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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八声六

年后上工的第一天,罗望把李华堂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个钱袋说:“这是三个月的工钱,回去吧,这儿容不下你这尊神。”

“掌柜,那事不怪我,是他们把我骗到局子里,逼我说的,我也只是说好像嘛。”李华堂声音越来越小,显得很没底气。

罗望不为所动,大声喊道:“小马师傅,过来有点事,”这是不想再听辩解的意思,李华堂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叫你多嘴,该。”

罗望没有理他,自顾对门口的马撒丽说:“叫上老杨,咱们试一下缝纫机。”起身出了办公室。

正忙碌着,刘元生来了,在缝纫作坊里找到罗望说:“罗掌柜,大掌柜说今年的会餐照常搞,让你带几个人过去操办。”

罗望用一块破布擦着手上的油渍说:“都这样了还办。”“食材都准备好了,大掌柜说了,你罗望能在红军进城的第一天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晒日头,他怎么能输给小辈,办,往年咋样还咋样。”罗望笑了,刘元生也跟着笑道:“安排人手,这就走吧,大掌柜这么刚毅,我们不能拉鸡是不。”

尽管刘元柱表情自然、从容淡定地讲贺词,给大家敬酒,台子上折子戏也还是唱的有板有眼,但气氛明显不同往年,约定俗成的程序走完,大家都哑了,只听得见台子上敲敲打打的乐声、咿咿呀呀的唱腔。

在刘家各商号做事多年的老人注意到,大掌柜右侧是林先生,左侧是晚辈罗望,那个位置原来是刘元生的,刘元柱分桌敬酒时,陪的人也是罗望,年轻人对这些变化不会留意,他们关注的对象是女红军王芸、王芬,俩人和刘家、罗家的女客们坐在一起,不时地和林兰英低声说话。这两位经过几个月休养,露出了原有的美貌,头发留长了,显出与西北女子迥然不同的柔美,尤其是姐姐王芸,眉眼清秀,皮肤白净,身材高挑,气质绝佳,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觉出内在的精气神很足,透着清新脱俗的美貌与端庄,当然,年轻人只敢偷偷的扫一眼,没有人敢上前搭话,王芸显然比妹妹干练的多,随意吃点东西就四下里观察着,目光和罗望相碰时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罗望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西北大菜上桌时,刘元柱站起来说:“各位,有件事说道一下,自今天起,刘家在甘州、兰州、西宁的商号全部划归达盛昌,刘、罗两家各占一半股份,罗望就任大掌柜,明天罗大掌柜会到甘州商号去清理产业,各位配合一下,人员安排由罗掌柜全权负责,就这事。各位吃好,小伙子们放开量尽管喝,酒管够。”说完和罗望、林之甫先行离席,三人并排到了前院,绕着花园散步闲谈。

罗望说:“今天把李华堂打发了,上次闹工资,他将厂子财务上的事扩散在工人当中,有违财务总管职业操守,这次更为恶劣,为几个赏钱出卖东家,不能留了。”

“明天你到银行来挑人,找一个你可心的老成人去管财务吧,那点事我一个小会计就能拿下来。”刘元柱没有替李华堂说情。

林之甫说:“今年的生意会很惨淡的,望儿接这一摊子日子不好过呐。亲家没想过在肃州、瓜州开分行吗?如果这次出的三十万大洋让你伤筋动骨了,我入股吧,也算是支持你一把。”

“好啊,这几天就办。”

女客们也离席了,刘家主母贺氏把罗望母亲她们让到了堂屋,王芸、王芬向刘元柱三人走过来,到了近前,王芸说:“刘先生、林先生,年三十儿没有给二老拜年,失礼了,今天补上。”姐妹俩深深地鞠了个躬。

罗望一侧身说:“看来这个礼没我的份,我得避让了。”

刘元柱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红色钱袋说:“我是准备了压岁钱的,就一块银元,这是刘家的规矩,请两位收下。”

两人接过一看,钱袋上用黄丝线绣着两个人的名字,高兴地道声谢装进衣兜。

林之甫说:“我啥也没有准备,这礼受之有愧了。”

王芬说:“林先生,应当的,我去过你家,喝过你的茶呢。”

王芸却对罗望说:“罗掌柜过年好,看不出你在这个家里蛮有地位的,那天我态度不好,你别见怪。”

罗望说:“没关系,能理解,我倒是很敬佩你们的。”

刘元柱和林之甫一看这两位是要和罗望说话,没吭声走开了。

王芸接着说:“兰英给我们说了你救人的事,你那么有办法,能否把我俩也弄出城。”

“啥有办法,你俩情形和他们不同,得等机会光明正大地离开甘州,不然会把大掌柜装进去,一个刘甲就已经够他受的。”

王芸说:“这事还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请你们相信大掌柜,一旦有机会他会送你们离开,好好休息吧。”罗望说着话,快走几步跟上了刘元柱、林之甫。

出了正月,罗望再次到黑城子看望刘甲,这回不是一个人,他套了一辆席篷车,让林兰英母子和一个老妈子乘车,自己骑马。见到刘甲,他大吃一惊,仅一个多月,刘甲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脸冻成了黑红色,手背上是黑乎乎的垢痂,上身是农村人常穿的粗布对襟绵袄,衣袖磨的发亮,下身是大档裤,脚上是生牛皮缝制成的鞋,塞着些麦草取暖。

罗望说声:“怎么成了这样,魏甲长,咋回事?”就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林兰英把孩子往老妈子怀里一塞,抱着刘甲嚎啕大哭。魏三手足无惜地说:“是少东家自己要穿成这样,每天和庄子上的男劳力一块儿翻地、拉粪、放牛、放羊,不能怪我呀少奶奶。”刘甲神态平和地抚摸着林兰英的头发说:“我这不好好的吗,哭啥,快把儿子抱过来我亲亲。”林兰英抽泣着说:“才不呢,臭死了。”老妈子把熟睡的孩子抱了过来,刘甲哈哈笑着拍了拍林兰英的后背,推开她伸手抱过儿子,亲了下娇嫩的脸蛋,念叨一句:“儿子哎,想死爹了,”惊醒了的孩子咿呀着伸手去揪刘甲下巴上的胡须,林兰英抢过来说:“快去烧水洗干净,我给你剃头刮脸,衣服也换了,给你带了最爱吃的菜呢。”刘甲扭头对魏三说:“三叔快让婶子烧一大锅水,媳妇来了得拾掇干净,要不上不了炕。”林兰英啐了一口,脸烧的通红,嘟囔一句:“没个正形。”张罗着让老妈子搬东西。

罗望注视着刘甲和林兰英。刘甲变了,不仅是外表从有钱人家的少爷到乡下农民的变化,而且是发自内心精神上的蜕变,他一扫刑场上留下的阴霾,显得轻松、开心,这种开心是想通透了的一种乐观豁达,他脱胎换骨了,罗望觉得,刘甲的开心不是装出来的,是彻底丢弃了悲怆的重压,轻装上路的开心,看到朋友、兄弟从阴影中站立起来,罗望由衷地高兴。从车上抱下一坛酒说:“兄弟,特意给你带了坛好酒,好好喝一杯。”

“咋地,想灌醉我,才不上你的套,兄弟我一个多月没闻女人味儿了,留着精神吃肉呢。你和庄子上的小伙子拼酒吧。”说着,朝林兰英眨巴眼睛,吃肉是夫妻俩亲热调笑时刘甲常说的话,林兰英娇羞的脸红到了耳朵根。

刚吃完饭,就来了两个和刘甲年龄相仿年轻人,在门外高声嚷嚷着:“这么香的肉菜也不叫我们一声,还口口声声叫兄弟哩,”待一进门,看见炕桌上首坐的罗望,又看到刘甲换成了城里人的穿着,身形一矮,说话就不利索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弄,一个大个子磕磕巴巴地说:“少东家,不知是罗掌柜和嫂子来了,还想找你喧谎呢。”

刘甲用筷子敲着炕桌说:“说了多少次了,这里没有少东家,只有你们的刘甲哥,就是记不住,狗日的,换了一身皮就回到过去了。跟我喧屁的谎,魏楞怂狗鼻子尖的很,闻着肉香了吧,罗望哥你们见过的,上炕。”又对罗望说:“个儿高的叫魏福,整天傻逼兮兮地,人送外号楞怂,瘦的叫刘丑,是个少白头,外号小杂毛。快点,还让我请阿,叫罗望哥。”刘甲满嘴脏话,动作粗俗。

林兰英只听公公大略讲了一下刘甲受刑的事,不知道刘甲经历过什么,想不明白短短的一个多月,一个文雅的读书人怎么变成了粗俗不堪的农家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说道:“罗望哥,三叔,你们玩儿,我喂孩子去。”下炕走了。

罗望不仅对刘甲的言行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可敬可佩,招呼刘丑、魏福上炕,又推了一下刘甲。

刘甲嘻笑一声:“你们闹吧,我吃肉去了。”

两个小伙子上炕了,场面却冷了下来,战战兢兢端起酒碗向罗望敬酒,罗望说:“都是兄弟,敬个啥,到满,三个人同干一碗,再敬魏甲长一碗。”两碗酒下肚,魏福放开了,提出四个人玩问答游戏,自己先做庄。

端酒先问罗望:“一头毛牛几只角?”

“两只。”

“错了、错了,我说的是母牛,你听成了毛牛。这碗酒罗望哥喝。”

又问魏三:“牛头朝西,牛尾朝哪儿?”

“这还用说,朝北了。”

“三爷错了,朝下,这碗三爷喝。”

接着是刘丑:“母牛身上长了多少毛?”

刘丑说:“这哪数得清,你要知道我就喝。”

“一身毛嘛,喝吧。”

罗望说:“不对,这碗酒得庄家喝,牛蹄子上没有毛。”

魏福只得喝酒,说道:“大意了,看的不仔细,满以为会是大红关。”

罗望暗道,这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一点也不笨,估计平时经常装傻充愣,让人送了个楞怂的外号,自己缺人手,走的时候得把他带上。

早晨,罗望宿酒起的有些晚,听到了扫帚的声响,出来一看是刘甲在扫院子,说道:“有时太阳真的会打西边出来,虽然说破天也没人信。”

刘甲说:“稀饭已经烧好了,自己盛一碗喝,别等着让人伺候,吃完出去走走。”

“我得先出一身汗。”罗望说完,拉开架势走了几趟拳脚。

太阳升起时,俩人出了街门,走到村头,刘甲指着一面朝阳的土墙说:“看那墙,磨的光溜溜地,往年这个时辰庄子上七八十岁的老人会背靠在那里晒日头,今年没了,知道为啥。老人没了,庄子上没有了不能干活吃闲饭的老人。你抬头看看,那边山崖上有一溜窑洞,每遇到大饥荒年,老人会自己到窑洞里躺下,直到死去,这叫弃老,等我听说这事时,已经晚了。你再看看那些榆树,白生生露着树杆,人们把树皮捋下来捣碎和点面上笼屉蒸熟吃了,我吃过一次,开始有些苦涩难咽,后味有点甜,到是能吃饱肚子,就是拉不下屎。哥你知道吗,黑城子去年一年没有一个女人怀孕、没有一家办过红白喜事。据我所知,附近几个村子的情况比黑城子更糟。”

“不是老屋里还有粮嘛。”罗望说。

刘甲冷哼一声道:“魏三说那是留的种,还说什么:“饿死老子娘,不吃种子粮。”狗屁逻辑,粮我已经分了,大家能吃到五月份,你回去告诉我爹,让他买种子送来,不然今年的地别种了。”

罗望无语地瞭望着冬日里的村子,静静地,没有鸡鸣狗叫,仿佛失去了灵魂,不远处,瘦骨嶙峋的树木举着白生生的手伸向天空,失魂落魄的荒草随风摇曳,发出乌乌的鸣叫声,脚边冰封的小河不再滋润这片土地,路上的尘土踩下去能没到脚脖子,西北风扬起尘土,迷的人睁不开眼。

“回吧哥,我想啊,韩起茂为啥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付红军,对付高院长,因为他们怕了,他们感到了恐惧,这就离掀翻他们不远了。哥,如果有一天我像高院长一样被砍去双手双脚,被带刀的鞭子剔光身上的肉,我一定不再害怕,一定会笑着面对。哥,我真的高兴。”

听着刘甲的话,罗望看着他,发现他黑红的额头有了几道皱纹,他知道,刘甲成熟了。

罗望有些当心,如果刘甲在黑城子呆上一年、两年会变成什么样,他问道:“下一步有啥打算?”

刘甲说:“这还用问,去兰州,去做我该做的事,天一暖和就走。”

“那个魏福人品咋样?我想带走他。”

“看上去傻兮兮的,精着呢,抓兵、征粮时,别人都藏藏掖掖,他把警察领到家里主动给他们装粮食,还问够了没,一个劲地傻笑,警察一看这就是个傻子嘛,放了他,逃过了一难。到魏三爷家借粮,人家借他一升,他到回去半升,闹得魏三爷不好意思让他还了。人嘛,总有毛病,你带走吧,最好放到我家,魏宝走了,我一时半会回不去,下人里没个指的住事的。哥,人还得靠你好好调教一番,我爹他老啦,家里你替我多操点心。”

天气渐渐转暖,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庄稼刚刚探出个嫩芽,这是断了粮食的人家最难熬的日子。省里下拨的救济粮运到甘州,入了达盛昌粮行,按成锐弟的意思,既然是官粮,就应该让县政府出面向市民出售,遭到韩起茂拒绝,韩起茂说:“成县长,这事看上去即挣面子又捞好处,其实是隐藏了危机的,就那点粮食,能卖几个月?顶不到五月底呐,再让粮管部门的官员们贪一些,你我弄不了多少钱,还会沾上一屁股屎,还是按原先想好了的办法,交给商会去弄,就一条,城里不许饿死人,乡下嘛,开春了,哪儿都能弄上口吃食填肚子,就顾不上了。刘元柱、罗望他们会有办法的,你和白俊就集中精力搜查散落红军和他们发展的亲共分子。这些天我也在想,不管上面刮什么风,甘州这块土地,不能让中央军染指,更不能让共党活动,抓住就杀,得谨防他们扎下根,死灰复燃呐。兄弟,咱们都是受过马长官提携之恩的人,唯精诚团结,保地方平安才能报答马长官是不。”

成锐弟暗自冷笑,心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刘甲是怎么回事,也就是没查到实据,等抓住证据再理论,他明白,韩起茂这是借机敲打自己,嘴里却说:“师长教诲的是,兄弟自当下功夫去做。”

罗望想好了开设粥厂的办法,和刘元柱商量了一些细节,正要告辞,王芸、王芬姐妹俩到了门口,也不进堂屋,向刘元柱道声好就问罗望啥时候能送她们出城,罗望看着刘元柱,刘元柱说:“两位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最近查的很紧,民团在战场附近的乡镇进行拉网式搜查,城里更严,警察挨家挨户地过,外地口音的人必须有两家人作保,否则就抓,东校场每天都在埋人,我家附近昼夜都有形迹可疑的人,等等吧。”

罗望也注意到了外面有人在盯着刘家,说道:“大掌柜说的是实情。”王芬想说话,王芸拉了她一下,说声:“两位掌柜费心了,”转身离去。

刘元柱叹口气:“唉!这事很麻烦,你想个辙吧,她们很着急。”

舍粥的场地设在大佛寺的小广场上,一溜四口大锅里煮的是小米、小麦、青稞混到一起的稠饭,施舍者是大佛寺的僧人。饭煮好后,罗望把成锐弟扶上一个方桌,将铁皮做的喇叭递上去,成税弟接过来,捋一捋头发开讲了:“乡亲们,你们遭了难,县上是很关心地。……。”

这是罗望和刘元柱商量好的,请成锐弟讲话,让甘州人知道,舍粥是县政府安排的,警察维持秩序就名正言顺。场地设在寺院门前,让僧人做功德,显得公开、公正,以免落人口实。

尽管想的周全,组织也算周密,还是出了问题,刘元柱拉拉罗望衣袖说:“你看一下排队的人。”罗望看出许多人应该不是饥民,搓了搓脸颊不吱声。

成锐弟讲完了话,没有宣布舍饭开始,跳下桌子小声说:“不对头,哪儿来这么多饥民,事先镇上摸过底,不过千人,看这样子一千不止。让警察查问,不是饥民的法办。”

罗望说:“成县长,这么祥和的气氛一抓人就不好了,让刘会长再说几句话,我来想办法。”他叫过一个小和尚耳语几句,又让王积富去准备些黑油漆和毛笔。

人群里有人在喊:“快点吧,啰哩啰嗦说个啥,饿死人呢嘛。”就有人跟着起哄,刘元柱只得跳下桌子说:“开吧。”罗望眯着眼说:“大掌柜、成县长,不急,稍等片刻小和尚回来就开。”

人们开始拥挤,排好的队就开始乱起来,成锐弟怕出事,刚要吩咐开饭,小和尚回来了,拎着个牛毛口袋,罗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快步走到锅前,把手里的东西朝人群挥了挥,掰成几块依次丢进四口锅里,有人就喊:“那是啥,黑乎乎的该不会是牛粪吧。”

“看着像,狗日的往饭里下了牛粪,还吃个屁。”一大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那些叫花子、难民和家里断粮的饥民才不管什么牛粪,就是下了毒药这会儿也得先吃个肚儿圆。

舍粥开始了,刘元柱和成锐弟疑惑地看着罗望,罗望笑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咬了一口说:“两位尝尝,香着呐。”成锐弟接过来看了看问:“这是啥,能吃吗?别弄出事。”

刘元柱认出来了,说:“没事,这是胡麻榨完油剩的渣,喂牲口的,样子像牛粪。”

成锐弟咬下一点嚼了一会说:“罗掌柜心眼儿不少啊,就这样把那伙人赶走了,再使可就不灵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一会儿王积富回来,在这些人的碗底写上名字,再登记造册,以后嘛,按名册喊人就成。”

成锐弟说:“好,就这么弄,每天就下午施舍一次,饿不死就行了,有口吃的吊住命就算不错。”

罗望忙说:“就听县长的,也没听说要饭要早饭的是不是。”

捞到名声的成锐弟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心里想:“韩起茂料人料事还是很有一套,起初要把这事交给县里那帮人做,还不定弄成什么样子。”

舍粥进行的很顺畅,罗望开始琢磨王芸、王芬的事,想了几个法子都不得要领,夜里躺在炕上翻烧饼。儿子醒了,刘英子起来点燃油灯,喂完孩子放到小床上,满脸笑意,两个大眼睛眯的像弯弯的月芽儿,亲了亲罗望逗他道:“咋地,媳妇怀上了,不能玩儿,睡不着了吧,哎,哥,给你娶个小吧,一次娶他两三个,你就能睡踏实了。”罗望用指头点了下刘英子额头道:“说什么呢,还两三个,当我是啥人啊。”刘英子笑嘻嘻地说:“我可说的是真心话,你现在是那么大的掌柜,随便弄几院房,养几个小有啥关系,甘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哪个不是明里暗里好几个。方秧有了主,我就踏实了,想娶别的丫头随你。”罗望心里一动,暗道:“有了,”“谢媳妇!睡吧。”罗望说着话拍了拍刘英子闭上了眼睛,刘英子以为是男人在感谢自己的大度,美滋滋的入睡了。

乌拉思曼借机发横财的目标没有实现,还把倒卖饲料挣的钱搭进去不少。后来得知达盛昌用买断自己库存的皮货、布料制成衣帽、皮鞋很赚了一笔。低价买进军方没收的粮食出售后赚的差价也不小,最近又忙着在舍粥,可谓是名利双收,在豹子面前直叹气,“还是人家有办法呐,刘元柱有钱,罗望有本事,俩人连手,以后甘州哪有我兄弟的立足之地。”

豹子说:“大哥,他们在舍粥,咱就给他捣乱,安排人扮成叫花子往粥锅里下巴豆,让吃饭的人拉他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看他怎么向官府交差。”

乌拉思曼沉默一会说:“这个不行,太明显,让人一查就会底儿掉,惹翻了韩起茂那是死路一条。寻机会搞掉罗望,没有罗望,刘元柱孤掌难鸣,又缺人手,到那时甘州商界我们才能施展开拳脚。安排人紧盯着罗望。”

罗望拿定主意,到银行对刘元柱说:“大掌柜,我想娶小,一次娶俩个,就是王芸,王芬姐妹俩。”刘元柱先是一楞,随即明白罗望用意,笑道:“哈哈,罗大掌柜年轻力壮,仿效一下娥皇女英,定会成为甘州商界的一段佳话,只是韩师长那边未必能过关。”

“大掌柜,那边我去摆弄,林先生那儿还请您说一声,我可不想挨他老人家的拐棍。”

“那就赶紧动手,走吧贤侄。”

刘元柱来到林家,刘元新夫妻俩在花园子里翻地种花,林之甫背着手在一旁指指点点,看到刘元柱招呼一声就往堂屋里让,刘元柱说:“不用麻烦,找你说个事。”

话说一半,林之甫声音就高了,“你说啥?胡来嘛,还俩个。”刘元柱把林之甫拉到一旁,低声把事情讲清楚,林之甫方才说:“这种事我只有袖手旁观的份,一掺和就透出假来,你们去弄吧,我就当啥都不知道好了,英子她爹妈我去说。”

罗望没有直接求见韩起茂,在办公室门前对马生海说:“这几天有时间了咱俩到南滩上打猎行不,最近忙忙碌碌的,人都憋出毛来了,骨头都快锈住了,真想在戈壁滩上撒开来跑几圈。”马生海说:“那得看长官的时间。”韩起茂在里面大声说:“是罗掌柜来了嘛,让进来。”罗望进门,韩起茂指一下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坐,我还当观刑以后罗大掌柜再也不会登我的门了呢,怎么,想打猎了。”罗望一笑说:“是啊,韩长官,总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

“噢,那和生海练几趟,我也松活松活筋骨,调剂一下。”

三个人舞枪弄棒地闹腾到中午,罗望乘休息时对韩起茂说:“韩长官,我看上了俩女人,想娶到家,还得请您示下。”

“那是好事,以你的条件娶几个妾还不像吃顿饭一样,再说这个也不用请示我呀。”

“是这样,我看上的人是马总指挥送到刘家的那两位,大掌柜不想要,怕惹祸,我就动了心。”

“噢,那还真是有点麻烦,我到没什么,这样吧,先回办公室,生海,去把机要处长叫来。”

一碗茶喝完,机要处长送来一份电报,韩起茂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说:“恭喜罗掌柜,马总指挥说了,人既然送给了刘会长,就由他安置,就一句话,不许她们生事,更不能放走,否则立即枪决。罗掌柜去享受吧,便宜你了,弄到了两个不花钱的女人,这个电文给你,对了,哪天过门,让生海帮你去一趟刘家,免得让人拦在路上。因为刘甲,有人在找茬生事,这点小把戏瞒不了我。”

罗望告辞出来直接到了刘家,看到王芸坐在夏房门口晒太阳,王芬和林兰英牵着宝儿学走路,走上前问声好说:“跟你们商量个事,……。”

几天后,一辆席篷停在刘家门口,马生海骑马站在车旁,罗望出来,后面跟着王芸、王芬,两人看上去面面黄肌瘦,一脸病容,头发蓬乱,穿的是打了补丁的粗布绵袄,马生海说:“师傅,就这样你得喂一段时间才能用啊,该不会是有毛病吧,别弄回家两个病人,没享受上快活反到让你伺候她们。”

罗望苦笑道:“没事儿,她们就是没有吃上好饭,到了我家调理调理,要不了几天保准红光满面。”

王芸、王芬刚上车,过来几个便衣警察,拦住车要抓人,罗望拿出韩起茂给的电文说:“哥儿几个看清楚了,这是马总指挥同意了的,还有韩师长签的字。”

便衣说:“对不住,我们不识字,认不得啥签字,只知道命令是那俩人出这个门就抓。”

马生海掏出驳壳枪顶上火说:“认不得字是不是,这个认得不。”说着话朝便衣警察脚下就开了几枪,吓的几个便衣警察撒腿就跑。

进了家门,母亲高兴地把姐妹俩安顿到偏房往下,亲自打来热水让洗漱,嘴里还念叨着:“好端端的把脸涂成这样,真是地,也不知道让换身像样子的衣裳。”王芸说:“伯母,那敢劳你,我们自己来。罗望大哥心细,不弄成这样传到马匪那儿,怕又得让抓回去。”

马生海回师部复命,韩起茂问:“怎么样?”

“送到了罗家,病病怏怏地,够罗望受的。”

“活该,自做自受,谁叫他想给刘元柱解套来着,这下好了,马总指挥送俩共产婆子想套住刘元柱,罗望又把这个绳子套到了自己脖子上,等他知道疼就晚了,马福寿就是前车之鉴,到底还是年轻啊。”

晚饭时林兰英抱着孩子来了,罗望让厨房烧了一锅牛肉。一大盆牛肉上桌,林兰英往王芸、王芬面前推了推说:“罗望哥,这么好的肉吃不着心里是不是急得慌。”母亲和刘英子没听明白,罗望心里清楚,说道:“弟妹,我可是哥,是哥,就得有哥的样子是不是,哪能和妹子抢肉吃。”

一个月后,罗望骑马,魏福赶一辆车,后面又串了一辆车,前车上是林兰英带一老妈子抱着孩子,后车上是王芸姐妹俩。出城时哨兵查问,罗望说是要去青海、兰州查收商号,带着新娶的夫人同行,以解旅途寂寞,也免得放在家里让大夫人欺负。

哨兵玩笑道:“罗掌柜带着小姨子旅途上会更加愉快吧。”

罗望说:“兄弟说笑了,小姨子去看他舅母,顺道送过去。”

刘甲就等在方端文家,住了一夜,魏福赶车回城,罗望、刘甲和王芸姐妹俩踏上了去兰州的路。

不几日到了兰州,刘甲和王芸姐妹俩要到红军办事处,临分手,王芸送给罗望一个妩媚的眼神说:“罗望哥,我姐妹俩当了一个多月的小妾,你连手都没摸过,临别抱一下吧,”说完抱住罗望的双肩把头贴在胸口,稍停一会儿松开说:“王芬,你也道个别吧。”王芬也拥抱了一下罗望说:“我会记住你的,哥。”刘甲在一旁说:“好了,走吧,早干啥来,这会才想起人家的好,哥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圆谎才是正经。”

罗望郑重地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安顿好了尽快告诉田掌柜,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家里可是上有老下有小。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甘州呢。快走吧!”说的刘甲眼眶发红。

看着三人快步走过街角,王芸甚至是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罗望有些淡淡的失落,同时暗自庆幸,总算解脱了,忽然想起广一法师曾经说过的话:“人之相聚,源于缘份,因缘而遇,缘尽则散。”

罗望在兰州逗留了一天,核对完账目、货物,一次次叮嘱田掌柜不惜代价资助刘甲,保证他的安全,就差让田掌柜赌咒发誓,得到田掌柜的保证后,绕道查看了西宁分号。返程路过扁都口,与吴燕山见了面,请吴燕山出具一份半道遇劫、两位夫人被杀的说明材料,吴燕山说:“说明材料没问题,总得告诉原由吧,信不过我吗?”

罗望就从马元海送女红军给刘元柱说起,到自己设计救人,借查收商号送到兰州为止如实讲完,连刘甲的事都没有隐瞒,吴燕山说:“你可真实诚,我立马就写,让我的人送你一程吧,最近这段路上常有人被抢,多是饥民所为,为一块干粮、一袋炒面就敢杀人。”

罗望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我单人单骑,怕啥。你得安排人在东边山坡的乱坟坡上安两个新坟,给下面的人交待好,以防万一。”

吴燕山写好材料盖上印后说:“还是小心为上,你虽有杀人之技,却无杀人之心,碰上这类事会吃亏的,听我的没错,”叫来赵胖子七人一路把罗望护送到了甘州城下。

进城门时的罗望成了吊着右臂、白布裹头的伤号伏在了马背上。

马生海听到消息前来探望,正赶上约牧师给罗望换药,裸露的后背上密密麻麻一大片出血点,约牧师清洗干净、涂抹上药膏裹上纱布。说道:“右臂接的很好,外伤问题不大,过几天我再来。”约牧师没有搭理站在一旁的马生海,收拾好药箱和罗望母亲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马生海帮罗望穿好上衣,端过茶碗,问道:“是啥人物能伤得了罗师傅?”

“搞不清,一群手持大刀、长矛、铁砂猎枪的人,要不是民团帮忙,怕是我也回不来了,就这我还是断了一只手臂,背后挨了一鸟枪,也就是距离远,不然会被打成筛子,可惜了两位夫人,调养好身体没几天,没享啥福,就命丧黄泉。”罗望苦着脸沮丧地说。

马生海回去后立即安排人去了一趟民团驻地,查实罗望在离扁都口不远处的山路上遭劫,两位夫人被杀,就埋在附近山坡上,坟头上的土还是湿漉漉的,方才向韩起茂作了报告。

“就这样报告总指挥吧,虽然不是最好的结局,却是让大家都能相安无事的结果。当愿我们没有让一个看上去诚实的人设的局给迷惑了。”

“生海啊,貌似诚实的人往往不可信呐,人家给的这个结果,我们不得不接受。”韩起茂有些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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