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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学好时光

初中毕业了,黄柏强同村儿的同学基本上都回家务农,只有他学习好,从上学开始就一直名列前茅,是班里的优秀学生,老师对他格外偏爱,亲自到他家劝说他读高中,他自己也想多上几年学,家里虽然穷,但也不缺这一个半个的劳力,爹娘在老师劝说下也就同意他继续念书,于是他离开本公社到县里上高中住校学习,成为县城第一中学里为数不多的农村学生之一。

也是在这所高中学校,从上课的第一天开始,黄柏强就和黄柏刚、刘全武、毛晓峰他们三个人结下了几十年的不解之缘。

九月十五这天开学了,黄柏强早早来到学校找到班级,进到班里坐在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他天生个子矮小,整个高中一直是班级最矮的学生中的一个,上课也就一直坐在前面第一排。因为家境不好,又是农村孩子,穿着打扮和城里孩子有着一定差距,这使他有些自卑,所以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吱,低着头看书,不多时,同班的同学陆陆续续进来,许多同学互相打招呼,有些自我介绍,更有许多同学原来就认识,更是亲热得了不得,说的笑的,班级里一片喧闹。

上课铃声响了,班主任老师来到课堂,先是自我进行了介绍,又简单介绍了学校的光荣历史,又讲了一通各位同学来自全县各地,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了一起,一定要互相帮助,共同提高。接着就是点名,要求点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答应一声“到”,以便学生们互相认识。黄柏强眼睛盯着老师,听到同学们一声声“到、到、到”,心里有着一丝丝期待。老师继续点名,当念道:“黄柏刚”,柏强“唿”地一声站起来,大声答应道“到”,接着又纠正道:“老师,我叫黄柏强,不叫黄柏刚。”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柏强站在前面,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引得同学大笑,回头一看,见自己后面隔着三排还站着一位同学,转回身见老师也在笑,并伸手向自己按了按:“黄柏强同学,你是误会了,我们班还有一位同学叫黄柏刚,和你名字差不多,所以你弄错了,请坐吧。”柏强因为精神太紧张,老师点到黄柏刚名字时,后面同学声音小了一些,自己答应得又快了一些,所以误会了,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臊得脸通红,急忙坐下,埋着头不再言语。

下课了,柏强坐在座位上没动,有人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拍,他回头一看,就是叫黄柏刚的那位同学和另外两位同学,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柏强有些羞怯地站起身,柏刚向他一摆头:“哥们儿,走,一起玩去呀。”

一行四位同学来到操场上,找了处宽敞的地方围站一圈,黄柏刚先向柏强进行介绍:“我叫黄柏刚,这位叫毛晓峰,这位是刘全武,我们三人原来初中时就是同学,你看咱俩名字一听就是亲哥俩儿,嘻嘻,你和我弟弟一个名,今后我们就是哥们儿,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柏强一边答应一边仔细看了看这三位同学。

黄柏刚,中等个,不胖不瘦,大眼睛双眼皮,脸白白净净,略微有点鹰钩鼻子;

刘全武,个子不高,胖乎乎,脑袋挺大,剃着小平头,总是笑眯眯的,一脸的忠厚像;

毛晓峰个子不高,挺瘦,小脸一条条,尖尖的脑瓜顶,两只眼睛骨碌骨碌直转,透着机灵,一看就是个调皮鬼。

三个人身上穿着看似很随意,可是柏强看得出来,这都是在商店买的成衣,毛晓峰穿的那件黄色的确良上衣自己曾在商店看过,要二十几块钱呢,柏刚和全武穿的好像比小峰穿的衣服还要高档,不过自己没有见过。再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自家购买价格便宜的白布就地取材自己染色自家裁剪做的。深秋时,母亲让父亲领着柏强到山上采来山核桃,此时核桃带熟未熟,柏强用锤子砸下厚厚的核桃青皮,将青皮放在缸内,用木棍细细捣碎,将买来白布一层层放在缸里和青皮糊糊充分混合盖严,五六天后,将布取出来到河里一遍遍淘洗,布便染成了黑褐色,但仔细看,还有一些地方没有染好,透出丝丝白布底子。白布染好晾干,然后母亲自己裁剪、自己手工缝制。这身衣服穿了大半年,在家干农活时也得穿,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又用剩下的布头打了补丁,平日在家里还觉不出什么,可是和同学们穿着一比,真是特别地寒酸。这还不算,由于砸山核桃的青皮将两只手染成了黑漆漆的,这种黑是一时半会洗不下去的,一直到来年入夏双手才会慢慢恢复原来的颜色,害得柏强多长时间在人多的地方都不敢把手伸出来。好在这都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除去学习就是玩儿,根本想不起来关注和在意同学穿什么衣服,手是什么颜色,时间长了,同学不在意,柏强也就慢慢淡忘了自己穿着和双手颜色难看的事。几个孩子之所以在一起玩得好,处得好,还有原因就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都特别喜欢读书,所以不久就成为了知心好朋友。

几个人都喜欢读书,谁淘换(找寻)到好书,都是先想着另外哥几个。有一次,晓峰从家里带给柏强一本线装古籍《唐诗三百首》,这是学习我国古典诗歌的入门书籍,柏强读了几首,便被这意境高远、动人心弦、脍炙人口的诗句深深吸引,甚至有时上课也情不自禁地将书藏在书桌中偷偷地读。一天上课时,柏强又沉浸在优美的古诗词句当中,语文老师白永录一手端着书,边讲课边走到他的书桌前,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他的书桌,柏强被惊醒,抬头一看,正和白老师看过来的眼神相碰,臊得他当时红了脸。下课后,白老师站在讲桌前没走,柏强站起身低着头想赶紧溜出去,可是白老师轻轻叫住了他,并向他询问上课时他看的是什么书。柏强将《唐诗三百首》拿给老师看,老师并没有批评他,而是提出要求:“有好书要大家分享,这本书先借给老师看两天吧。”

第三天,白老师将书还给了柏强,并在临下课时在黑板上书写上了一首唐诗,柏强多少年后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白老师当时书写在黑板上的是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他对全班学生提出一个要求:“今后我会每天给同学们留一个作业,那就是背会一首唐诗,可能现在有些学生会觉得这是一个负担,不过这功夫不会白费,等到多少年以后,你们都可能会从中受益。”

自此,柏刚、柏强小哥儿四个每天都认认真真地完成老师留的背诵古诗作业,《唐诗三百首》中的五言古诗、七言古诗、五言律诗、七言律师他们在这一个学期中几乎都背了下来,这项活动直到更换了语文老师才停止。

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小哥几个背诵了上百首唐诗,有时看到美丽的风光也会搜肠刮肚地写上一两首自称为诗的“诗”,抒发感情,这也成为他们课后一起玩耍时的一项重要内容。

三位同学都是县城里生县城里长的孩子,虽说七十年代初期,我国经济条件和环境还都比较差,但城乡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城乡不同家庭之间的差距更大。黄柏刚的父亲是县公安局的科长,母亲在财政局工作;毛晓峰父亲也是县公安局的科长,母亲在三商店当营业员;刘全武父亲在供销社当主任,母亲在建筑公司当会计。三家的经济条件柏强是没法比的,这柏强心里有数,但差距到底多大,还说不清楚,直到他到柏刚家做客,去过之后,才真切的感受到家庭与家庭、人与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转眼高中开学已经两个礼拜,“十一”国庆节到了,几天前柏刚、全武、柏强、晓峰四个人在一起聊天时,也不知是谁提起国庆节放假,反正也没什么事,想到乡下去玩儿,柏强就说:“那干脆就到我家去玩儿吧,我家那里有山有水,吃住就在我家,也都方便,就是我家条件差了些。”那几个同学对乡下的生活充满了好奇,见柏强邀请,异口同声说:“好、好、好,”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十一”到了,柏强带着同学来到家中,温暖的阳光洒满了长长的山坡,照着田园屋舍交相错落的村庄,照耀着篱笆墙内的菜园子,菜园子里长满了错落有致翠绿的蔬菜,院子中整齐清洁,一根杂草也没有。父母见儿子上学时间这么短,就和城里的孩子交上了朋友,而且带回了家,又见这几位同学穿着打扮大方得体,说话谈吐不同凡响,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老娘偷偷将儿子叫到旁边,询问说:“城里同学来了,吃住都怎么办呐?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吃的,住在哪里呀?”

柏强急着陪同学,也没时间和母亲细说这些琐事,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哎呀,我同学都不挑,把西屋擦一擦,让弟弟妹妹和你们一起在东屋挤一挤,反正也就一两天,吃的有什么吃什么就行,”说完话挣脱母亲的手跑去找同学玩去了。

时间已经九点多,柏强爸爸出工走了,母亲请假在家照顾城里来的客人,原打算让他们吃过午饭之后再在附近走走看看,可几位同学初次来到乡下,见啥都新鲜,非要让柏强领着上山去玩儿,柏强怕累着同学,本来不想去,可见同学们态度坚决,没办法,只好和母亲打声招呼,找了个土篮子(柳条编的篮子)拎着,又拿了把镰刀出了门。出家门顺着门前土路向东走不远,沿着大片的庄稼地中间,往一个陡坡上爬,路两边是一层层的梯田,那是在农业学大寨的号召下将山坡地改建成的,种的是玉米,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地里全是收割庄稼的社员。几位同学还没见过玉米收割,见到社员在劳作,都站在路上观望,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玉米地,玉米秸子有一小半已经放倒,拢成一堆一堆的,前面的男社员在割玉米秸子,一边割一边拢成堆,后面是女社员,一人把着一堆,半蹲半坐在上面将玉米秸子上的玉米扒出来,扔到地垄沟里攒(cuan)成堆,以便日后再用牛车拉回社里的场院(农村用来打场、晾晒粮食的平坦场地)里。社员们看见站在路上的柏强他们,远远地指指点点,离得近的有人就大声喊着询问:“强子,你同学来了?”柏强一边婶子大娘叫着一边回答:“哎,是,是我同学来了,我们先走了,”一边拽了拽同学的衣襟,小声说:“走、走,快走吧,要不就晚啦。”

田地里爬出来的角瓜蔓一直爬到了路边,仔细往里观瞧,会发现有几个绿皮大角瓜隐藏在大大的叶子下,角瓜蔓上结满了黄色的喇叭花,勤劳的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不一会儿,那两条后腿上采满了金色的粉球,它们这才满意而笨拙地飞走了,这蜜蜂家在哪呢?几位同学是第一次真正进入农村,看见什么都新鲜,要不是柏强紧着催促,他们一定要跟着蜜蜂看看它们到底飞到了哪里。

几个人爬上近二百米的山坡就进入了茫茫林海,浓密的森林连风也吹不进来,甚至连太阳光都钻不进去,连成片的高大树冠你勾我联、遮云盖日,树下是树叶铺就的褐色地毯,人走上去沙沙作响,轻轻一踩深陷下去能没到脚脖子,好在林中很少见到杂草和灌木,走起来还算方便。

闲不住的晓峰揪几片树叶,时不时又捡起根枯树枝敲一敲树干,林中回响起‘空空’的响声,突然树林中窜出一只小动物,紧张地左右观望,在晓峰惊呼中飞快地跑走钻入树林不见了。晓峰的快乐明显感染这几位同学,红扑扑的脸上洒满阳光,大家欢呼着向前走着跑着。

晚秋的大山里物产丰富,山葡萄、元枣子、狗枣子、山核桃都熟透了,山果有许多已经落了地,树上、藤子上剩下的并不多,偶尔会找到一颗爬满树的五味子,(北五味子,一种中药)藤子上成熟较晚红彤彤的果实一嘟噜一嘟噜的,格外诱人。每当遇到一颗结满果实的树,几位城里同学都会发出夸张的呼喊。柏强用镰刀砍来几根长长的有枝杈的树枝,留下一个粗一些的杈子,其他都砍掉,做成一个长长的钩子做工具,大家用它把藤子轻轻拽下来采摘。葡萄、元枣子一边摘一边忍不住往嘴里塞,元枣子柔软酸甜,山葡萄也不再酸涩,而是甜中微酸,特别好吃,一边吃一边摘,不久柏强拎来的土篮子就填满了。更为庆幸的是他们捡到了一对猴头。长白山区原始森林中,树上或树下偶尔会发现猴头,这是一种高档蘑菇,过去老话说四大名贵的菜有‘猴头、燕窝、熊掌、鲨鱼翅’,可见猴头的珍贵。山里人都说猴头生长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在这棵树上找到一个,对应的另一棵树上一定还有一个,你别说,仔细找还真能在另棵树上找到,不过明白人告诉说这并不是猴头蘑,而是长得和猴头菇相似的一种叫做‘狍子屁股’的蘑菇,它的珍贵程度和猴头是没法比的。不过各位同学都是外行,自然更加分不清这是猴头还是狍子屁股,其实就算分得清,也没人会在乎捡到的是什么,他们在意的是这个过程。

柏强和柏刚两人抬着篮子,四个人慢悠悠地顺着大山的半山腰往回走着,晓峰不甘寂寞,也不嫌累,上上下下跑来跑去,忽然听见他在大家所在山坡下不远的地方大喊大叫的声音:“哎,快来看呐,这是什么?”进山之后柏强就告诉过他们,在山里相互之间打招呼一律用‘呕、呕’的喊声,传得远还不消耗体力,大声喊话则差得多,这晓峰一定是遇见了特殊事儿忘了柏强的交代,才忍不住大喊起来。

听到喊声大家吃了一惊,柏刚和柏强抬着篮子紧忙往下跑,全武跟在他俩后面累得气喘吁吁,见他们都往下去,在这大山里恐怕剩下自己单独一人,也连走带出溜地.跟过来,大家来到毛晓峰跟前一看,原来有一根一搂粗的大倒木(大山中被风吹倒或被人砍倒的大树),稍细的一头黑乎乎的,树皮和木头已经离了觳(hu),烂了一半,上面长满了毛茸茸的绿色青苔,另一头耽(dan)在另外一根大木头上,就见粗的一头足有两米来长的一段,上面密密麻麻结满了像鱼鳞一样浅黄色的蘑菇,晓峰见三人来到,喊道:“快看快看,这是什么?”

柏强早早就看见了,听见晓峰询问,忍不住喜悦的心情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们发财啦,这就是冻磨。”冻磨,也叫元蘑,是东北大山中,深秋、初冬时节在多年倒木(椴木、桦木和柞木等)上结的一种高档食用菌。

柏刚和晓峰异口同声问道:“能吃吗?”

“能吃,老好吃了。”

“这怎么摘呀?”全武汗淋淋、喘着粗气出出溜溜(东北方言,走下坡路向下滑的意思)走了过来问道。

“别急,看我的。”

柏强伸手拎过和柏刚抬着的筐子,放在旁边,来到树根处,褪下裤子,山风吹来,下身只穿着一个大裤衩的柏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双腿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天气冷热,弯腰解下鞋带,把两根裤腿角紧紧系上,然后从树根部头上开始用镰刀贴着蘑菇的根儿一片一片往下割,一边割一边放到裤腿儿里,割了十几片,看到几位同学在旁边跃跃欲试,直起腰把镰刀递给柏刚说:“有意思吧?你来试试。”

柏刚接过镰刀也学着柏强的样子,一片一片地割了起来,裤子扎成的袋子里的蘑菇越来越多,几个人轮番上阵,终于把倒木上的冻磨都割下来装在了裤子里,差不多一点裤子就装满了,柏强用自己的裤腰带(布腰带)把裤腰扎上,提了提足有三四十斤,看到小哥儿几个意犹未尽,笑了笑说:“够了,再多也扛不回去了。起航,回家。”

柏强把装满蘑菇的裤子扛在脖子上,两手拽着两只裤腿走在前面,晓峰、柏刚两人抬着篮子跟在后面,全武呼哧带喘跑跑停停地拉在最后面,几个人爬上山顶,顺着起起伏伏的山脊往回走,走了大半个小时,来到两个山岗中间的一块平地,地上长满了厚厚的靰鞡(wula)草,早年间都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靰鞡草,那时候东北山里人穷,冬天穿鞋也没有袜子,许多东北人初冬时节就把靰鞡草割回来,用木槌使劲敲砸,多次揉搓,待柔软后,包在脚上或垫在鞋里保暖,富人瞧不上眼,可穷人却都把它当宝贝,全武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赖赖叽叽地喊着:“喂,喂,歇一会吧。”

柏强他们几个也觉得累了,放下山货,使劲喘几口粗气,回头说着俏皮话打趣全武。全武紧走几步来到跟前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势一趴,一翻身往草窝里一躺:“老天爷呀,累死我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完大家也像全武一样四仰八叉躺在草窝里,四个人头顶着头围成个圈。

气儿刚喘匀一点儿,大家便天南海北、古往今来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天,毛晓峰虽说从小淘气调皮,但也是特别喜欢看书,记性还好,什么古典名著、现代小说、天文地理、奇闻杂谈装了一肚皮,大家唠着唠着,他忽发奇想说到:“哎,咱们几个意气相投,学一学古人桃园结义,我们也拜把子好不好?”

另三位同学一听,“扑棱”一下翻身坐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好哇好哇。”

毛晓峰正在天马行空、神游天外地顺口说着,冷不丁听见三人大声喊好,吓了一跳,也紧忙坐起来,回身看着三人,柏刚嗯嗯两声清清嗓子说:“晓峰的提议好,我同意,你俩同意不?”

“同意。”

“同意。”

“那好,我们现在就结拜。”

毛晓峰顺口说的想法得到大家认同心里高兴,转着眼珠想了一想,他杂书读得多,理顺了一下书上记载的结拜仪式,其他三人都听晓峰的指挥,四个人站起来四处张望,见不远处有一棵老榆树,几个人搂不过来,二十几米高,树干上疙里疙瘩,让人一见就知道它历经沧桑岁月,树上稀稀拉拉挂着一些黄叶,有些还不时地被风吹得颤颤抖抖,不时有几片随风飘落,飞入草丛或飘向远方。

四个人爬起来,来到老榆树跟前儿,一顺水跪倒,首先报名:

“黄柏刚。”

“黄柏强。”

“刘全武。”

“毛晓峰。”

接着,毛晓峰说一句,其他三人再学着和晓峰一起大声念道:“老榆树作证,今天我们四人,在此结拜为异姓兄弟,祸福同当,生死与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念完誓词,四人翻身围坐,分别诉说自己的年龄,排出大小。原来四人都是十六岁,一九五五年生人,柏刚三月生人,最大;全武六月生人,老二;柏强十月生人,老三;晓峰十一月生人,老四。几个人从这开始,校外就都大哥、二哥、三弟、四弟的称呼,不过外人面前还是叫名字。

黄柏强当然不会想到,这三位结拜弟兄和自己的大半生息息相关,多少年来得到了他们的帮助和支持,最后也因为他们被“双开”入狱,真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四个人结拜完毕,爬起身,互相望着,觉得似乎又亲近了许多。柏强看看天,说到:“时间不早了,肚子也饿了,咱们回家吧?”

其他三人本来还不怎么觉得,听见柏强说肚子饿了,立马(马上、立刻的意思)也觉得肚子咕咕叫,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都说:“走走走,回家吃饭。”

几个人抬的抬,扛的扛,一口气也没歇,傍晚时分终于进了家门,个个累得气喘吁吁。还没进屋,在院子里就闻到炖小鸡儿的香味,柏强进门见母亲还在忙活做饭,叫一声妈:“妈,我们回来了。”同学们进来也都喊一声阿姨,进到屋里往炕上一躺,嘴里喊着:“哎呦我的妈呀,累死了。”

柏强找了个大筐,将蘑菇倒出来,又急忙到里屋找了条破裤子穿上,来到外屋地,找了个盆子,挑了些冻蘑,洗了几遍,交给母亲,母亲交代柏强赶紧摆桌子,上饭上菜,又急忙刷锅做了一个炒冻蘑。

柏强把同学喊起来洗手洗脸,自己把饭桌摆在炕上,将母亲炒的菜、准备的饭一样一样端进屋,不一会就摆了一大桌子,大家一看还真是丰盛,有小鸡炖蘑菇(臻蘑)、小辣椒炒冻蘑、炒土豆丝、炒大辣椒、白菜炖粉条、炖茄子干(夏秋时节将吃不了的茄子,留着蒂,掰成条挂在杖子上晒干,吃的时候用清水洗净泡发一下再食用),两小盘咸菜,还有一小盆菠菜鸡蛋汤,饭是玉米面贴大饼子和玉米面包的大白菜菜团子两种。

过去的上百年间,当地农村百姓都是布衣粗食,茅屋土房,衣食住行相当简陋。主食常年以粗粮为主,伴以糠菜,习惯每日三餐,到冬闲季节有的人家每天只吃两餐,一般以玉米、高梁为主食,逢年过节或迎亲待客极偶尔才吃细粮。

贫苦人家虽说是“糠菜半年粮”,但也讲究粗粮细做,比如后来他们摊的大煎饼等。

锅贴饼子是用玉米面或高梁面要先用开水泼面再和成团,趁热锅贴于炖菜的锅边,菜熟饼熟,挨锅一面烤焦成黄褐色,酥脆可口。

菜团子用玉米面或玉米、高梁米面混合做皮,把萝卜丝、南瓜丝或干菜、白菜剁碎,加油盐做馅,包成圆团,蒸熟后食用。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人们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膳食结构改变,白面、大米已成主食,粗粮细做一般只为调剂口味。鸡、鸭、鱼、肉、海鲜等已成为餐桌上常见之物,吃不仅仅为了饱肚子,而是为了健康,讲营养搭配,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今天他们几位同学吃的就是贴饼子和菜团子。

时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些人中午饭还没吃,一直挺到这钟点,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加上三位同学都是城里人,没干过活,没出过力,冷不丁(方言,偶尔、没预备、不防备的意思)饿着肚子跑了大半天的山(东北方言称到山里采山货为跑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饭菜端上来,听见柏强说:“来,吃饭吧,”这话音还没落,哥几个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

吃完饭,哥几个都撑得够呛,离开饭桌,在炕上坐着伸直腿,挺着腰,打着饱嗝,不时地捋一捋肚子。这时天渐渐黑了,柏强爸爸收工回到家,先上西屋向同学问候一声打个招呼,几个同学见柏强爸爸进来,急忙挺直身子回应:“叔叔,回来了。”

“吃饱了吧?穷山沟里没有什么好吃的,都别客气。”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都吃得饱饱地了。谢谢叔叔阿姨。”

“谢什么呀?请还请不来呢。只要你们不嫌弃,什么时候来都欢迎,我们家虽然穷,缺吃少喝,但我们庄户人家决不缺真诚和热情。”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你们要不烦,我们以后一定常来。”

天黑了,柏强爸爸从灶坑中戳了一大锹红红的木头火炭端出来倒在小院子里,柏强找来几块干柈子盖在上面,几股青烟过后,柈子燃烧起来。几位同学找来板凳和几块木头头儿立起来当板凳围坐在篝火旁,爸爸又从仓房里提出个篮子,里面是半干不干发了黄的松树塔子(红松的球果,长得像宝塔,俗称松塔),拎起几个扔到火堆里,满是油脂的松塔很快‘唿唿’地燃烧起来,火苗窜起老高。不一会,爸爸用根长柈子将还在燃烧的松塔拨拉出来,用柈子边敲边拨动,火灭了,停了停,爸爸将松塔拿起来一人分给他们一个。

柔软了许多还有些烫手的松塔散发着浓浓的松树油脂香气,轻轻一掰,里面是像玉米一样一层一层的松子,掰出一粒,放在嘴里用牙一磕,磕出松仁一吃,格外的香,特殊的香。

夜深了,整个山村都已经沉入了梦乡,只有“吱吱”的虫鸣声传来,衬托着山村更加寂静,静得人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甚至能听见一片树叶轻轻飘落的声音,父母过来催了几次,可同学们还赖在天井(院子)中享受在寂静里不走。

深秋的天气格外晴朗,阵阵微微的山风吹在身上,有着丝丝的凉意,门外路边的高大杨树在风中欢快地摇曳,一片片树叶不紧不慢地拍着手,‘哗哗’响着像是在为他们的心情鼓掌;抬头望去,一钩弯月寂寞地挂在西山树梢上,凉凉的月色从高高的大树缝隙中漏下来,洒了一地朦朦胧胧散碎白点;遥远的空中,镶满了一颗颗亮晶晶的星星,像顽皮的孩子在眨着无邪的眼睛。连绵山丘下,宁静的河流藏起了往日‘哗哗’流淌的声音,安逸的空气,静怡的夜色,远远传来的一两声蛙鸣,净化着每个人的心灵。

晓峰见景生情,作了一首诗轻声细语地读了出来:

静月夜

净夜沉浸温柔中

偶破沉寂草虫鸣

暮色相伴浅雾落

天边弯月意韵浓

观看着夜景,耳听着晓峰抑扬顿挫的小诗,几位同学不由得醉了,心里感叹着:“真美呀,我们在城里就没看见过这么美的天空,来得太值了,下次我们一定还来。”

当天晚上,同学们就睡在柏强家的火炕上,火炕就是北方可以烧火取暖的床。搭建火炕称为‘盘’,盘火炕时,一般以成人膝盖以下的小腿高度为火炕高度,便于上下;长度是整个房间的东西长度,宽度不定,以能横躺休息为准则。因为炕里留有烟道,故人们常以留几个烟道为宽度单位,叫“几洞炕”如“四洞炕”就是内有四条烟道。烟道一面同灶台相通,只要烧火做饭,炊烟便通过火炕中的烟道迂回流行经另一面连接房顶的烟囱排出,既保证烟气及时排出,又可以保持火炕热度,东北寒冷的冬季在炕上睡觉格外暖和。盘炕在北方农村那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技术活,能盘一盘好炕的人理所应当会受到社员们的尊重,当时头道河大队一位社员叫宋长庚盘炕一绝,就被传为‘炕洞神仙’。炕如果盘不好,阴天下雨炕不好烧,会从灶坑口儿往外返烟,百姓称之为倒烟,这烟浓烈量大,格外呛人,这是生活中最让人烦心的事。

炕上铺着炕席,是用高粱杆儿一劈两半,抠出瓤子,用水泡软压平,然后编制而成,与炕配套的还有一把小笤帚,一般用笤帚糜子精心编制,小巧精致,每天早晨起来会用它把炕上的脏东西扫净。

有的火炕是用土坯来盘,下边用大坯支插烟道,上面用坯平铺,最后用黄泥抹平整;有的炕是用红砖盘,柏强家这里都是使用当地特产的薄石板盘炕,坚固耐用,不易断裂,透热力快而且均匀,更加保温,最适宜老年人及幼儿睡眠。

睡炕的好处是可以赶走我们身上的寒气,劳累了一天浑身酸疼,晚上睡在热炕上,一觉醒来浑身舒坦,解除了困乏,第二天又有充足的精力去劳作。

土炕不仅仅是一家人休息的床,还是左临右舍聚会、聊天的地方,也是吃饭、做针线活缝补衣服、做被子缝褥子的地方,尤其是大雪封山的冬天,大婶大娘们围坐在热乎乎的炕头儿上,说闲话讲故事,女孩子们则在围在炕稍玩耍。

那时东北人吃饭时多数用炕桌,基本上都是一个长方形的短腿木桌,冬天的时候,大家都盘腿坐在土炕上,围在炕桌儿周围吃饭,一家人围坐一起其乐融融,就是最简单的饭菜也都吃出了温暖和亲情。

现在初次上山跑累了的几位同学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舒服得恨不能打上几个滚儿。

第二天几位同学回县城走了,晚上柏强和父母吃过饭坐在炕上聊天儿,谈到同学来家里玩儿的事,父母都觉得儿子领来县城的同学到了这大山沟里的家,自家招待不周,觉得挺过意不去,但柏强从内心觉得父母已经相当热情,还杀了一只小鸡,招待得到位,想起同学吃得那个香,一边笑一边和父母说:“这就挺好了,别看他们都是城里人,看他们吃的香劲儿,他们还不一定比我们生活好呢?”

不久后,柏强到这几位同学家玩儿,亲身感受到了城里人的生活,对他世界观、人生观的确立起到了相当大地作用。

同学们回到学校,又进入正常学习,这天周六下午还没放学,柏刚就对他们几位说:“明天都到我家去玩,柏强你就别回家了。”

第二天,柏强知道今天到柏刚家做客,起得很早,洗脸刷牙之后,摸一摸昨晚洗的衣服还有点潮乎乎的,可是也没别的衣服可以换,只好将就着穿吧;脚上穿的解放鞋虽然已经很旧了,昨晚也用抹布细细地擦了好几遍,怕晾不干昨晚也没刷,没有袜子,光着脚,穿戴完毕,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虽说衣服都很旧,上衣裤子还打着补丁,那个时代的观念是勤俭节约,讲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无论男女老少身穿有补丁的衣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虽旧可是都洗得干干净净,自己觉着还挺满意。

刚吃过早饭,柏刚就来到学校找他,两人来到柏刚家,全武和晓峰已经到了,正坐在屋里打扑克,看他们随随便便的样子,就知道他两人以前不是来过一次两次,肯定是常来常往。

柏刚家住在县公安局的家属区,三间砖瓦到顶的房子,整齐的足有两米高的木板障子,两扇黑色的木制大门,大门四角还包着铁叶子,推开大门是直通房门十几米长红砖铺砌的小路,小路两边还夹着两尺来高整齐木板条钉成的小栅栏,里面种的蔬菜,多数已经成了干枝子,只有一小畦菠菜还绿油油的,房前靠障子垛着一大垛柈子,足有十几丈(木头柈子的丈量单位,当地烧柴都是木头劈成约半米长的段,人称柈子,一排靠一排垛成垛,一般一丈长、一米五高的一垛称为一丈),柈子垛上面苫着宽木柈子当瓦防雨。

进了屋,柏强四下打量一下柏刚的家:整座房子南北朝向,都是正房,门左右是两个窗户,进屋是客厅,房门对面靠北墙一张方桌,方桌上放着一个搪瓷圆盘,里面放着两个花花绿绿的铁皮暖瓶,旁边是一个白瓷茶壶,四个茶碗,桌子两旁是两张木头靠背椅子,桌子后面的墙上挂着镜子,中间一面大的,一角画着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中李铁梅高举红灯的光辉形象,大镜子两边是两个长条小镜子,都是雕花木框,后墙左侧还有一个小门;大厅左右两边是进两个里屋的门,左侧进屋南北都有窗户,南窗户较大,北窗户较小,房间北侧是盘大炕,炕上靠山墙一侧立着一组炕琴(当时的一种家俱,装被褥、杂物等),靠西墙是松木木方和板子搭成的架子,用蓝花塑料布挡着,架子上面并排两个黄箱子,黄箱子上摆放着***戴着军帽的半身石膏像,墙上并排五个相框,中间一个里面镶着***身穿灰色中山装的半身像;两边各两个相框里面镶着许多照片,靠南墙放着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着电视机,旁边是一个电话,门后墙边是缝纫机和一张小椅子;大厅右手边墙中间一个门,打开门是一米多长半米来宽的小过道,过道之外整个屋子是一面大炕,南北窗户,炕中间是木框中间镶纤维板的拉门,将屋子隔成两个房间,炕上靠墙分别放着半组炕琴和学生桌,上面放着一些书本和一盏台灯,后来听柏刚介绍,他父母住在西屋,他和弟弟住在东屋,他住南侧,弟弟今年十四岁,住北侧。

柏强看到这些,心里只画魂儿(东北方言,猜疑,犯寻思):没看见有锅灶,他们在哪里做饭呢?炕又在哪里烧火呢?其实他没发现,后墙靠左侧的小门进去在后面还有一个房间,宽有近三米,长到两侧房间窗户旁边,一边一个锅台,旁边摆着一小摞柈子,西侧靠墙旁边放着一张一米来高的小桌子,上面是一个盖着小花布的电饭锅,东侧靠墙旁立着一台双开门的冰箱。

柏强进了屋,正在四处打量,北墙边的小门开了,出来一位妇女,手里捏着一小把青菜,扎着围裙,瓜子脸白白净净,大眼睛双眼皮,眼角有几条不明显的鱼尾纹,梳着五号头(当时流行的一种中年妇女头型),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浅灰颜色的裤子,看样子也就三十七八岁的模样,柏刚忙拉着柏强走上前说道:“妈,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我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哥们儿黄柏强,”说完回过头对柏强说:“柏强,这是我妈,”柏强急忙上前两步,也学着几位同学到自己家时的样子,微微鞠了个躬:“阿姨您好,给您添麻烦了。”

“我早就听柏刚说过你,学习好,人也好。来来来,快进来进屋坐吧。柏刚,你陪柏强,我去做饭,”说着话又上下打量了柏强几眼。

柏强随着柏刚转身走了两步,忍不住又转头望了一眼柏刚妈妈的背影,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亲,她和柏刚妈妈年龄顶多也就差三两岁,可是看起来老了十岁也不止,哎,母亲为了这个家受苦受累了,自己今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柏刚领着柏强来到东屋,全武和晓峰坐在炕上正在玩扑克,两个人脸上都贴着长长短短的纸条,晓峰脸上贴得更多,一见柏强、柏刚进来,赶紧一把将脸上的纸条胡噜(方言,指用拂拭的动作把东西归集到一起)掉,笑着说:“来来来,咱们一起玩儿。”

柏刚:“不玩儿不玩儿,过来看电视吧。”

全武:“好好好,不玩儿了,去看电视。”

“不玩儿就不玩儿,下次我可就不让你了,赢死你,嘻嘻,”晓峰笑嘻嘻地说。

几位同学来到西屋,柏刚打开电视,调台,电视中刚刚开演一部电影,屏幕上一个闪闪发光的五角星,接着推出电影名字《上甘岭》,主要内容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中,上甘岭战役中的一段感人故事。晓峰和全武一边看一边捅捅咕咕搞一些小动作,嘻嘻哈哈,没个老实气,柏强第一次看电视,从头看到尾都是聚精会神,心也随着故事情节波动起伏。

电视中的电影演完了,柏刚妈妈喊柏刚,请同学洗手准备吃饭,饭菜端上来了,整整一大桌子,柏强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客气,大快朵颐,饭后又吃了一些水果。

这次到柏刚家做客,成为柏强人生中的一次重要事件,他第一次见识到城市人家的生活,他也是第一次看电视、第一次见到拨号的电话、第一次听说并见到电饭锅;第一次吃香肠、午餐肉;第一次见到并吃到橙子。

其实也不是所有城市人家都能达到这样的生活水平,当时无论城乡,几乎所有的副食、生活用品等都是供应制,凭票购买,城乡虽有差别,但不会达到如此之大,黄柏刚的父亲是县公安局的科长,母亲在财政局工作,在当时被称为双职工,主要还都在收入高、福利好的重要部门工作,而且家里只有柏刚、柏强两个孩子,生活水平相当高,绝不是普通人家可比。

柏强第一次到城里人家做客后,他又到全武、晓峰家里做客,看到他们的生活水平与柏刚家相差无几,以为所有的城里人都达到了这样的生活水平,又羡慕又嫉妒,自己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离开农村到城里,过上这样的生活。

吃过饭,四人坐在炕上聊天,柏刚妈妈进来叫柏刚出去一趟,两人聊了一会儿,柏刚进屋,几个人也都没在意,两三点钟,大家提出来该走了,柏刚妈妈客气了一下,然后递给柏刚一个小布兜说:“好吧,欢迎你们几个人今后来玩儿,尤其柏强家远,更要常来。”

大家答应着,说几句感谢的话,一起出门,全武、晓峰和柏强、柏刚挥挥手告个别,回家去了。

柏强要回学校宿舍,柏刚说送他回去,柏强觉得奇怪:“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还送什么送,”柏刚说:“我和你还有话说,”柏强听柏刚有话要和自己说也就不坚持,一直到了学校,进了宿舍,见同寝室的同学都回家去了,就邀请柏刚坐一会儿,柏刚站着没动,表情扭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柏强,我妈说你和我弟弟高矮胖瘦差不多,给你找了套他的旧衣服和鞋,你别嫌弃,”说着把布兜打开将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放在床上,柏强一看,是一件黄色的(de)的(di)确良上衣,一件深蓝色的涤卡裤子,一双白色回力球鞋和两双新的尼龙丝袜子,都是当时社会上刚刚开始流行的,原来柏刚妈妈见到柏强虽然长得浓眉大眼并不丑,但是个子矮小,面黄肌瘦,穿的衣服洗得挺干净,可是已经打了好几块补丁,脚上穿的旧解放鞋也破旧不堪,光着脚没穿袜子,应该是没有袜子,想到他和自己的儿子是好朋友,而且和自己的二儿子重名,天生有股亲近感,见到他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发酸,看到他的身材和自家老二差不多,这才找出一套儿子的衣服送给他,又怕在别人面前送他旧衣服可能会伤害他的自尊心,这才让柏刚借送他回学校的名义到宿舍再给他。

虽然衣服和鞋柏刚说都是旧的,其实都有八成新,一点也不旧,比柏强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和鞋那好得太多了。柏强想推脱,柏刚也看出来他没有嫌弃的意思,怕话说多了柏强反而不好意思,急忙说:“那我就先走了,”说完话也不等柏强说话,急急忙忙推门出去回家去了。

柏强站在窗前看见柏刚走远了,三步两步来到床边,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不大不小,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这套衣服,浑身上下摸了摸衣服的面料,又摸了摸自己脱下来的衣服,那感觉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想到自己也有一套穿得出去的衣服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嗓子眼儿像堵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想大笑、想大哭、也想大喊。

过了好一会,他平静平静心情,把鞋换上,稍微有点大,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和鞋子都脱下来叠好,装在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包袱里最底下,又把自己的旧衣服穿上。这套衣服他想过段时间再穿,一个是有点舍不得,再就是怕全武、晓峰看见说什么,更怕他们看见不说,但从心里小瞧了他。自此这套衣服陪着他度过了七八年的时光,直到中专毕业参加工作,收入高了,条件允许,经济上有能力,自己买了新衣服,才恋恋不舍地把这套已经穿得很旧的衣服脱下来收藏在了箱子底儿。

到过自己这三位同学好朋友的家后,柏强再也不好意思请这几位同学到自己家,想一想自己家也太寒酸了,和同学的家实在是没法比。可是爸爸妈妈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总是和他说:“你的同学怎么不来家玩呢?有时间请他们来家玩吧,”每当这个时候,柏强总是支支吾吾,推说同学忙,自己家山高路远,同学怕累着,所以不来。

这年秋天,学校放假,一大早,柏强收拾收拾东西打叠好行李,装好书本、换洗衣服准备回家,柏刚他们三个想着放假没事,非要再到柏强家玩,柏强不好推脱,只好领着他们三个又来到了头道河。

太阳冲过群山遮挡慢慢升起,浓雾渐渐散去,大地铺满了阳光,田地也睡醒了,地里的蔬菜和庄稼叶子上些许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点点一闪一闪明亮的光辉。

走了一个多小时,进了家门,爹妈都到队上出工干活去了,柏强看到自己家里破破烂烂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三位同学可是一点都不起外(不把自己当成客人,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进到西屋往炕上四仰八叉地一躺,大喊着:“累死了,真舒服哇。”

看到同学毫不在意的样子,柏强心里暗暗画魂儿(东北话,指半信半疑,左右不定,拿不准主意),自己是不是有点多心,太虚荣了。

柏强放下手里拎的东西,来到外屋地,大锅盖着盖儿,微微冒着热气,掀开一看,锅里煮着一大锅大碴子。柏强知道这是爸妈早上上工前煮上的,看看时间也快到下工的时候了,对着屋里喊一声:“柏刚,你们先休息,我煮饭。”

“用我帮你吗?”晓峰在屋里说。

“不用,现成的,热一热就行。”

柏强抱了点柈子放在灶坑口,拿起一根拨了拨灶坑底下,柴灰下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火炭,柏强扔了几根小柈子进去,沤了一会,灶坑里开始冒烟,柏强拿了一小块儿松树明子(松树死后埋在土中多年,浸满油脂不腐烂的部分,极易燃烧,东北农村将它劈成小条用来引火)点着,往灶坑里柈子下一伸,火“唿”地一声着了起来,不一会,锅里的大碴子就烧开了,粘稠的大碴子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碴子正咕嘟着,爸妈下工回到家,见到儿子回来了特别开心,看到他城里的同学又来了,更是高兴。打过招呼妈妈拿了个筐到院子里择菜,柏强急忙跟着帮忙,这时正是青菜下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豆角、青椒、芹菜、小辣椒、西红柿有的是,妈妈不一会就摘了一大筐。妈妈是个利索人,干活格外煞愣(指麻利、利索、快),不到半个小时,菜就炒得了,摆上桌子,准备吃饭,柏强一看,四个菜,炒豆角丝、炒青椒,炒芹菜,白糖拌柿子,就是没有肉,白糖也是点了一点点,有点儿意思而已。就这,同学柏刚他们仍然吃得香甜。

吃完饭,爸爸对柏强说:“强子,我和你妈去上工,你领你们同学去钓点蝲蛄得了,晚上回来我给你们做蝲蛄豆腐吃,也让你同学尝尝鲜。”

“对呀,”柏强一听,爸爸说得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钓蝲蛄即好玩还好吃,就去钓蝲蛄:“柏刚、全文、晓峰,走走走,我带你们去钓蝲蛄。”

柏强撕了张纸,到盐罐儿里抓了一把大粒盐包起来装到兜里,抄起一把大笊篱,拎起两只水桶,领着他们出了房门,房门外门后面墙上挂着一卷细麻绳,柏强对晓峰说:“晓峰,去把绳子拿着。”晓峰答应一声伸手取下绳子拎在手里,几个人出了大门向坡下走,一边走,柏强一边四下张望,看见路边有卷烂麻绳子头,赶紧喊晓峰“晓峰,帮我去把沟里的烂麻绳子拿着。”

正是入秋时节,山区的早晚温差很大,白天天气还很灼热,河边的柳树趟子像一道绿墙在微风中晃动,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河面,远远只能听到哗哗哗哗的流水声。大家来到河边,找到一段周边树少的河湾,风把河湾一大片平静的水面吹出来均匀的鱼鳞纹,河湾四周的小树被吹得哗哗响,几片绿黄色的树叶经不起风的摇动,飘飘悠悠落到了水面变成了一片片小舟,一晃一晃地荡出一圈一圈的水波纹。

几个人放下手里的家伙什,做钓蝲蛄的准备工作。这里向南是一片草甸子,靠草甸子的山根下有一眼山泉,清澈的泉水汩汩地往外冒着,喷起老高,流入不远处杂草丛生的草甸子里,草甸子里不远一个不远一个的塔头墩子像一个个敦实的士兵守卫着这片黑土地,这里随处可以看到受惊蹦跳的青蛙。

柏强交代了一下,几个人分头行动,两人低着头沿着河边四处寻找,不一会找到了两条一拃(zha,指手掌伸开,从拇指到中指两端的距离)来长的臭鱼,

另两人跑到草甸子里,不一会抓来了几只青蛙,柏强把青蛙剥了皮,用石头敲了敲,砸了个烂糊糊的扁儿,又把捡来的烂麻绳子抻开,将臭鱼和烂青蛙用麻绳子缠成四个球,再用从家里拿来的麻绳拴住连起来,找了个水流平缓的地方扔到了水里,把绳子头栓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几个人坐在岸边聊天,十来分钟功夫,柏强来到河边,抓住绳子头,轻轻地向上提溜(手拉、提起来的意思)起来,拽到岸上,就听柏刚、全武、晓峰三人异口同声“哇”地一声惊呼,都飞快地跑过去,帮助柏强往上提麻绳,只见麻绳球上,密密麻麻全是一虎口长的大蝲蛄。这蝲蛄是东北特产,也叫大头虾,样子很像小龙虾,所以后来有人叫它“天池龙虾,”灰青色的身子,两只大螯,张牙舞爪,平日里大家都是将它煮着吃,煮熟后更像小龙虾,通红的壳,吃法也和小龙虾一样。这种蝲蛄吃腐食,闻到了臭鱼和烂青蛙的味道,都冲过来争抢着吃,并用他们的大螯(ao)钳住烂麻绳球,一般这些蝲蛄夹得紧加上烂麻绳缠绕,只要钳住就跑不了了。柏强将麻绳球提溜着放到水桶里使劲一抖搂,再提出来一看,大部分蝲蛄都掉到了水桶里,个别剩下还有几个,几个人急忙上前用手往下摘,柏强刚喊了一声“注意,它钳人,”话音还没落,晓峰大喊一声“哎呀我的妈呀”嗖地站起来使劲一甩手,一只大蝲蛄掉在地上,再看晓峰的手指被蝲蛄狠狠地夹了一下,冒出了血珠,柏刚他们几个人看到晓峰的狼狈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柏强一边笑一边告诉他们:“抓蝲蛄不能着急,要轻轻地用食指和拇指两个手指捏住蝲蛄靠头后面的地方就行了,你看就这样,”一边说,柏强一边抓起一只蝲蛄做了个示范,果然蝲蛄张牙舞爪,可是却干伸爪抓不到人。

一边说一边笑,几个人轮班将烂麻绳球换地方投到河里,都抢着往上提溜儿,也就两个多小时的工夫,他们就抓了足有半水桶大蝲蛄,算是结束了抓蝲蛄的工作。

柏强从兜里掏出包盐的纸,打开纸包把盐倒到装着蝲蛄的桶里,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棍子插到桶里使劲搅,刚才桶里的蝲蛄还慢条斯理地爬着,一倒进去盐,再这么一搅,这些蝲蛄马上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摇头摆尾拼命爬着,一边爬一边嘴里不停地往外吐着白花花的泡沫,不一会,泡沫就溢满了水桶,再停了一会,柏强拿起笊篱把桶里的泡沫往外捞,又拎起另一只水桶,从河里打来大半桶水,再用笊篱把桶里的蝲蛄捞上来倒到装清水的桶里,用笊篱来回地攉拢(huolong,搅拌的意思),晓峰赶紧把空出来的水桶洗净又打来半桶水,柏强再将蝲蛄用笊篱捞到另一只水桶里,如此反复清洗了七八遍,看看装着蝲蛄和水的桶里没有了埋汰(脏)东西,柏强直起腰,松了一口气说:“好了,差不多了,走,回家做蝲蛄豆腐去。”

几个人拎着装蝲蛄的水桶,拿着笊篱、绳子哼哼着小曲往家走。到了家,柏强把水桶放在大门旁的一块大青石旁。大青石就在大门里头西侧,有锅盖大小,一尺多厚,不圆不方的,中间有小盆口大的一个凹槽,近一尺深,里外光滑圆润,柏刚他们老早就看见过这块大石头,很是纳闷这块中间有洞的石头是干什么的,现在忍不住询问:“这块大石头是干什么用的?”

柏强嘻嘻一笑,用手一指自豪地说:“这就是做蝲蛄豆腐的专用石臼,这个大队呀,还就我家有,它原来是大队的,我家买了大队原来作队部的房子,这块石头太沉搬不走就放在这里了,东西在我们家院子里当然就成我家的了。”

说着话,柏强拎起水桶到前面水井打来一桶水,又进屋取来一个盆子、一把炊帚和一个烧水的燎壶。柏强把水桶里的水倒到燎壶里,一手拎着往大石头上慢慢倒,一手用炊帚刷洗大石头表面,刷了一遍又一遍,正刷着,爸爸妈妈请假提前收工回来了,打声招呼,爸爸进屋拎着两个盆子、一把勺子和一个挺大头儿的大木槌来到跟前,柏强这时候也将石头刷洗得干干净净。

爸爸放下木槌,拎起水桶把蝲蛄倒出一些到盆子里,对柏刚他们说:“来,同学们,自己动手吃着才香。”

说着话左手捏起一只蝲蛄,右手揪着蝲蛄头上的硬壳一掀揪了下来,又揪着蝲蛄扁扁的尾巴一掰,慢慢往外一拽,连尾巴尖儿带蝲蛄肚子里的一条黑线(内脏)拽了出来,然后将手里剩的软塌塌的蝲蛄身体扔到盆里。大家一看这容易,都围上来,一人抄起一只学着干了起来,起初还不太顺手,不一会就都干得像模像样了。人多力量大,时间不长,半桶蝲蛄就处理完了。

大家站起身,爸爸捧起一捧处理完的蝲蛄放到石臼里,拿起木槌掌握好分寸一下一下砸了起来,不一会就将石臼里的蝲蛄都砸得成了一汪烂糊糊的泥水,放下木槌,拿起勺子,将石臼里的汤汤水水蒯(kuai)到另一个盆里。

柏刚他们一看,这我们也会,赶紧上前学着样子,也砸了起来,时间不长就都砸完了。柏强又倒水将石头冲洗干净,请同学进屋休息,自己进菜园子薅了一大把小白菜,又割了一小绺韭菜,在杖子边撸了一些岜蒿嫩叶(bahao,学名藿香,也叫野苏子,东北民间常用作调料或直接食用。著名的吉林省ZH市庆岭活鱼就是以它为主要调料),进屋洗净交给爸爸。

妈妈已经在锅里贴上了玉米饼子,锅里还炖着豆角和茄子,一股股香味不断地飘出来。

柏强爸爸开始做蝲蛄豆腐:首先将刚刚砸好的蝲蛄汤汁用笼屉布滤除渣滓;然后洗净锅,加清水,烧开,加盐,下小白菜叶,翻两个滚,取来两个晒干的红辣椒在灶坑底下用火烤焦,扔到汤锅里,下岜蒿碎,将滤除渣滓的蝲蛄汤汁顺着盆沿轻轻倒入锅中,灰青色的水样汤汁进入热水立刻变成了红色鲜亮豆腐脑状,这时将切成末的韭菜放到锅里,接着马上出锅,一盆鲜香可口的蝲蛄豆腐就成功了。

开饭了,母亲做的炖豆角、蒜茄子一样一小盆儿,一大盘贴饼子;父亲做的一大盆蝲蛄豆腐,小哥几个吃得这叫个美,尤其蝲蛄豆腐,又鲜又香,柏刚他们吸溜吸溜这通吃、喝,恨不得把舌头都咽下去。

后来,几位同学又来到头道河抓过蝲蛄,他们不仅做蝲蛄豆腐,有几次还煮着吃。大锅里添上水,将洗净的蝲蛄倒进去,架上火慢慢烧着,蝲蛄在水锅里,锅里的蝲蛄伸展着扁扁的尾巴拍打着水,围着锅底来回游动,不一会水越来越热,蝲蛄们游得越来越快,再烧一会,蝲蛄都不动了,颜色由灰黑色变成了红褐色,由红褐色变成红色,最后变成了一团鲜红火焰。捞出来去头去壳,剩下一下块肉,蘸着酱油醋一吃,哎呀,不愧人间美味。

品尝了美味,当天晚上,几个小伙伴又经历到了从未见过的梦幻般的美景。

山村的夜晚都特别地黑,特别地静,这天晚上没有一丝风,天上也没有月亮,仰头望去星星反而格外地多,格外地亮远远传来的一两声有气无力的犬吠和孩子哭声,愈发衬托出夜的幽深寂静。几位同学坐在院子里聊着天,忽然柏强家的大黄狗冲着仓房和菜园子之间的角落‘汪汪汪’不是好声地叫个不停,柏强呵斥了几声,大黄狗反常地没有反应,而是叫得更欢了。

大家好奇,柏强也纳闷儿,这大黄狗最听我的话,这次不让它乱汪汪,咋还不听呢?

几个人爬起来凑到跟前去看,影影绰绰见靠障子根儿有一尺来宽、一米多长的一段什么东西在泛着白光。柏强赶紧回屋里取了根松树明子点着,火光下大家一看,原来是一段腐烂了的木头,用手一摸软乎乎、潮乎乎地在发出白白的荧光。柏强轻轻踢了大黄狗一脚:“去,上一边儿去,别叫了,”回身取来一柄叉子,一边熄灭了松树明子将两年前苫(shan)房子剩下堆在房角的山草挑起来将发光的烂木头盖上,一边笑着:“我让你叫。”就在这时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就见周围飘飘悠悠从烂草堆里飞起许多小光点,一闪一闪,有的发出鲜艳的绿光、有的是柔和的黄色光芒,好像一盏盏悬挂在空中的小灯笼,又好像天上的星星落了下来,一明一灭地眨着眼睛,置身其间,似乎陷入了星河之内,有一种分不清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的感觉。晓峰兴奋地喊出声来:“萤火虫、萤火虫。”说着话伸手一抓,你别说,还真让他抓住了一只,借着柏强划着的火柴光亮,可以看见晓峰摊开的手掌上一只一厘米多细长的小甲虫,两只黑乎乎、绿莹莹的甲壳,两个摇摇摆摆的触角,比甲壳略长的肚子,尾端还在一闪一闪地放着荧光,大家不由得想起车胤囊萤夜读书的故事。虽说萤火虫大家一看就知道,但是这几个城里孩子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实的萤火虫。

后来的日子里,柏刚他们又来柏强家几次,每次吃饭,虽然没有什么鸡鸭鱼肉,可是回回都有山区农家特色,包括各种山野菜、蘑菇、干菜、小鱼汤、蛤蟆(哈什蚂)炖土豆等,多数还都是自己动手,什么捞小鱼,采山菜,捡蘑菇,抓蛤蟆等等,所以印象格外深刻;上山下河,也就每次都能见到城里见不到的稀罕景象,以至于多少年后,几个人坐在一起还常常回忆起当时柏强家饭菜的香味,回忆起山村里的奇闻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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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木先生站在一座宅子前,心情忐忑地对主人道:“叔叔,我需要南星......”“这东西可不能多用,你不怕有毒吗?”“我已经中毒了......”
  • 噬血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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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再次醒来,一切都变了。不入五行,不坠轮回,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永生的诅咒?动乱的陌生之地,异族林立,诸圣争雄,伴随而来的是一路热血与战歌,既然老天都收不了我,终有一日,我会站在这九天十地之上,亲手打破诅咒的束缚,撕裂命运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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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车祸,让拥有幸福生活的女孩的生活从此改变。因为那场交通事故,她失去了对从前的记忆,每晚都在恶梦中惊醒,只有零星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她全然不知,她最好的朋友和她最爱的人一直保持着暧昧关系。然而,现在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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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到仙侠世界,成为了牛家村胆小懦弱的书呆子牛大春,这是什么坑爹的开局?幸好激活了史上最强反派系统,只要按时完成任务,古往今来各种武功、仙术、神通应有尽有。系统:“反派定律第一条:为反派者,当心狠手辣,杀掉正派敌人后务必要在心脏部位再补一刀,最好将其头颅割下,以防主角光环附体的正派少侠战后复活,从而将你反杀。”“反派定律第二条:对敌时万万不可将其打落悬崖,据不完全统计,百分之七十的正派主角都能跌落悬崖而不死,跌崖后更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在崖底得到逆天造化,从而走上开挂般的逆袭之路。”“反派定律第三条:击败对手后,务必第一时间将其一剑穿心,或是直接斩下头颅,万万不可洋洋自得,说了一大通对方只所以会败的前因后果,因为你是反派,而反派又往往死于话多。”......赵炎:“系统,可不可以改个牛B点的名字?”系统:“可以,请缴纳500点反派值。”赵炎:“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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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林晓梦

    晓飘如春林,风絮烟雨梦。梦境还是现实,他,已经模糊不清;你,可还能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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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毕业后的她,因为一次冒险无意中穿越到了魔界,魔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动荡,她肩负着拯救苍生的重担寻找残断的紫刃,与邪魔斗争,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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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眼,身在异世。图谜大陆以武为尊的相府废柴三小姐,惊异觉醒。祖母偏心,堂姐诋毁,父亲不疼,母亲不爱。机缘巧合获得万凤花种,从此一鸣惊人。护国神兽金凤?那是她的跟班小弟。碧水麒麟?她每天投喂一下就乖乖给她当坐骑。火神毕方?那是帮她炼丹的看护。天阶神技,那是用来垫桌角的废书而已。只是这个男人,每次都笑眯眯的对她招手求合体是个什么意思,双!修!?貌似像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