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颂时第二天醒来时已到了下午三点多,昨夜失眠,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勉强入睡。
闭眼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断臂残尸的场景,她浑身被绑满炸药,一声声爆炸声和枪声不绝于耳,那直达灵魂深处的害怕和绝望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一帧一帧的记忆画面如同放加速版的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她只记得自己后来隐约中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但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样子,记忆到后面也是一片混乱……
她坐在床上呆坐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揉了揉太阳穴处,缓了好一会头疼的症状才减轻。
几年前来她每晚都会梦见那个场景,精神状态也变得很差,常常失眠,这次是她时隔两年第一次又梦到。
她曾得过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后来她从医生那知道她出现记忆混乱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和防御,避免受到更多更大的伤害,可以算是一种心理方面的机能。
反过来想,如果没有失去对自己造成伤害和刺激的那一部分记忆,会遭受更多的心理煎熬,为了避免这种煎熬,人的大脑就会自动屏蔽那部分记忆。
她起床后,顺手从枕头边捞出手机看了几眼,宋锦在超市当收银员,现在还在上班,姜施然也一早就去学校了。
叶颂时站在原地出了会神,垂眸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了纪洲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她挂了电话,撇撇嘴,不免有些失落。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按了几下,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家吗?
顿了顿,她又打了一句:说好了今天下午请你吃饭,什么时间去?我已经找好餐厅了。
她看着消息界面发了会呆,等着对方的回信,几分钟后,纪洲回复了一条短信:暂时有事,改天吧,不好意思。
叶颂时回了句没事后便把手机扔在床上,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捏了捏脸。
被喜欢的人放了鸽子,她现在心情不怎么美好。
……
某知名餐厅的包厢内,纪洲和面前穿着白衬衣军裤军靴、气势凌冽的中年男人相对而坐,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半敛着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抽点烟。”
纪洲听到面前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想了几秒,把烟拿下,在食指和中指间夹着。
“阿洲。”男人声音缓和的喊了一声,炯炯有神的眸子里有些许复杂的情绪包含在内。
纪洲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双深邃平静的黑眸里毫无波澜。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再归队?你是根好苗子,我不想放弃你。”李忠毅劝说着,不免有些惋惜,他一直都很看好纪洲这孩子,是军队里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在纪洲选择退役的那一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去劝说。
纪洲沉默了许久,就在李忠毅以为又会同之前一样被他拒绝时,纪洲忽然开口反问道:“李参谋长,您觉得一个狙击手连枪都不敢碰,那他还能被允许上战场吗?”
“你这只是心理问题,可以慢慢治疗,上级也会……”
纪洲忽而打断了他的话,手指间夹的烟被他捏断了,落在地上,“我之前积极的接受了治疗那么久,也还是一样的结果。您不用再劝了,不值得。”
“阿洲……”李忠毅还想在说什么,纪洲已经起身了,他低眸用大拇指轻轻拂去指间沾上的稀碎烟草,说道:“我还有事,您回去吧,部队里的事应该挺多的,改天我再去看望您。”话落,便推开门离开了,他出门的那一刻眼底隐隐有些泛红。
他不是不想出去,做梦都想,只是他不想再满怀期待换来的却是失望,甚至绝望。他的确始终克服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问题,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