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跑了三十分钟，跑跑停停，现在正坐在一个篮球场外面。按照顾星星说的，这里就是终点了。林凡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体育场。他只要稍微转头，就能看到很多瘦瘦高高的人在里面打着球。即使是看起来很大只的，人家也是实心的肌肉，跟他的虚胖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选择不转头。
“我看看你课本，你复述一下你今天的作业。”顾星星淡淡地说，拉开了他书包的拉链。
还、还有没有人权啦？林凡在心中忧伤地捶地，却怎么也想不起作业是什么。他能说他今天压根儿就没有听过课吗？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结结巴巴地说：“呃，呃，那个……”
顾星星已经拿出了他的生物课本，随手翻了翻。
书倒也不能说全是空白的，至少不能作为新书出售。里头每隔十几页就有几条句子给划了线，偶尔还会有蝌蚪般常人无法看懂的笔记。最可怕的是，这个人给书上的每一幅图都DIY了一下……
顾星星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按下心中的疑惑，抬起头专注地盯着他，等他把今天的作业想起来。
小刷子一样的长睫毛，一双纯净的丹凤眼，自带口红的水润嘴唇和一张白得发亮的面庞。这样的小姑娘谁顶得住啊？
林凡正在心虚，突然被顾星星全神贯注的凝视着，不由得浑身僵硬，脸上却止不住升温，而这一切又使他变得越发尴尬。
正反馈害死人呐！！
他现在甚至都想撒个谎给自己降降温。
“深情对视”良久后，林凡最终败下阵来，他垂着头，让微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眉眼。
“我没听课，睡着了……”
“看得出来。”顾星星无可奈何地说了句。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周围除了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外，只留下一群热血篮球少年的呐喊。
失望了吗？要放弃了吗？
他就是不会学，学不会，是个无可救药的朽木啊！
肥胖粗大的手指蜷曲，无声地捏住校裤上端，压抑到手心出汗。
“你的画工不错嘛！这是什么，你自创的文字吗？”
顾星星颇有乐趣地看完了他的DIY，把生物书摊到他面前，指着其中的三行笔记问他。
林凡不敢置信地抬头，对方正歪着头，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反差萌；更重要的是，她的眼里没有嫌弃，反而是浓浓的兴致。
像一束暖光，又像一片温柔的海，温柔了整个夜色。
林凡的心脏闯入了小鹿，失常地跃动着。
“就、就是普通的汉字啊。”林凡低声回答道，仔细看了看字，又艰涩地说：“太困的时候，大家的字不都是这样吗？”
见她眼中仍有不少的疑惑，他继续说道。
“你可能没有体会过。有时候阳光很好，从玻璃外射进来，照的人暖洋洋的，然后生物老师又在念一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东西，又慢又臭又长，很像催眠嘛！然后眼睛就不怎么能睁开了。”
“本来我就没打算记，可是李老头来事儿，全班都在记就我不记，戒尺给我甩了几棍才让我知道他在讲什么。当然，几敲戒尺怎么敲的醒我哦……”
他越说越小声，只觉自己暴露太多了，闭上嘴，眼巴巴地看着她。
顾星星一副“我对你的学渣程度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的无语表情。
片刻后，她正色道：“不开玩笑了，你这样下去不行。说说吧，你各科进度在哪里，平时分数多少。作业不用管了，我给你留着备用。”
她把书包里几本书都搬了出来，递给他，示意他翻目录给自己查进度。
林凡苦哈哈地接过她手中的书。
“语文的必背课文都背完了，平时能考100多分。”语文一向是他的优势科目，并且这是他唯二听着不困的科目，说起来他还有些得意。
至于背课文，好像是跟个网友打赌输了，在初三的时候全背完的，可以说是好学巅峰了。
“数学，呃……三十多分？蒙的好可以有50分吧。”林凡卡了半天壳。
顾星星的目光微微呆滞，数学居然能烂到这种程度。
“英语，110加吧，单词背完了，语法经常不太懂，作文难以掌握……”说起来英语也是他的优势科目，不过对上眼前这个真实的学霸，他也只有趴地的结局。
说狠那个网友是真的狠，狠到让他背完语文背英语，稳稳地打下了文科两巨头的基础。
“物理，只听完了必修一……”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化学，必修二……”
“生物，呃，那个，你懂得。”他眼神飘了飘，想起刚被她看完的快乐涂鸦本。
林凡说完七选三和三门主考科目，略微有些羞耻地沉默了下来，等待她发话。
顾星星拿出笔和便签本，认真地打笔记。
【语文：做题巩固。】
【数学：初中？小学？】
【英语：语法、阅读、作文。】
【物理化学生物：补课。】
【这个人，谁借给他的勇气选三门理科的？！】
顾星星忍不住捏了捏笔，内心竟有些绝望。
“我知道了。”她揉了揉额头，把书连书包还给他，冷静地说道：“今天晚上，把生物书第一课时工整地抄两遍，去买全套《五三》，跟着进度写，明天我检查。”
林凡目瞪口呆：“你、你是认真的吗？”
顾星星一脸冷酷：“照做。”
“好吧，你是大佬你说了算。”林凡低头服输。
顾星星抬手看了看表，目前是七点整，她抬头看向正沉浸在丧气中的林凡。
“打篮球，会吗？”
“没打过。”从小胖到大的林凡确实很少参加过体育课，连中考都是申请疾病免考的。
“……”
“走吧，教你。减肥这种事，光跑步过于无趣了，只要能加大运动量的事情，比如少坐公交车，都可以去尝试……”
她边说，边从篮球场休息室中的柜子里取出两个篮球来。
林凡人都傻了。原来成绩好的人体育也不会差是认真的啊？像他这种成绩又差体育又烂的人简直没法活。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惨白的灯光把整个篮球场照得透亮，每个人身上光影明灭。少年们走出了沉默的教室，用汗水和呐喊冲破生活的束缚。
林凡有些不自在。自从电商不断发育到现今的垄断市场，他已经习惯了独自在家等货上门的日子，除了教室，他已经很久没去过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了，更何况是这个每个青春少年都健康到让他嫉妒的地方。
每个人的余光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地扫过他们这一个角落，让林凡感到如芒在背。
很快，顾星星选中了一个空的篮球半场，另外半场是一群少年的天下。
“现在，五指轻轻张开，摸球，熟悉一下。”她将五指张开，左手托球，右手自然张开，贴合球的曲线。
林凡笨拙地模仿着她的姿势。
手指很粗，让人难以相信那样粗壮的手指能用细细的白骨支撑起来。
与之相比，是演示者纤细莹白、骨节分明的小手，白里透红，像红豆味的水晶糕。
灯光映在她的眼里，熠熠生辉。
啊……要沦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