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周城西随着一群衙役到这衙门领些粮。那苏恶狗虽然也在其中,不过却一时之间也没认出周城西来。周城西站得远远的,似乎不愿意和这些吃人的衙役为伍。
领了这几日的粮米之后,众人都散了去,继续追查那王老爷花瓶的下落。唯独周城西被那管事的衙役给留了下来。
管事的衙役叫海狗,这倒不是他的真名,而是其他人私下里这么叫的。叫海狗并不是因为为他长得像海狗,而是因为他姓海,在家里排行第九,叫海九。不知怎么叫着叫着就成了海狗。
海狗有些胖,脸长得圆圆的,像只盘子。走起路来有微微的摇晃,走两步就开始大口的喘气,满头是汗。
“你是……是周城西吧。”海狗走到周城西面前,就光是这几步路,海狗就有些微喘。周城西点点头。
“县令老爷找你有事,你……你跟我来一趟吧。”说完,便带着周城西,离开衙门往县令的家走去。
周城西心道,自己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喽啰,这县令找我干嘛?不禁有些疑惑,不过县令既然有事,那也不得不去。这时,那海狗才走出一二十步远,便停在那里,喘着气。周城西便踏步上前,跟着海狗。
一路上,这海狗也是走走停停,本来不远的一段路,硬是走了半个时辰。走到县令老爷家门前时,已是挥汗如雨,大小的汗珠从他那肥厚的脸上掉了下来。落在脚下的积雪之上。这冬天流汗成这样,也真是稀奇了。周城西这样想道。
这县老爷的宅邸可是比那衙门奢华不少。怪不得这县老爷怎么也不肯往那县衙里去。待海狗敲开了大门,对着开门的家丁疏通了几句,便带着周城西进了县老爷的府邸。
家丁将两人引到正厅之中,端上两杯茶,叫两人坐着稍等片刻,便匆匆退下。
这县老爷也是许久没来,那海狗已经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口水从嘴角处流了出来。周城西是第一次进入到如此讲究的地方,便在这正厅之中走走瞧瞧。
这县令老爷的家中也是富裕,这桌子椅子都是上好的红木家具,靠椅和扶手上都精雕着兰花的装饰。
手里的茶杯茶盖也是精致的瓷器,看着竟然是青花瓷,一只黄鹂栖于枝头。周城西心里说道,这县令老爷能弄到这些宝贝,这背后一定不一般。
周城西正四处观望时,只见门外来了两人,一个人是刚才引周城西进来的那个家丁,而另一个人年纪四五十,身材矮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穿着甚是讲究。
周城西估摸着,这另一个人多半就是那县令老爷。果不其然,那家丁将海狗摇醒,海狗睁开眼来,瞧见那县令老爷,便两脚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叫了声叩见大人。
周城西一辈子没跪过什么人,只在四叔的坟前跪过四叔。这县令,周城西确实下不去脚。便只是站着,拱手说了声音,“参见县令大人”。
周城西这般行为却让县老爷心里很不痛快。那家丁指着周城西怒道:“小小衙役,见了老爷怎不下跪?”这家丁说得这般盛气凌人,让周城西有些受不了。
我只跪衙里的县令,不跪府里的老爷,周城西知道这个老爷几乎从来不理百姓之事,只是一个劲的弄钱,还要在自己面前耍威风,这是周城西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心里很是不平,但却没有将心里话直说。只是说自己膝盖受了伤,跪不了。
见周城西这般模样,县令也不发作,走到上把位的椅子上坐下,阴阳怪气地说道:“海九,你先起来坐下吧”海九坐下后,县令又扭过头来对周城西说道,“你既然膝盖疼,那也一定坐不了椅子吧。”说完便让家丁将多余的椅子给抽到了外面。
此时的周城西孤零零的站着,一旁的海狗却捂着嘴,偷偷地嘲笑着。周城西心里早已将这个老鼠县令骂了个遍。
“你就是那个周什么西?”这老鼠县令掏着牙齿说道。想从牙缝里将那塞着的一叶韭菜掏出来。
“我叫周城西,城市的西边。”周城西正儿八经的说道。
“这么难听的名字,”县令戏谑的看着周城西,继续说道,“不如取个绰号叫周狗吧,有好听又好记,就像海狗一样。”说完,老鼠县令和海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这县令笑起来像极了偷到米的大老鼠。
老鼠县令打住了笑容,他原本的计划就是想试探试探这周城西人怎么样。过几个月后,会有朝廷派来的御使到地方巡查,老鼠县令知道自己渎职贪污,虽然在朝廷中打通了些关系,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好。正巧前几天听说衙门一衙役制服一个怪盗,帮城西的百姓追回了许多失物,深受百姓称赞。便想将其升为捕头也好给自己当当门面。
这次见周城西便是想试探一下周城西,没想到竟然是个刺头。原本就要打消这个念头了,却又舍不得放弃。毕竟还是多一份保障为好。
老鼠县令也不想闹得太僵,以免错乱了计划,虽然这周城西不愿意屈服于自己淫威之下,但也是可以给他和捕头做做,把什么难事怪事都交给他处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主意打定,便让周城西坐下。假仁假义的给周城西讲了一些道理,什么长幼有序,仁义道德之类的东西。最后才说了升做捕头一事。
这升做捕头一事可确实让周城西觉得有些怪异,虽然自己立了功,但是这也不一定要做捕头。
虽然周城西讨厌这个县令,也不跪这个县令,但这个事却也不好推脱。周城西隐约感觉到这其中定有陷阱,不过俗话说,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不如先答应,在好好看看他会玩些什么内容。
离开老鼠县令的府邸,便是跟着海狗回到衙门去,给周城西换一条捕头穿的衣服。这件小白给的衣服周城西已经穿了好久,但奇怪的是,它似乎怎么穿也是依然白净如故,怎么也不脏。
那海狗看模样也是蠢笨至极,丝毫看不出老鼠县令对周城西的实际态度,一路上嘴里不听的念叨着要让周城西以后罩着自己。
海狗和周城西向衙门走着,一后一前走过一处街角时,一只雪球扑面而至,幸好周城西反应极快,侧身一闪便躲了去。身后的海狗可就糟了秧。
雪球直接打在海狗的脸上,像一只立着的木盘子装了一个汤圆一般。海狗抹去脸上的雪,怒火却烧红了脸,喘着气吼道:“谁……谁……齁……谁扔的!”说完,只听见这街角的后面有一声动静,忽然一个人影从巷子里闪了出来,周城西一看,竟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子!一想也对,这玩雪仗打人确实只有小孩子做得出来。
不及周城西反应,那小孩子掏出一只雪球来,狠狠地砸在了周城西的脸上。
顿时一种深入脑门的疼痛在身上扩散起来。仔细一看,原来这雪球包着一块石头。不,这明明就是一块石头外面包了层雪。周城西拼命揉着自己的脸颊,无奈脸上受伤的地方已经红肿了起来。
那小男孩扔了石头转身就跑,海狗想追上去,无奈跑了几步便停下来大口喘气。那小男孩的去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回到衙门,海狗给周城西换上了捕头的衣服——蓝布衣,中间一个白圆圈,圆圈的中间写了一个“捕”字。周城西换好了衣服,将小白的那件白袄整齐的收起来,准备晚上还给小白。
下午,周城西拿出一部分饷粮,叫陈庆帮忙煮给自己吃了些。将自己升做捕头的消息告诉了陈庆。
“这未必是好事。”陈庆摇摇头说,这周城西当然知道,就那老鼠县令的德行,好事是肯定轮不到自己的。
“我听说不久,朝廷会派御史到地方上来检查,你之前破了奇案,又倍受百姓称赞。那县令必定是想让你给他撑面子,才提你做捕头的。”陈庆是王老爷家的人消息自然是比较灵通的,周城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了。心想,这县令如此腐化慵懒,我到时候若是能借机向御史大人反应一番。说不定能解决这城里百姓弱受的压迫之苦。
晚上间,周城西穿上了新衣服,便要将小白的白袄还给小白。小白却不接受,说道:“我把你之前的衣服弄丢了,这件就当作赔你了吧。”
赔我?陪我?这两个字忽然在周城西的脑子里飞转。心想这小白要是能永远陪我就好了。正神游时,周城西的眼睛不自觉的盯向了小白的屁股。
“你这脸是怎么了?他们怎么……”小白见周城西脸颊上肿了一块,以为是今天周城西受了那些衙役的欺负。
周城西回过神来,亮了亮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我现在是捕头了,那些衙役怎么敢动我?”随后便将这天的事情说给了小白。
小白噗嗤一笑,说道:“你穿这身,不被打才怪呢。”说罢,便轻轻揉揉周城西的肿脸。
这几天公务繁忙,竟然将小白的事搁置了好几天,周城西心里有些惭愧,心里明天一定要去探探黄秀才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