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江立在原地,远远的望着顾千璇离去的背影,直至其完全隐没于黑夜之中。待到看不见顾千璇后,吴青江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而去。他偏脸面向山石之后,神色冷峻异常。
“出来吧,你跟了我一路,又在此等待如此之久,究竟所谓何事?”他稍稍等待了一会,见山石后还是毫无动静,不禁清喝出声,“此时还不现身,莫非真要我撕破脸皮揪你出来?”
“呵呵呵……”话音一落,一阵笑声自山石之后传出,同时一个身影从山石后闪了出来,“如此明锐的感官,倒也不愧是寒江老人的弟子。”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此时他躲在山石的阴影之下,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
竟是刚刚在席间与吴青江同席的齐鹰。
“齐鹰……”吴青江盯着那山石后的人影,左手背在身后暗暗运劲,随时准备迎击。他虽不知齐鹰此举是何用意,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易与之辈。“你的作风,倒还真是奇特。”吴青江并不想问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既然对方一见他便知他是付寒江的弟子,那便自然有他的法子,再问下去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哦?怎么个奇特法?”齐鹰走出阴影,靠在山石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吴青江,似乎很是想听听他的说法。
“方才席间见你言谈直率,可此时却又作出这般行径,不过是觉得有些矛盾罢了。”吴青江摇摇头,拿言语与他周旋着。若非必要,吴青江并不想与他动手。一则这是在海鲸帮的势力范围内,在此动手怕是会引起其他的误会。二来,此人身手定然不弱,与他交手甚至胜负难料,而这显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哈哈哈——”齐鹰干笑两声,倒是并没在意吴青江话语中潜在的嘲讽,“那不过是我的处世方式罢了,的确,我就是一个两面人,这我并不想去加以掩饰。”他一只手扶在一旁的山石上,接触的一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轻响。“你不必如此戒备,我这人虽然行事随心,但也不是那种没事找架打的疯子。我此次废了这一番功夫,自然是有事相商。”
吴青江目光一凝,他注意到齐鹰按住山石的手上微微闪着一层极浅的银光,那显然是一种拳套类的武器,这种兵刃到也与他的武功极为相合。
“既然闲话也说够了,那不知……”吴青江并未因齐鹰的两句话而放下戒备,他仍然暗暗运着气劲,只是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明显。“齐兄究竟有何要事?”
“自然是因为石帮主失踪一事。”齐鹰起先语气仍有些漫不经心,但见吴青江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便也收了轻浮之意,“你莫要怀疑,我此行的确是为了石帮主的失踪而来。只不过,”他轻笑一声,“我主要是为了‘断虹’的消息。”
“果不其然……”吴青江心下了然,此人显然是无利不起早,此番前来说是为了断虹,倒也还算合理。“你想要断虹的消息,与我又有何干?”
“与你何干?呵……”齐鹰上前一步,走出了阴影,第一次暴露在光影之下。“你何不扪心自问,方才听见可能有断虹的消息,在你心底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心动?江湖至宝,得了它,又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你莫要与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齐鹰的话语颇具蛊惑力,在某一瞬间甚至真的拨动了吴青江心底的某处地方,但在下一刻他便反应了过来,不禁眉头大皱。吴青江很是厌恶这种被人蛊惑的感觉,诚然,在心底他也对那断虹有着一线憧憬,但这并不能代表着什么。人活一世,逐利而来,他并没必要去刻意掩饰。
更何况这断虹实在太过虚无缥缈,甚至已经接近一个传说。试问谁又没有对传说中的事物产生过憧憬?但当这种憧憬被翻检出来之时,便令他产生了一种极为不适之感。
“这就急了?”齐鹰一撇嘴,随即正色以对,“我此番并未怀着冒犯之意,虽然言语上可能稍有欠妥,但……唉。”齐鹰面色一僵,显然如此正式的说话也令他很是不习惯,“你也并非愚傻之辈,当也明白断虹虽然虚无缥缈,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世间的东西。”
“百年前搅动了整个武林的事件,不是便与断虹有关?虽然这些年传说下来,可能会有所夸大,但这又何尝不是佐证了它的存在?”齐鹰盯着吴青江,语气逐渐有些激动,“那次的风波,可几乎令得整个武林重新洗牌啊。”
“你我应当都应知晓,江湖上大大小小关于断虹的传言几乎从未断过,近些年断虹现世的论调更是甚嚣尘上,传言更是愈发的多了。”
“若只是这些传言也便罢了,但我近几年奔波四方,也收集了不少传闻。我发现在这些驳杂的传言之中,竟也不乏一些颇有可信度的。”他暗暗观察了一下吴青江的面色,但见他反而逐渐镇定下来,便只得耸了耸肩,继续说了下去,“就我所知,现在的一些大门派在暗地里也开始循着他们手里的线索进行追查,这些动作难道还不够明显?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们……”
“断虹,可能真的要再次现世了。”
“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个势力,多少人去抢夺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至宝。而我们,也终于能一睹它的真容。”齐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此次前来,是想邀你与我一同探索我最新寻到的一个线索。”
“我说了这么多,不知吴兄,可有意向?”
此时的齐鹰,再无一开始的轻佻模样,仿佛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吴兄不必现时便给我答复,此时事关重大,也的确需要一些考虑的时间。”
“我这些时日都会呆在海鲸帮驻地,在下月十五之前应当都不会离开,若是在此期间吴兄有了决断,可来此地寻我。”齐鹰似是也不愿再拖沓下去,话一说完便转身欲走。“我要提醒吴兄一句:不论你是否想去寻找断虹的踪迹,到了它该出现的时候,它终会出现在世间,这并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了的。还请吴兄能够想清楚齐某的这句话。”
“风波终将再起,身在江湖,你躲不掉的。”
说完这句话,齐鹰便纵身而去,再无踪影。
吴青江静静的立在原地,微阖双眸,思考着齐鹰方才的那一番话。在吴青江表现出厌恶之后,齐鹰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能听得出来,在那之后齐鹰的语气极为真诚,甚至将他怀有‘断虹’线索的事情也对他和盘托出,这显然已是齐鹰极大的诚意。
齐鹰方才说的话大体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甚至说的很是在理。吴青江并不是一个消息闭塞的人,他又何尝不知近些年江湖上关于断虹的传闻?他只是不想去掺与,不想如其他人一般深陷其中。
但诚如齐鹰所说,身在江湖,这再起的风波,无论如何他吴青江都是躲不掉的。他师承付寒江,而付寒江的师妹——也便是荆紫衣的师傅,她的失踪似乎便也与断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管怎样,他最终都必然会牵扯其中。
“唉……”最终他长叹一声,揉了揉微痛的头。“罢了,暂且先回住处吧,这个齐鹰……”在经过方才的事情后,吴青江此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他,或许正如齐鹰本人所说,他是一个矛盾的人吧。
他能看出齐鹰的野心,能在这般年纪便身怀如此功力的人,吴青江几乎可以确定齐鹰绝对不是自己摸索而出,他身后的那位师尊,又是何人?他如此执着于断虹,是否也是他那位师尊的授意?
现在不只是齐鹰的事需要考虑,还有一个人,也令得吴青江不得不去想。方才在席间之时,他总觉得陆凡石有些不对,可若是真要他明着数个一二三,吴青江却也是说不出来。他本想与顾千璇说一下这件事,问问她的想法,可因着自最开始便察觉到了齐鹰,便也没有机会与顾千璇言说,以至于现在憋在心中,颇为不快。
回到住处,吴青江将寒沙小心的挂在墙上,简单的更衣后便翻身上榻。只是这一夜,脑中思绪万千,怕是睡不安稳了。
在万千思绪的萦绕间,吴青江不知在何时已是昏昏睡去,待他再次睁开眼,赫然已是翌日。看窗外已是大亮,这一觉竟是意外的昏沉。
“吴兄弟?”敲门声响起,吴青江赶忙下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季擎。
“季三哥?”吴青江有些讶异,季擎手里提着一个鸽笼,里面的信鸽慵懒的啄着自己雪白的翼羽,不时低声咕鸣。“这是……”
“这是早上扆月阁的顾姑娘临走前特意托我转交与你的,还有一封信。”季擎又拿出了一封未开封的信,其上以娟秀的字迹写着“吴公子亲启”,显然是顾千璇的笔迹。
“多谢季三哥了。”
“哪里。那吴兄弟你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目送季擎离开,吴青江提着鸽笼进了屋子,打开了那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