?就因为有危险?”
“因为活着才是追求一切的根本,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若是四叔出了事,四娘活着的意义又在哪?让她一个人过?四娘天性单纯,待人温柔,一颗心全在四叔身上,你这样岂不是扼杀了她的全部希望!”
“但是做出最终选择的还是你四叔,不是我。”
“放屁!”张让面红耳赤,怒道,“都是你自私,不想让自己的亲妹妹离开,不想让自己一人孤单,你才会去与四叔说!灌输给四娘你的挂念,你为了满足自己,却恶意分开他人,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活着才是根本的话,恶心至极!”
老板沉默半晌。
“走吧,我明天也走,带着顾念,我不想将她留在这地方。”张让揉了揉眼睛,双目通红,自己提前出门,往顾念的房间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