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聚阴笼
得到了五铢道人的指点,王少安豁然开朗,运转自身魂炁,在灵台之中,感悟《阴符七术》,只觉得每读一句,书中的每一句话,好似一句口诀,魂炁依照阴符七术所念,在周身经脉运转,时而凝聚时而分散,最终幻化成一头青龙。青龙咆哮,似乎携带着无尽的威能,王少安只觉得自己全身好似与青龙融为一体,四肢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随时都要喷薄欲出。然而只要王少安停止念盛龙心诀,弥漫全身的炁好似顿时失去了方向,变得好似无头苍蝇,刚刚凝聚而成的炁龙登时就化为乌有。
“原来盛龙口诀能引导魂炁在体内流转。”王少安兴奋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激动地围着屋子乱转。
自此之后,王少安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个人好似疯魔一般,不断重复练习,魂炁凝聚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只要自己停止诵念心法,魂炁还是会立刻回归混乱。
“若是每次都要这样念咒,怕还没等自己出手,便要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王少安心中郁闷,辛苦练习这么多日子的异术,简直就是一块鸡肋。
就在他冥思苦想应对之策时,房门咚咚响个不停,林胖子隔着房门喊道:“少安,都几点了,还睡懒觉。”
王少安抬头一看窗外,发现天已经大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是一夜未眠。
王少安打开门,林大海背着一个跟自己体型差不多大小的背包,一脸兴奋地站在门口。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集合,你小子不会是忘了吧。”看着王少安穿着睡衣,一脸疲倦,丝毫没有出门的意思,林胖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少安挠了挠头,见林胖子这架势,说是搬家也不为过。
“出什么门?”
“今天可是重阳节,当初你可是答应,要跟我一起去北邙山登高。”王少安此番景象,让林大海颇为失望,要知道,此次北邙山之行林大海可谓是大费周章,但凡小说中能降妖伏魔的宝贝,林大海都搜罗齐全,可王少安竟然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王少安拿起桌上的黄历,掐指算了一算,自己在房间里竟然足足待了八天之久。
在林大海喋喋不休地催促下,王少安草草收拾一番,跟林大海出门,跟书院同门回合。
登山的队伍缓缓出发,王少安为,了避开苏雅,与林大海一直跟在队伍最后。
既然自己没有发言权,那索性落个清净,一切都听洛城书院的这位“赛潘安”安排。
然而这位高大公子的脑回路还真出乎王少安的意料,竟然传了一身宽袍大袖长衫,手中一把折扇,风度翩翩,一副贵公子寻访出游的做派,丝毫没有考虑到山路崎岖,行动不便的问题。原本以为“惊喜”到此为止,但王少安还是低估了这位高公子“出丑”的本事。
临近天黑,这位突然发现进山的地图拿错了。眼见日暮西沉,天色越来越暗,原本大家计划在一个叫做璧山村的地方借宿落脚,经此折腾,怕是只能在荒山野岭过夜了。
林大海一脸绝望,恨不得给这个二世祖脸上开个花,王少安怕他越闹越乱,一把将他拉住,安慰他说:“慌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想办法落脚才是。”
听到王少安的话,林大海忽然像是看到了希望,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少安,你一定认得路,对吗?”
王少安无奈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哪认得什么路。”
林大头一屁股瘫坐地上,哭丧着脸,“这下完了,听说北邙山有野狼,咱们会不会被吃掉。”
众人听胖子一说,顿时慌了神,纷纷埋怨高野无能。倒是苏雅又站了出来,稳定军心,“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想出办法,即便找不到壁山村,至少趁着太阳还在,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王少安有些意外,一路上,他一直刻意跟苏雅保持距离,只是没想到这妮子关键时刻倒是颇有几分胆略,遇事不慌不忙。
“有几间破屋,咱们刚路过不久,可以去那里落脚。”王少安想到之前路过的几间废弃的土房,虽然简陋,好歹能遮风挡雨。
“我反对,咱们该继续向西走,没准能找到壁山村。”
王少安有些郁闷,苏雅似乎还在生自己的气,只要扯上了自己,这小妞瞬间就变得蛮横无理,智商瞬间降为负数。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路边的树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众人以为遇到野狼,吓得围成一团,不敢动弹。
王少安从地上捡起一根胳膊粗的树枝和林大头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朝着树丛方向挪了过去。
“这么晚了,你们这些娃儿要去哪?”就在王少安准备动手,树丛里探出一个身影。
王少安仔细看去,是个老头,秃顶宽额,面貌宛如一只衰老的秃鹫,佝偻的身躯套着一件宽大怪异的麻袍,双脚乌青,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好似不经意间便要倒下。一边问话,一边色眯眯地盯着队伍里的女生,眼珠子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我们是洛城书院的学生,不小心迷了路。大爷,从这里到璧山村还要多远?”凭空出现了一个过路人,大家瞬间燃起了希望,尤其是高野,为了将功赎过,挽回颜面,他第一个冲到老头身边。
老头眯缝着眼,捏着下巴上的白须,思考片刻,“壁山村离这儿可还有十多公里的地,天黑前,你们怕是赶不过去了。”
高野一听老头的话,有些着急,一时没了主意,“这可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在山里过夜?”
“老爹,能否去您那里借宿一晚?”林大头不知何时出现在老头身边,拿出一摞票子塞进老头的口袋。
老头用两根干瘪的手指,捏了捏口袋,咧着嘴笑道:“好说,人虽然多了些,但睡的地方还够,你们跟着,上山的路不好走,小心掉进乱坟坑。”
众人转危为安,顿时一片欢呼。王少安却高兴不起来,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让他感觉死气沉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您老家住何处?”王少安忽然出现在老头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老头看了一眼王少安,浑浊的双眼闪出一抹异样的眼神,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又恢复平静,“秦坑岭!”
“秦坑岭?”王少安脸色煞白,北邙山的北坡地势崎岖,山崖陡峭,到处都是废弃失修的坟坑古墓,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其中,而那老头嘴里说的秦坑岭,正是其中一个废弃的大坟茔,相传秦始皇征讨六国时,曾在此处挖坑,埋葬战死的秦军,因此才得名秦坑岭,老头竟然住在那种地方,着实有些古怪。
“秦坑岭这种地方,鬼聚坟集,把我们带到那去,你怕是不怀好意。”
见王少安言辞不善,老头似乎有些恼怒,眯着眼睛,冷笑一声,“不想去,可以留下,是你们求我,又不是我逼你们。”
见老头动怒要走,一旁的高野坐不住,“老先生一看就是本地人,肯定比你熟悉北邙山,你有什么资格置疑。王少安,你愿意半夜露宿荒野,不怕被狼吃掉,可别连累我们。”
队伍中不少人也纷纷应和,林大头见王少安反对,也出来劝说:“安子,再不走,天真要黑了,况且咱们这么多人,那老头就算有坏心思,咱们人多势众,晾他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人在危险的时候,最容易丧失理智。危机时刻的任何一个逃避可能,都会被当做救命稻草无限放大,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在所不惜,老头的出现正是应了此理。王少安莫名觉得有些悲哀,他无奈看了一眼林大头,就连这个平日自诩聪明,对自己无比信任“朋友”,此时也没办法逃脱这个人性的怪圈。
老头带着队伍一路向东,一路上尽走羊肠小道,道路坑坑泥泞,再往后走,甚至连路也消失,众人在荒草丛里钻来钻去,眼见着天色将黑,王少安越来越肯定,这老东西,绝对不是好人。
老头也似乎盯上了苏雅,像个狗屁膏药一样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甚至发展到了动手动脚的过分程度,似乎不在意众人脸上的怒火和不满。苏雅被他丑陋的模样吓得心惊肉跳,嘴上虽不说,身子却不住的发抖。高野原本视苏雅为自己的掌中物,见苏雅被调戏,如何能忍,大声呵斥老头放肆,不料这家伙丝毫不把高野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威胁高野,“老头子脾气不好,你要是再废话,就带着人自己找地过夜吧。”
高野怕他真把自己赶走,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再多说,毕竟苏雅就算再漂亮,也没办法在这荒郊野外弄出个过夜的地方。
王少安躲在队伍后面,他对苏雅一向是敬而远之,没多少好感。但他看不惯老头一路上来的嚣张气焰,自一开始他就认定这老头没安好心,现如今又调戏女生,不禁有些火大。径直一人从队伍后面苏雅身旁,用力一挤,夹在苏雅与老头中间,老头随即不满嘟囔道:“这么宽的地,你小子往我老头子身边凑什么?”王少安扭头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说道:“老爷子您别介意,我闻这人有个嗜好,就喜欢闻些稀奇古怪的臭味,您老人家身上的死尸味,太让我着迷,忍不住就想多跟您亲近亲近。”
王少安说的并非假话,他一靠近老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尸臭味道,说出这话,也又存心试探老头的意思。
老头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冷笑一声,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刚才听姓高的蠢材讲,你小子姓王?”
王少安被他问地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家小子你听好了,老头子我脾气不好,没多少耐性,你得罪老头子的话都记心里,待会你最好拿出点真本事,否则别怪我翻脸。”
说完这话,还未等王少安回过味来,老头理也不理,独自一人回到队伍前头带路去了。
苏雅悄悄拉了拉王少安的衣角,对着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王少安若没记错,这是苏雅第一次对自己笑。女人心,海底针,王少安始终不清楚,这个女孩的心里到底都装着什么。
此时日暮西沉,黑夜降临,四下黑茫茫一片。
林大头找到老头问道:“老爷子,咱们还要走多久?”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快了,过了前边的林子就行到了。”
“前面的林子!”
一旁的王少安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离着队伍不足百米之处,光秃秃的一片空地上,有一片树林,种着松柏、槐木。洛城有个风俗,入葬时,后人往往会在坟头种上一些松柏或者槐树,因此这两种树在洛城当地又被叫做坟头青。
王少安在六叔笔记里曾看过一句话:“松木藏阴,槐木聚灵,松槐成林,邪祟重重。”想到这句话,王少安突然心头一动,明白老头葫芦里买的究竟是什么药。立即大声喊住队伍,神情不善盯着正一脸坏笑的老头。
“怎么,怕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王少安悄悄握住插在腰间的工兵铲,一步一步逼近老头。
“王少安,这里我是队长,哪轮的到你发号施令。”高野到了这个节骨眼,还不忘争权夺利。
王少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张口骂道:“听你指挥,指挥我们去送死吗?你知道前面那个林子是什么地方,那地方是个聚阴笼,当地人又叫它死人窟,埋在那里面的,全都是死于非命的冤魂,你要送死,我不拦着,但你要带着所有人都去送死,我决不答应。”
来之前,王少安仔细翻阅了北邙山地方史志,其中就有对这个“聚阴笼”的介绍。
北邙山原本是个聚风藏水的风水极佳之地,然而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就是这片上好的风水之地却有着一个让历代风水大师都倍感遗憾的“缺陷”,这点缺陷虽然不大,但就像是北邙山这块碧玉上的一处“瑕疵”,影响着整个北邙山的风水气运。
北邙山南面朝阳,背面对阴,寻常的山脉阴阳之气往往被山体阻隔,难以流通,故而并无多少好的葬穴。北邙山却大不同,它的地处黄土高原边缘,是秦岭插入华北平原大地的余脉,两大地势之间的巨大差异,致使山体之间沟壑纵横交错,整个山体被分割成无数道裂缝,阴阳之气顺着裂缝在山腹之中汇聚,形成了无数的阴阳眼位,好的眼位,阴阳相交,自然就是造坟立墓的“佳穴”,而坏的眼位则会导致阴阳失衡,形成极阳眼和极阴眼,极阳眼被风水师们称为“禁穴”,将死者埋在此处,死者阴魂经受不住阳气的侵蚀,会立即灰飞烟灭,极阳眼虽然可怕,但并不棘手,但凡学过点皮毛的风水师,都能找到克制之法,而且即便不慎入葬,受害的也只是死者一人的魂魄,并无多大危害。让各大风水点穴高手们挠头不已恰恰是这极阴眼。
极阴眼称为“笼穴”,也就是之前提到的“聚阴笼”,但当地村民往往称呼它为死人窟,也就是说,这种地方能吸引鬼魂大量集聚。究其根源也很好解释,在这种地方下葬的死者,极易被极阴眼中的浓郁阴气误导,往往以为此处就是阴间鬼界,故而滞留在此不肯离去,成百上千的魂魄汇聚在此,相互吞噬,日久天长便会形成厉鬼凶煞,危害四方。与极阳眼不同,白天山中阳气弥漫,极易将极阴眼的痕迹掩盖,只有在夜晚天地阳气散尽之时,才能找到它的踪迹。然而北邙山的坟头无数,纵使百密,也难免会有一疏。期间北邙山发生过很多起厉鬼伤人的事件,皆是因为这聚阴笼而起。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每一处聚阴笼都会种下松槐等树木,一来这些树木能够寄托安抚亡灵,二来也算是提醒后人,此处危险,不能随意出入。
此时天色已黑,老头却把众人往这聚阴笼里带,显然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