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狼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它是云崖山脉出一个狭长的裂口谷底,左右两边是云崖山脉最高的两处山峰,左边略小一点的叫做“小狼峰”,右边略高一点的叫做“大狼峰”,晋云国立国之处便在此地建造关隘,阻挡钟离国东进之路,数千年来,钟离国要想东进就必须打破双狼关,之后进军百里,越过清河,便是一马平川的神川郡,其地正处钟离国与晋云国交界处,双狼关以西属钟离国,以东属晋云国,战略价值不言而喻。
双狼关是千年之前由墨家大师计连城主持修建在双狼峡谷内的大型军士要塞,要塞全长约八百米,高四百五十米,光是垛口就有上中下三层,每层都配备不同器械不同法阵的防城器械。其中最为著名的防城法阵就属由墨家大师计连城设计,后经一代巨匠的公山先生修缮完成的“乱石星辰阵”。此阵由十台巨型抛石机组成,每座机架上都设置阵法,彼此呼应相连,设立在城墙上,因地制宜可就近取双狼山石块,石块经法阵加持发射出去如飞星流火坠地般光彩绚烂,落地如惊雷轰炸,八百米长的阵地一起爆炸,场面何其壮观!上中下三层垛口也各有不同用处。上层垛口宽阔,装有六十台巨型弩机,每台弩机上装十排弩箭,每排二十只弩箭,可连续发射,弩机口装的法阵,有火、冰、毒、烟等不同发射效果。中层垛口暗含各式硬弓与檑具,下层垛口更是暗藏玄机。双狼峡城门有三重门,每一重门均是玄铁所铸,一尺厚,百米高,重达万斤,这下层垛口的机关巧妙之处在于法阵暗藏流沙、火油、强碱、强酸等。敌军攻破一道城门,反而可以及时发动法阵,将其困死在下一道门前。双狼峡内驻民大多为军士亲属,由于清河每年定期泛滥,河道冲刷出一层层的黑土,土壤肥沃,适合作物生长,三百年前又由其郡守李开修坝筑堤,治理清河五十年,引水灌区,将双狼峡内至清河河畔治成天府之国。这些亲属就地耕种,收成远比外县哪些贫瘠的土地要好太多,其每年税收曾供给双狼峡最多十五万守军尚有多余。
双狼峡大朗山山腰处,有处山岩往里凹陷,露出一片高地,多年来经守城军士开石做防城用石,慢慢将这片高地开出,成了一处可屯兵上千的哨所。后来韩百崇做了大将军镇守此地,猎杀巨型犇牛三头,剥了牛皮,与好友军械处将领程士明花费数年时间做出三个十米直径的战鼓,名为“崇明战鼓”,此鼓上钉三百六十枚拳头大小的鼓钉,内置大簧,嵌有一千零八枚玉珏做法阵,擂鼓时声若惊天炸雷,借着双狼峡环生传开,可穿百里。军士听鼓可增其战意,鼓舞勇气,成为双狼关的又一战争利器!
双狼峡内的一处六进六出大庭院,是双狼峡守将,定西候大将军韩百崇的府邸。神川郡与别的州郡不同,别的州郡郡守最大,下有驻地将军听其调令,文胜武弱。而地处边境且有着“天下第一雄关”之称的双狼关,其战略地位太过重要,所有军政大权,几乎都由驻地将军把持,郡守反而成了只管民政的文官,武强文弱就是神川郡的现状。
双狼关军政繁忙,大将军韩百崇几乎每月都在军营处事,每月偶有一两天时间,可以回到这六进六出的宅邸,与家人团聚,稍享天伦之乐。难得昨夜韩百崇回府,今日清晨,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廊下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旁边放着一盆清水和洗脸用的巾帕。这少年相貌清秀,一脸的柔弱,柳叶眉飞星眸,玉脂脸润丹唇,高鼻阔额,十足一副美少年的模样。这便是程士明的独子程景之,自从八年前程士明病死,韩百崇就将旧友的独子认作义子,领回府内养育,一直视如己出。程景之感恩义父恩情,一直尽心竭力侍奉义父义母以尽孝道,照拂妹妹弟弟以身作则树立好榜样,若不是自幼体弱多病,练不得武,只怕早已从军,成为韩百崇帐下的又一新星武将。虽然体质不好不能学武,但一心想为义父争光的程景之读书却倍加用功,年纪轻轻却早已声名在外,一手文章深得文坛领袖秦三文赏识,对其文章诗词评价甚高,神川郡的各级育讲几次联名推荐他去做官,都被程景之一次又一次地拒绝,理由只有一个——自己年岁尚小,只愿多留在义父义母身边多进孝道。如此这般,又得育讲们一片赞誉。
程景之一早准备好洗漱用水,从内廷大房丫鬟梅姑处知晓义父已经起身,早早跪伏在地等义父洗漱。不就内廷门开,程景之依旧俯首在地,双手将水盆举过头顶,朗声道:“请义父清洗。”
厅内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青色长衫,腰系翡翠玉带,面若冠玉冷眼星眉,鬓须略长,伸手入盆中清洗,声音温润有劲道:“说了多少次了,以后这等杂事,都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程景之抬起身来仰望着义父道:“难得父亲在家一日,做儿子的自然要好生服侍,以尽孝心。”
此时厅内出来一位妇人,飞花云髻月牙眉,凤眼画线目含春,脸颊两个浅浅的酒窝留下一池的柔情,明眸皓齿闭月羞花,言语犹如春风和睦,步态胜似仙子成舞,体态丰盈步履娇媚,年过三旬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神韵。她看了程景之一眼,柔声说道:“他打小对你崇敬有加,心里时时刻刻只有你这个义父,你自己在家日子少,难得在家,他自然想多亲近你一些。”这便是号称晋云国四大美女之一的李清柔,韩百崇的夫人。
梅姑搀扶着李清柔出厅,韩百崇洗漱完毕扶起程景之,与夫人携手去偏庭就餐。一家人依序落座,李清柔问梅姑:“怎么不见月奴和靖儿?”梅姑笑道:“一早就让丫鬟去叫小姐公子起床一家人吃早饭,只怕这时候还赖床呢。”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女生传来:“人家才没有懒床呢。”循声看去,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身红色着装,眉目间尽是李清柔的神韵,两个小小的酒窝更是像足了韩夫人。她一路走一路跳,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六岁大穿着绿色衣服的孩童,一脸没睡醒的样,一只手牵着少女,一只手揉着眼角。
少女紧挨着程景之坐下,调皮得冲李清柔一吐舌头,娇声道:“娘亲,人家已经长大了,早就没赖床了。”说完眼角瞟了一下身旁的程景之。
李清柔将那个孩童拉过自己身边,双手本想抱起,只是被这孩子闹着叫道:“我要爹爹抱,我要爹爹抱。”
韩百崇一脸的笑意,伸手从夫人手中接过孩子,宠溺得用额头顶了顶孩子的脸颊,温柔地道:“好,就在爹爹这里吃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早饭,一旁的丫鬟也一脸笑意,这样的家庭,放在天底下哪个地方,都是美好的。
席间饭菜已毕,月奴拽着程景之的衣角,靠过头来,悄声在他耳边细声说道:“景哥哥,待会儿你来我院子,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程景之一脸狐疑,但还是答应下来。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义妹,他从来都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作为兄长,他对妹妹弟弟的宠爱是发自内心的,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姓氏,而跟他俩有一丝隔阂,这是一种超越血脉关系的亲情。
一家人吃完饭,丫鬟们收拾着碗筷,一个小丫鬟从门外悄声走来,在梅姑耳边嘀咕几句,退在一边。梅姑听完赶紧过来禀报还在逗弄孩子的韩百崇,轻声说道:“老爷,外面有军营的军士过来,说是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韩百崇将孩子抱给夫人,一脸无奈,怂了下肩撇了下嘴,歉声道:“夫人,我去去就来。”
李清柔接过孩子,温柔地望着夫君道:“不打紧,公事要紧。”
韩百崇去了不久便折返回来,脚步匆忙穿堂而过,没来得及跟妻儿们说话,不多时换了自己的战甲便离开了。
程景之被月奴拉到她住的院里,月奴把他拉到廊下说道:“景哥哥你在此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程景之坐在廊下的石凳上,不多时之间月奴拿了一个红色包裹,她又走又跳跑到廊下,却又嘟着嘴捏着包裹的一角呆在原地不动。
程景之瞧见她这副模样,煞是可爱,笑着开口问道:“你要给我什么呀?”
月奴被这一问顿时羞红了脸,努了努嘴巴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啊。”声音越到后面越听不清。
程景之一脸疑惑,这个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妹妹今日怎么如此小女人姿态?看她不像自己能三言两语说明白的样子,于是直接问道:“你要给我的东西是这个包裹吗?这包裹里是什么呀?”
月奴听言脸颊顿时秀得通红,都快和身上的红衣服一个颜色了。她努力长大嘴巴说话,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将一句话说完。:“就是给你的呀,里面是……”
程景之看着月奴,觉得特别好玩,嬉笑道:“你怎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这般扭捏?”
月奴双手揪紧了包裹,脸色已经快要滴出血来,也不再说话,直接将包裹塞在程景之手里,然后一个人转过头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程景之看着包裹,慢慢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双牛皮千层底靴子,布面上革了一层黄色犇牛牛皮,和鞋底子锥连在一起,料子都是上乘,但做工甚是粗糙,线眼都做在了外面。程景之心头突然沉了一下,满脸的惊讶。
月奴依着廊下的柱子,双手绕着衣角不停地打转,嚷了一声:“你到底喜不喜欢嘛?”
程景之惊得巴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已至成婚之年,男大当婚,此前义父韩百崇有意给他娶一门亲事,都被他挡下,说是“功名未立,何以成家?”追问何时立功名?他又答道“义父义母恩情尚未偿还,只想在父母身前多尽孝道,再过个三五年便去某个事做。”韩百崇整日军务繁忙,此事一时耽搁转头记起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如今自己的义妹将亲手做的一双鞋子赠与他,按照当地的习俗,这等事情,都是母子,夫妻之间才会有的。母赠子,示于亲,妻赠夫,示于爱。程景之从未想过自己一直宠爱的义妹会对自己有这般心思,冷睁着呆坐在原地。
月奴等待多时不得回答,记得直跺脚,忍不住心里的焦急,又问一遍:“你到底喜不喜欢嘛?”
程景之终于回过神来,痴痴得说了声:“啊……喜……喜欢。”
月奴这才心满意足,一脸的笑意,两个小酒窝装满了少女的甜蜜。程景之也是疑惑,出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鞋子大小的?”
月奴一脸得意道:“有天下雨,你走过庭院时,脚在地上踩了泥印,我用红绳系扣,便知道了。”说完秀得双手捂脸,不敢再与程景之对话,赶紧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