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文学的爱好者们来说,上述他的那些著作,还有一些不太知名的作品都是无价的珍宝,因为它们思路清晰、观点明确、修辞严谨、结构至善并且言论恰到好处。与莱辛精神的交流,其实也是一种灌输你自由精神的教育。不管他做过什么,用约翰逊写在哥尔斯密墓碑上的碑文来形容也都不为过:“还没有一种写作手法是他从未尝试过的,而且他也是因为喜欢而去尝试的。”人们同样地推崇作为剧作家的莱辛,只是可能少了些许热情而已。他写下了德国文学史上第一部古典主义的喜剧《明娜·冯·巴尔赫姆》,还有第一部高水平的诗剧《智者纳旦》。现在,这两部戏剧仍然是德国戏剧舞台的保留剧目。但是,《明娜·冯·巴尔赫姆》的影响力在逐渐减弱,甚至《智者纳旦》也是如此。据说,它之所以能有这么高的荣誉,是因为它再一次向观众们展示了其作者的高洁、宽容和睿智。
如果仅用只言片语来简要介绍歌德——这位德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也可能是世界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智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在所有超级大师之中,是最具近代化气息的一位,因而在思想、风格和行为上也都是最复杂的一位。但丁的智慧在于他独特的中古时代看待世界和宇宙的视角;莎士比亚的智慧在于他文艺复兴时期的道德观,而这些歌德都没有。他就是一个探求生命真谛、让生活本身融入艺术的近代人。
他是一位第一流的抒情诗人,他还是诗剧《浮士德》的作者,该剧向近代人展现了但丁在他的《神曲》中向他在14世纪的同胞们所展现的,我们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浮士德》把我们这个年代所存在的问题通过道德历险的方式展现在我们面前。里面的文字、对话、箴言诗以及用韵文和散文形式表现的名言警句,里面的每一个困难、每一个问题都是至今仍然困惑近代科学界的;也都是可以在任何一位伟大的思想家的思想中得到共鸣的。
不管我们自己是否承认,我们都像亚诺德、爱莫森和摩尔雷一样是歌德的门徒,任何一个有着自由精神的人,也都必须通过与大师的沟通才能意识到拜在他们门下的必要性。
任何一个反对道德形式主义而推崇道德重要性的人,任何一个反对国际敌对而崇尚世界和平的人,任何一个反对文学、生活、政治以及思想神秘主义而推崇共同吸取精华的人,都可以从此人身上获得无尽的灵感、生命力,进而从生活中看到希望。
歌德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但是又不仅仅是一位诗人——这也可能是他许多像《威廉·麦斯特》和《亲和力》的小说,甚至一些他的戏剧作品至今都不容易被读懂的原因。
歌德青年的时候,曾拜在莱比锡学派高特舍特的门下学习一些亲法派的写作风格,因而当年也写下了一些传统的阿那克里翁风格的诗。然后,他就去了斯特拉斯堡。在那里,他遇到了赫尔德,后者为他开启了通向民歌之路的大门,他也因此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第一流的抒情诗人。接着是在“狂飙突进”的运动中,他转向了莎士比亚派,开始写一些感伤的骑士小说和传奇故事。而作为他这一时期风格的标志性作品,就是在欧洲风靡一时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写作这本为了赢得国际盛誉的小说时,年仅24岁。
不久,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就被邀请到魏玛宫廷担任公职,在那里,除了偶尔出访,他度过了他的余生。去魏玛的时候,他带去了《浮士德》第一部分的草稿,其余第二部分是他在剩余60年里完成的。接下来是他繁忙的四处奔波的几年。他到了意大利,在那里,他用他日渐熟悉的威尼斯讽刺诗形式写下了两部戏剧《伊菲格妮亚》和《塔索》,还有精美的田园诗般的《赫尔曼和窦绿苔》。他中年以至到高龄时期的这许多年里,都一直忙于政治、戏剧的改革、研究物理和生物科学,撰写他的自传以及完成他的巨著《浮士德》。但是,在他生命里的每一个时期,都从来没有停止过写下那些其他诗人都无法企及的优美、抒情、充满智慧、并且富有音乐感的诗歌。
但是不管他做什么,他都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浮士德》。他开始写此剧的时候才23岁,此剧完成的时候他已经83岁了。此剧凝结了他无与伦比的智慧、灵感和想象力。故事非常简单。浮士德是一位对生命有着种种渴望的学者。他知道解救自我的方法不在于从书中寻找理论而在于实践。在邪恶魔鬼梅菲斯特的指引下,他投身于一个充斥着生命实践的世界之中。他尝试过世俗的欢乐,感官上的爱情,有过大权在握的时候,也有过追寻古典主义美的经历。但是,所有这些经历仍然不能让他满足。最后,他在为他的同胞们效力这一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上寻找到了满足。但是,这也只不过是他奋斗的起点,并非终结点。奋斗探索之路,本身就是目的,生命的开始也就是它的终止,我们只不过要好好活下去而已;完美不是我们所能企及的领域,真正的完美也就意味着静止和死亡。因此,我们所能取得的最高的成就,就是高贵的活着,不懈地创造生命的奇迹。这也是最后能够拯救浮士德于死亡和打败魔鬼梅菲斯特的原因,也是全世界任何阵营都喜欢浮士德的原因。
对《浮士德》如此简略的介绍只不过触及了该书的一些皮毛。值得注意的是,通篇戏剧甚至比弥尔顿的《失乐园》还要长,每一行都新颖活泼、富有音乐的活力,其意义、其勾画的人物性格都是在世界文学史上同等长度的作品中难以寻找的。《浮士德》对今日的人们来说仍然十分重要的一个原因,还在于这是年迈的歌德最后的作品。
正是歌德把席勒介绍到了魏玛宫廷,并且为这样一个曾经激进的、为世界上的不公而斗争的青年谋到了一个在耶鲁大学教授历史学的教授职位。席勒比歌德年轻10岁,起初写过一些散文体戏剧,如《强盗》《阴谋与爱情》,都是一些反映18世纪初发生在新兴资产阶级家庭内部的悲剧。这些戏剧全部采用散文形式写作;情节构思以及人物性格刻画都巧妙绝伦,且极具激进的革命气息,这些都为近代艺术中的散文体悲剧对话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是,它们的风格仍然还是像席勒早期的戏剧一样狂放不羁。
成熟时期的席勒深深为历史和康德的哲学思想所吸引,在他短暂的余生,转向了写作诗体形式的历史悲剧,并且在耶拿和魏玛写下了一系列可以堪称连接莫里哀(注:莫里哀为法国18世纪著名剧作家)和黑勃尔(注:黑勃尔为德国19世最伟大的剧作家)的最伟大的戏剧作品:《堂·卡洛斯》《奥尔良的姑娘》《玛丽·斯图亚特》《威廉·退尔》和《华伦斯坦》三部曲。近些年来,席勒的戏剧尽管仍然是舞台的保留剧目,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自然主义学者更倾向于他早期的散文体戏剧,而对席勒的修辞和他不时的感伤,特别是在他的《奥尔良的姑娘》中,也出现了一些严厉的批评。除了他最杰出的戏剧之外,《威廉·退尔》和《华伦斯坦》等三部曲以及他那些哲理诗至今仍然生机勃勃、生动逼人、富有思想。
席勒于1805年去世以后,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德国文学的古典主义时期已经结束了。尽管歌德一直活到1832年,但是,此时德国浪漫派已经完成了它的传播使命。随着七月革命的结束和德国诗人海涅流亡到巴黎,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