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天使协议
此时留在零号里的暴龙女也来到了玻璃罩顶部，与我和小龙一起望着眼前一片广阔的废墟。空中不时掉落的火陨石和受伤的翼龙的哀号让我伤感、惆怅。
过了几分钟，等心绪稍定之后，我问暴龙女：“你为什么会说汉语？你们的种族还有人吗？”
暴龙女低头望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却带着愠怒反问我：“你们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吞星计划’？”
“我先前根本不知道什么‘吞星计划’啊！谈何破坏？”我老实说道，“小龙，这是怎么回事？”
小龙说：“你要我照实说还是只说恰当的话？”
“照直说，不准撤谎。”我说。
暴龙女点点头。
小龙指了指暴龙女，示意它在现场，不方便直说。“我直接将前因后果传送到你的脑子吧。”小龙给我的脑袋传来了一条信息。
“直说吧，它不是坏人。”我说。
暴龙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初你在废墟下面被暴龙女救出时，其实我也跟着出去了，但我是以隐形的模式出去的，目的是想偷偷跟着暴龙女进入时空虫囊，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事情。”小龙说。
我和暴龙女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但暴龙女还微笑着加了一句：“小坏蛋。”我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之后，我一直秘密调查它的种族情况，发现了两点：一，这个种族已经灭绝了约8000万了，那个古墨西哥城废墟原本是一座独幢型城市，极其繁华。另外，我汇合各方面信息得知，地球某处还有一座更加巨大的玻璃金字塔，但不是居住型城市，而是叫做‘末日墓碑’。”
暴龙女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而我则忍不住追问道：“那它在哪呢？”
小龙平静地说：“这个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问。
“真不知道。这个种族，我称它们为‘龙族’。龙族文明已经开发出了时空虫囊技术，这跟我们所说的‘虫洞’概念相类似。‘末日墓碑’可能被藏进时空虫囊里了。”见我好一会儿不出场，小龙又接着说，“我要说的第二点就是‘吞星计划’。暴龙女的身份和主要任务跟你差不多，也相当于‘末日守望者’。龙族文明灭绝之前通过时空虫囊技术，已经预测到小行星将会给地球带来灭顶之灾，便利用‘时空虫囊冬眠技术’保护暴龙女活到小行星大撞击时期，并执行‘吞星计划’，以便保护地球上的生命，包括恐龙。”
听了小龙的话，我唏嘘叹息之际，忽然发现暴龙女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巨大而强壮的胸脯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锋利的大爪子也悄悄地伸展出来。我决定不动声色，因为我想把重要信息听完。
“显而易见，‘吞星计划’的目的就是拯救恐龙世界。可以这样说，恐龙世界就是这个种族的母族，没有恐龙世界的供养，也就没有龙族文明。虽然这个种族消亡了，但它们并不希望恐龙世界也跟着消亡。其实这也挺美好的，不是吗？”小龙望着我和暴龙女说。
“一边杀戮，一边守护。”我说。
暴龙女不出声，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
小龙又说：“但是，一个明显的事实是，恐龙总共生存了1亿7000万年，进化的程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等同于原地踏步。”
“你说的对。”我说。
“我精确推算过，即使再给恐龙世界50亿年以上，它们也进化不出文明来。我认为，用‘吞星计划’来对抗末日大撞击，为恐龙世界争取到的时间，再多也毫无意义。”
“那为什么会有这个龙族文明？它们不是进化出了文明吗？”我不解地问。
“这个龙族文明不是恐龙世界自主进化的结果，它们是被设计的。”小龙说。
“那——”我正想追问，小龙断然阻止了我，说：“你别打岔！”
小龙顿了一下，接着说：“显然，一旦‘吞星计划’成功，恐龙世界还是恐龙世界，但人类世界就肯定不会出现了。人类世界不存，会导致我也不存在，而我不想消失，我觉得活着真好。为人类和我自己着想，我必须阻止‘吞星计划’。”
好严密的逻辑。
我正想点头表示赞同，暴龙女突然望着我，慢悠悠地说：“你不觉得他很可怕吗？对了，他是人类还是什么？”
“他是人工智能，俗称‘机器人’。”我答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想，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确实够可怕，他不仅多次自作主张，还会不辞而别，背着我做了一件大事，把龙族文明那么崇高伟大的计划破坏掉，然后说了一大堆理由让我无法驳斥，如果有朝一日，他采取同样的方式对付人类，那该怎么办？
这个忧虑一时间让我背脊发凉。但是，我很快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逻辑陷阱：我的使命、暴龙女的使命、人工智能小龙的使命，各自都对，但碰在一起，却产生了大问题——帮哪一个都对，但同时帮谁都错。
矛盾、纠结的情绪很快占据了我的思维，像一团乱麻。我极其讨厌这团乱麻！
我忽然心念一闪，想，我不用纠结它，我得跳出来想！对，“吞星计划”破产已成事实，恐龙世界灭绝势在必然，故暴龙女一方可以撇开不管，但小龙一方，一个明显的事实摆在面前：这种人工智能脱胎于人类科技文明的最高水平，假设它们以后会由此进化成某种生命文明的话——呃，未来的硅基生命文明？确实可怕呀！以人类文明的最尖端科技为起点的全新文明，其技术水平肯定是人类无法抗衡的！如果它们——硅基文明与人类为敌，人类肯定不是对手！
难怪了啊！
难怪母时空的地球联盟，穷尽人类所有科技实力，最终却连敌人是谁、敌人在哪都不知道！
以保护我的名义，把我杀死。这就是人工智能的阴谋！
我想起了当初踏入“回眸者”号时空穿梭机时，张教授曾经对我交待过的事情——天使协议！
她说，人工智能无论多么先进，都只是一个工具，一旦它超出了“工具”的范畴，拥有了自主意识，就是向“生命”方向迈进了。张教授郑重叮嘱我，如果发现小龙或者“猛龙零号”出现问题，就必须启动“天使协议”，封印其超级功能，仅保留基础功能。现在，我觉得正是时候！
“小龙，”我站起身来，郑重地扶着小龙的双肩，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先前的行为应该得到全人类的衷心感谢。但同时，你也触发了‘天使协议’，你知道‘天使协议’吧？”
小龙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他平静地说：“我知道。如果你认为应该启动它，我完全听你的。”
我点点头，伤感地说：“你知道就好。我现在决定对你启动‘天使协议’。请你确认。”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亲手处死对自己中心耿耿的、生死与共的挚友一样，令人伤心欲绝。
“确认‘天使协议’启动。”小龙望着我说。
我也望着小龙，他看起来毫无变化，他会不会使诈骗我？我不确定。“你现在变成一头迅猛龙给我看。”
“命令无法执行，该功能被锁死。”小龙平静地说。
“那你去给我多造些面包吧。”我说。
“该命令无法高效率执行。我只能帮助你寻找所需要的食物，然后用火烤熟，如果我能取到火的话。”小龙说。
“那你能帮助我干什么？”我问。
“我看得出你很伤心。我可以为你唱一首歌让你开心，或者跳舞、讲故事。”小龙眨着眼睛，望着我说。
我一把抱住他，泪水奔涌而出，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小龙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微笑道：“别伤心，我还在呢，我还能为你服务的，比如帮你找到诸城暴龙一家，如果它们还有成员活着的话。比如这个，我要将它交给你——”
我们正说着，此时地下传来一阵非常剧烈的震动，余震来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暴龙女就一把抓住了小龙，往600米开外的浅海区上正在裂开的巨大缝隙里扔了过去。小龙刚来得及将一块偏平的物件塞到我的手上，丢下一句“很重要，末日墓碑！”，就径直飞进了越来越大的裂缝中，随着汹涌地往里灌的海水失去了踪影！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正犹豫着是去救小龙还是先看看那个“重要的”物件时，暴龙女就一脚将我踢下了营地玻璃保护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