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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杯酒

梅月斟满了酒,端起酒杯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张三儿平日里不好喝酒,所以对酒场上的规矩,那是一知半解,素不注重。在他心里有自己一套规矩,那就是少喝酒,多吃菜。吃饱了比喝醉了强百倍。

此刻,梅月要跟他干杯,张三儿却不想像往常那样推三阻四,这是一杯萍水相逢,同甘共苦的命运酒,意义不一般,所以他要喝,还要喝得郑重。

张三儿端起酒杯,跟梅月的酒杯碰了个响,便一口闷了。苦酒心甜,这也许是他活了十七年中感到最快活的时刻。

与贼相伴,把酒言欢。梅月是他所有交集的人里唯一的知己同心。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梅月瞅着这一道道佳肴,道:“大饭店做出的酒菜就是不一样,真是色香味俱全。你看做得美得,我想吃,又舍不得吃。吃了这一回,就没有下一回了。”

张三儿道:“梅姐,你少说话,快吃菜。我感觉你这话里有命不长久的意思啊。”

梅月眉头一紧,微怒道:“说什么呢?我的意思不是说咱们日子苦,好东西不能长吃吗?得了,我也不跟你感慨了,你看你跟个老鼠似的,这几盘菜都快进你一个人肚里了。”

张三儿笑道:“那你还不忙吃!”

这时候,张三儿就听隔壁走进了一伙人,有人说道:“高处长,请——”

一听“高处长”三个字,张三儿便留意上了,高处长在他心里那就是坏人的代表,他商谈的事八成也没有好事。

“高处长,今晚,您一定要多喝几杯。红玉,还不给高处长倒茶。”

梅月瞅见张三儿发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张三儿道:“你别说话,我在听隔壁说话。”

梅月听了听,道:“哪有话声啊?”

张三儿道:“你听不见。”

梅月有点紧张了,道:“三儿,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

“我感觉你神经兮兮的,有点不正常。”

“我是不正常。”

“那你得了什么病?趁早治治。”

“我这病,得了好,治好了,反而不好。你只管吃你的,别管我。”

隔壁房间里大概也喝起了,男男女女几个人轮番敬高学见,嘴里说的都是奉承巴结的话。欢声笑语,一阵又一阵。

“不就是抓个贼吗,这是我们干警察的分内之事。高老爷,您放心,只要有玉红姑娘跟本处长金诚合作,什么样的贼抓不住。”

此刻,高学见已经醉了,说着语无伦次,明指暗破的醉话,心眼话。

“那个贼叫张三儿,这是画像。”

“好说,好说,三……天内一定有……结果。”

“高处长有何妙招?”

“妙招?一家一家……旅店搜查,就……不信查不到那个……张……三儿的蛛……丝马迹……”

“有您这句话,妥了。来来来,大家齐干一杯,恭祝高处长早日破案,升官发财。”

张三儿心想高家抓不到他张三儿便开始指望警察局了。高家人好躲,警察局可难缠,不过警察局也未必是个实心,不管如何,他必须早点拿个主意,想个对策。

想来想去还是那条好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杯盘已净,梅月已醉,也该是打道回府的时候了。这就是在酒场上少喝酒的好处,张三儿是背着梅月一路回到旅店,差点没把他恶心煞。

第二天,一早起来,张三儿便催促梅月收拾行李赶快走人。

梅月一肚子疑惑,问道:“才住几天,怎么又要换地方!我不走,我还没玩够呢。”

张三儿道:“你不走是吧?那你就等着蹲大牢了吧。”

梅月道:“你倒是说清楚,说不清楚,谁跟你瞎跑!”

张三儿道:“高家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要一个旅店一个旅店的搜,再不跑路,咱俩都完。”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就是夜里做了噩梦,白天吓破了——哎呦!你把我放下!”

张三儿不等她说完,就一下把她扛了起来,往外走。

店老板见了,赞道:“个不高,劲儿不小。这是两口子?也不像啊!”

街上,倒是没什么人注意,但梅月已经感到十分的羞臊,脸都红了,张牙舞爪,嚷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张三儿把她抓得紧紧的,步下生风,跑得那个快,一口气跑出了城,跑到一个四面不见村庄的荒郊,才把她放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管它什么地方,离开北京城就安全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晚上在哪儿住啊?”

“梅姐,你愿意跟着我,我保证有你地方住。”

“我不跟着你跟着谁?我是提了意见,我跟着你就不能提提意见?兴许我也能给你拿个好主意,你就不会走错路。”

“我知道你也是好意,所以我根本不生气。这次,我强迫了你,谁叫你犟,我也没办法。梅姐,我能害你吗?你听我的准没错。”

“都这样了,不听也得听。我也不是不走,我就想多玩几天,我活了三十年了,还没有这个轻松过。”

“等过个一年半载,咱们再回来,到那时我陪你玩遍北京城,吃遍北京城,闹遍北京城。”

“怎么都行,跟着你,反正比我原来强多了。哎,那不是我那个小酒馆吗?跑了一遭又回来了。”

“来的就是这儿!”

“来这儿还不如在北京城。”

“咱不住这儿。”

“不住这儿,来这儿干什么?”

“拿藏宝图。”

“你怎么还惦记着呢?那可不是个吉利的东西。”

“不吉利,我也要拿了。就是不想让这些宝贝落到那些坏人的手里。”

进了小酒馆,来到后院,张三儿把那个酒坛子挖出来了,拿出那半张藏宝图瞅了瞅,见完好无损便塞进衣服里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四个人,人人一身黑衣绑腿,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

“张三儿,等了你这么久,终于把你等到了。把藏宝图给我!”

说话之人正是周家少爷周然。

张三儿答道:“我要是不给呢?”

“你要是不给,今天你们俩都得死在这!”周然恶狠狠道。

“那你们先把我抓住再说。”

张三说完一抓梅月的胳膊,俩人一起上了房顶。

周然和四名手下都看傻了,一个人能蹦这么高?张三儿是个武林高手?他们都觉得在做梦。

“那我就陪你们玩儿玩儿,来抓我啊……”张三儿一边喊,一边出怪。

周然可气坏了,不信那个邪,施令道:“快去找梯子!老子今天非宰了这小子不可!”

两名手下立刻从对面墙上搬来梯子,靠在房上。

周然一挥手,道:“给我上!”

一个家丁上了梯子,爬到一半的时候,张三儿把梯子一抬。那家丁吓得脸色大变,上下为难。

张三儿笑道:“好玩儿,真好玩儿!你们上呀,你们上呀,看我不摔你们个王八四脚朝天。”

梅月见张三儿笑的样子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周然灵机一动,喊道:“下来下来!”

站在梯子半腰的那名家丁在张三儿的晃荡下哪儿敢下来,后来一咬牙跳了下来,摔了个仰面朝天。

张三儿见了,一掀梯子,梯子倒了过去。

周然和那三名手下都纷纷跳开,那个模样实在狼狈。

张三儿叫道:“你们来抓我啊……你们怎么不抓我?藏宝图就在我身上。”说完还拿了出来一阵炫耀。

周然微微一笑道:“给我拿石头儿打他,把他给我打下来。”

三名手下一听这主意好,纷纷捡石头儿,然后便一起向张三乱掷。

张三儿一看,根本不当一回儿事,他们掷过来的石子,他要么躲过去,要么抄在手里,慢慢的,他手里都是石子了,便开始了反击。天上像下起一阵疾疾的石头雨,砸得四个人惨叫连连都躲进屋里不敢出来了。只要他们一露头,就给他们来一下,弹无虚发。

趁他们在屋里躲的时候,张三儿带着梅月又从房顶跳下去了。这次直接落到了街上,然后他们沿着街跑了。

屋里的四个人半天不见有动静,就往房上瞅,才发现房顶上早已没人了。周然气得给了每个手下两巴掌。

走到傍晚时,终于到了镇子上,找了个旅店住了。

油灯下,张三儿瞅着那半张藏宝图,瞅着上面一个都不认识的RB字,瞅着那像脉络一样的路线。他心里想着这批半藏里都是什么东西,是黄金白银,还是珠宝古玩?他不想贪没这批宝贝,但是他必须把这批宝贝交给他可以信赖的人。所谓信赖的人,就是把这批财宝用在正途,用在为民造福上的好人。想到这些,他忽得想起一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现在突然有了种很想去见他冲动。

这个人肚子里有许多他信服的大道理,他的思想也都来源于这个人的敦敦教导。

那是他十五岁时发生的事。那天夜里,他到一户人家行窃。不想,他被发现了,而且被那户人家的家主擒住了。那位家主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更没有把他交给警察局,而是请他吃了一顿饱饭,给他讲了一些道理,然后就放他走了。

那人说得轻描淡写,说得平易近人,说得心肠暖热,一下感染了张三儿。从那时起,张三儿就有了自己的人生准绳,专偷那些坏人的东西,而且要把这些东西分发给穷人。以此方法来惩罚那些罪恶的人。

想到这个人,他又有了一个大胆决定,那就是把藏宝图交给他,不是半张,而是整张。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又要冒次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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