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圆满便是金丹,是迈入大道的第一个境界,却是很多天资不高的散修一生追逐的境界,其中就包括郑捕头。方慕凡修的道不同,但他知道金丹期对应的是灵动境,他凝神数年始终找不到突破的契机,最近那份紧迫感更加强烈了,是赵天赠给他的。
虽然因为阿娘的缘故,他并不害怕赵天赠,但那些门客却实在的让他生出一股挫败感。
他不优秀怎么配的上秦嫣?
自那日赵天赠立威之后,方慕凡每天都练功至深夜才睡。
此时尚未入梦,方慕凡迷迷糊糊间感到城中喧闹,本以为是夜半打更,但听得呼喊声甚急,可能有大事发生,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翻将起来胡乱抓了件披风便冲下楼去。
时值丑时,路上无甚行人,凉意甚浓,他紧了紧披风,走入大街。但见城中方向火光通天,方慕凡心头咯噔一跳,一股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连忙向那跑去。
路面有水,鞋底踩得噼啪作响,见前面一人挑着木桶摇摇晃晃的走着,方慕凡追了上去接下桶子道:“老伯,出什么事了。”
那老伯急道:“走水啦,走水啦,快去帮忙。”
“谁家走水了。”
“秦府,烧了好一会儿了。”
怕什么来什么,方慕凡脑海中闪过一道晴天霹雳,挑着水桶更加没命价地奔去。
此时秦府院门内已成一片火海,里头人们乱作一团,哭喊大呼此起彼伏,梁柱崩倒火爆声不绝于耳。方慕凡将两桶水倾倒上去,只觉杯水车薪,火焰在风中张牙舞爪,将这庭院照的似日间一般。这幅景象,着实渗人,他逢人便问见没见着秦家小姐,得到的只是一次次摇头。
方慕凡开始着急了,余光瞥见娟儿正同陆有志两人站在墙角,立刻跑了过去。
“娟儿,怎的好端端起火?你家小姐呢?”
“啊,方公子。”娟儿在火光照映下脸色惨白,向他解释道,“小姐她本来在书房与老爷说话,后来……”
原来这夜秦嫣在房内秉烛夜读,不知想起何事,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小姐。老爷来了,让你去书房找他。”门外突然传来娟儿的声音。
“知道了。”秦嫣应声道,不着痕迹地敛起笑容。
书房内,一位中年男子站在书柜旁,其人气宇轩昂,大有不怒自威之姿。见二人进屋,淡淡道:“我和小姐说话,你下去吧。”
“是。”娟儿应声退出门外,将门带好,听得房上瓦片响动,想来是夜猫作祟,不曾理会。未行几步,其上又传来声响,娟儿心下害怕,忍不住道:“谁!”哪知话刚脱口,一只大手从后边迅速捂上了她的嘴巴,她大惊失色,奋力挣扎,那手却也就放开了她。娟儿转头一瞧,竟是陆有志。
“有志哥,怎么是你。”娟儿低声道。
“嘘————”陆有志冲她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她走到院墙边上的屋前,翻上房顶。
两人一动不动的趴在房顶上,娟儿满腹疑问却又生怕犯错不敢再说话,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家猫。陆有志见她这幅模样笑着冲墙外努了努嘴,低语道:“你且看。”
娟儿顺势望去,只见一名秦府家丁同一位陌生男子正在那儿窃窃私语,不知交谈着什么,后来陌生男子从衣中摸出一袋事物塞给前者。那家丁接过在空中抛了抛,但听里头响动,却是一包碎银。
“好哇,这坏东西不知卖了秦府何事与他人。”娟儿咬牙切齿道。
“你且记着此人,明日抓他个人赃并获,准能问出个所以然。”
娟儿点了点头,忽然又道:“有志哥,你怎会来秦府。”
“今夜我轮岗,想顺道来看看你,正巧撞见这家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张望,便暗中观察他,不料却给你捉个正着。”
“噗,原来如此。”娟儿掩面一笑。
两人寒暄之际,那家丁已收好东西,开了院侧小门准备回府。倏然情况突变,一位蒙面人闪现在陌生男子背后,一手捂着他的嘴巴,另一只手用尖刀划开了他的喉咙,那男子闷哼一声手脚就垂了下来,颈中鲜血飞贱了数米远。
房顶上的陆有志二人皆吓了一跳,娟儿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滚几欲呕吐,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那家丁察觉身后不对,回头见男子命丧到场,吓得瘫坐在地张大了嘴,却没来得及叫喊便又被一刀结果了性命。蒙面人瞬斩二人,将尸体拖入秦府院内一间小屋。
陆有志见此人脚步无声,手法利落,是个经验老道的刽子手,自己孤身一人还要分心护着娟儿,恐难为敌。一番犹豫,陆有志打算自己先下去设法将他拖住,让娟儿去搬救兵。
正当他要开口交代娟儿时,那蒙面人却已从屋内出来,向上一跃准备脱身,竟尔正好跳到了娟儿二人的藏身之所。此番变故,陆有志始料未及,但他知道自己与娟儿两人性命危在旦夕,立时便起身准备殊死一搏。
当此时,院内火光大作,陆有志稍一分神,那蒙面人就此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娟儿惊魂未定,失声叫道:“糟了,小姐和老爷都在书房。”
……
娟儿此时与他未讲得十分详细,只说自己出了书房遇见陆有志与他闲聊,后来瞧见有蒙面刺客杀了秦府家丁,恐是他入院纵火。又说了之后她同陆有志赶忙跳下院中大喊走水,却未找见家主与小姐。
方慕凡也没甚么心思细听,急道:“书房在哪?”
一旁的陆有志早便看见方慕凡火急火燎地赶到,只是他自有心事是以未曾说话,此时听得方慕凡要以身犯险,方才拦住他道:“慕凡兄,我与娟儿看过了书房无人,莫非你要入这火海找寻。”
“我要进去看看!”方慕凡挡开了他的手臂,坚决道。随后他运起周身真气,一头扎进了火海之中。
娟儿也想随他同去,被陆有志拦下,他叹了口气道:“你去了也帮不上甚么忙。唉,慕凡兄遇上秦家小姐的事总算也慌了神,到底是关心则乱。我去拉他出来。”
许多屋子都是开着门的,家丁都已经跑了出来,唯独不见秦嫣的身影,火浪在耳边席卷,方慕凡不断喊着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却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房屋倒塌声。想着娟儿说到的蒙面刺客,身上虽热,心中极凉,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正在崩坏。自记事以来,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过,仿佛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就要离他远去,她的离去将带走这些年方慕凡经历的所有的美好。
残破不堪的书房连一本完整的书也瞧不见,满天的烟尘让他使劲咳嗽,喘不过气,他不停的挪动着倾倒在地上的木头,用尽全力呼唤着她的名字。
“慕凡兄!”
方慕凡听见远处有声音在喊他,却不是他最想听见的那个声音。他修为尚浅,内力不深,撑了这些时候他已经没有精力运转真气了,但手上仍没有停下。炽热的气浪打得他脸颊生疼,方慕凡此刻好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要被火焰吞噬,但他甚至觉得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