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大,模糊了人眼,落入眼中,涩涩的,那瞬间,她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滚落,与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陌哥,陌哥,陌哥……”她轻声呢喃,她的心好痛,好痛。若是换作以往,这般叫了好久,陌哥早就回她了,但是……她知道,陌哥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温柔的唤她沅霖了,怎么办,“陌哥,你告诉沅霖怎么办好吗?”她抱着怀中男子的遗体,双臂愈紧。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她绝望的,死寂的眼,骤然变亮,璀璨夺目。
“陌哥,沅霖想到了!陌哥,你等一等,再过一年沅霖就可以来陪你了,在时间到来之前,沅霖会先给陌哥报仇,陌哥等等沅霖好吗?他们一定要千倍万倍的还回来。”她的声音如少女对心上人撒娇——本也就是心上人,却莫名的令人胆寒,心惊肉跳。
她将夏梓陌的遗体放平在血水浸透的土壤之上,以秘法逼出他残留的心头血,和自己的心头血合二为一,从丹府里取出自己幼时第一次长出的那支有着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的树枝(那是族中传统,新生的娑婆树族幼婴,在族地里化为原型,直到长出第一支生有纯净灵气的树枝,再由族中长老以特殊之法取下,并在祖寺里受香火熏染九九八十一天,在祭司的看护之下,以精血为媒,与之结契,并接受祭司的祝福,最后将其一分为二,一份由本人持有,一份放在长生殿中)。
“吾乃娑婆树族圣女,为下任花神,
愿以圣女之名起誓,
以毕生修为,此生运数为祭,
用心头精血,净垢之躯为媒,
施展‘今缘来续’之法,
换与挚爱之人梓陌来世之缘,
为此只余一年阳寿,也在所不惜。”
“今缘来续”,这个秘法用生命为代价,换来世之缘,施展此秘法之后,余下的一年可实力大增,只是时间一到,不管是否愿意,身体都会随风散去。
此时的娑婆树族长生殿内红光闪现,突出异样,惹得看守的护卫拜见祭司,告知异象。祭司心头一跳,便出现在了长生殿内。看见是圣女的魂牌(用那另外半截树枝所制)闪现,大惊失色,忙向魂牌注入灵力。知晓原尾,长叹一息,用传讯符急召族长。
“祭司,出了何事?”锦若云赶来,看到圣女魂牌闪现,不敢置信,“娑珏的魂牌是怎么了?娑珏出了什么事?”
祭司再次叹气,将魂牌递给锦若云,锦若云也向魂牌里注入灵力,看完之后,他的表情比之祭司更多了一层烟笼,尽显悲戚。
“族长,请节哀。”
锦若云转身向外走去,摆了摆手,好像再说“我没事”似的,离去的背影却好像老了数倍,他回到家中,看见妻子担忧的神情。
“夫君,族中可是出了大事?”沅霞黛眉轻轻一皱,“夫君可同我说说,说不定瑕儿就有办法呢!”语气转而轻佻,欲想缓解气氛。
“阿霞……”锦若云担忧的看着她,多年夫妻,他知道应该早早同她说,但是他着实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将手中魂牌递给她,示意她向其中输入灵力,此时距离娑珏施展秘法的时间尚且不足十二个时辰,输入灵力还可知晓原尾。
沅霞看着这枚魂牌,心没来由的慌了:“夫君,这……”
“是娑珏的。”锦若云不忍看爱妻,只好别过头去。
沅霞眼前一黑,脚步踉跄,手靠着墙才将将稳住身形,握住魂牌的那只手渐渐紧了,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渐起青愣,分外刺眼。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缓缓向魂牌注入灵力,看见她的女儿那绝望的神情,好不痛心!
“夫君!我的娑珏,我的女儿,她……夫君,呜呜呜……”沅霞在叫出夫君的时候,锦若云就抱住了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发泄,听着她泣不成声,看着悲痛欲绝的她几近昏厥,成亲以后,这是她头次这般哭泣。
“阿霞不哭,不哭。”她的哭泣,让一向淡定自若的锦若云语无伦次,爱女的即将离世,爱妻的伤心欲绝像两座大山,从天而降压在他的心头,第一次,让他滚烫的泪也滑落,他死死地抱住爱妻,不让她觉察,他不能表现出他懦弱的一面,他要很坚强,才能给爱妻失去女儿的痛苦之情以臂膀,才能给族人失去圣女的恐慌之心以安慰。谁都可以胆怯,谁都可以哭泣,唯独他不能,因为他的胆怯,他的泪水都会使所有人都更加崩溃。
一年后
娑珏手中的剑隔断了一个又一个的喉颈,指向了最后一个人。
“锦娑珏,你,你,最毒不过妇人心。”卢家家主怒骂。
“不,不,不,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娑珏勾唇一笑,却不达眼底,瞳孔深处一片死寂。
“你分明知道那不是我卢家主谋的,却连这刚出生的幼童都不放过。”
娑珏冷冷地斜视,“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不无辜,幼童又如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有生。”语毕,就将他斩杀于剑下。
娑珏走出卢家客堂,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手拿利剑向她刺来,娑珏连拔剑都不用,只是身周的剑气就将这少年撕成碎片。
“看,我说吧。”
娑珏将灵力放出,感知,发现还有余孽,便毫不客气的用灵力将其灭杀,直到真的确认赶尽杀绝后,才放心的将灵力收回。
她拿出空间符,这是一年前,父亲得知秘法后特意交给她的,空间符的另一边联通的是族地,这是让她可以回族地再走。她激活符箓,瞬间就回到了娑婆树族。
这是最后一天了,时间不多了,回到族中,好像想起来曾经的欢乐,她许久不曾真心笑过的脸上,洋溢起了一抹有些童真的快乐,一个有些伤感的笑容。
她向族地走去,没有用灵力飞过去,而是向凡人一样走过去,久违的宁静,娑珏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心静了。
到了族地,看着那些还在努力长着第一支生有纯净灵力的树枝的娑婆树。
“他们真是无忧啊。父亲,你来了吧,看看他们,唯一的烦恼就是何时才能出这族地,才能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不动,我突然间想起我那时候,就好羡慕空中的小鸟,可以去好多好多地方,见好多好多我不曾见过的东西,虽然有传承记忆,我知道好多好多小鸟不曾认知的,但还是羡慕它们的自由。”娑珏语气淡淡地,不起波澜:“但是现在,我反而羡慕幼时的我,被保护着,不知今夕何夕。”
还不等锦若云说话,天边便飞来数不清的神鸟,“时间到了”娑珏一笑,倾城国色,“父亲,请你对母亲说一声,我永远是最爱她的女儿,对族人说……他们的圣女再过万年会回来的,完成她身为圣女责任。”
暖光洒在她的身上,一年前,在她完成秘法之后,她的陌哥就是在这样的阳光之下一点一点不见的,这一年,不知多少日夜,梦醒时分,枕边清冷,相思入骨,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神鸟盘旋,悲鸣,惹得人徒增悲伤。族地却被灵气浸透,这是此生,娑珏留给族人最后的礼物,这样纯净的灵气是娑珏两万年来修炼的成果,她去除了其中的糟粕,只留下了精华,这可以使族地中多少孩子的资质变好,数不胜数,毕竟,娑珏已经半步成神了,明明她和梓陌约定好,成神之后,请来碧海上神(历任花神的幕僚,她跟随第一任花神,时至今日,换了不知多少花神,这碧海上神却从未换过)为他们主持结道宴的。在娑珏快要完全消散的时候,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神界——仙族!
锦若云就这样看着娑珏消散,随后召集族人,宣布这一年来与长老们商量的结果,召回所有在外的族人,留下一些打理族中在外的产业,所有外出历练的族人皆不可暴露身份,娑婆树族进入半隐世,直到万年之后圣女归来再重开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