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真毫!”
关万宫落地之后只一下,就认出了对面这人,脱口而出喊得最响,手里的短刀不自觉的紧了紧。
“你,你们……”牛真毫断然想不到,在这地下赌场里,竟有人认出自己,按理说要么死不承认,要么拿了这两小子灭口,只不过事发突然,一下子懵了圈,乱了方寸。
关万宫见他不躲不跑,旁边一众高手就势也停住了手,“哟!还真是牛大监学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您也来玩两把?”
牛真毫心虚得很,这赌档一看就是他的场子,遴仙学社门规森严,别说是开赌场,就算是下场赌几把,都要鞭刑二十,这下被人逮个正着,瞒是瞒不过了,只得强作镇定笑道:“呵呵,我从不赌钱,就不打扰二位小爷兴致了。”
“哎怎么着,牛大监学这是要走?你就不怕我上遴仙学社告你一状?”关万宫看他想转身溜走,急忙叫住。
“关公子,我也不怕实话说了,遴仙山闯得了一次,还想连闯两次?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进得了学社,见得了院士,你要怎么说?说你在地下赌场撞见我?说我私开地下赌档,违背学社门规?”
“你还猜对了,一字一句都不差。”
牛真毫两手叉腰,一脸邪笑:“谁信呀?”
这一句倒真是问住了洛、关二人,先前闯山的时候三人已经闹了一场风波,在遴仙学社是挂了号的“踢山门魔头”,两个“魔头”状告学社监学,说破了天也难有人信,况且又是个只有人证没有物证的事。
洛齐白在旁边冷眼看着,刚才和这十几个高手交过手,虽然自己得手伤了几个人,却都是只皮肉小伤,并不是自己的剑法没练纯熟,而是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打手,直到牛真毫现身出来那一刹那,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这些高手,一切就不言自明了。
“牛监学,真是好手段,自己犯了门规不算,还要拉着遴仙弟子一起蹚浑水,你当真以为他们换了衣装打扮,就能瞒天过海。”
洛齐白这一番话,才真叫一把钢刀插进了心,吓得牛真毫脸色立刻煞白,这些仆人打扮的精壮汉子,都是他在学社里的心腹,就连遴仙学社的先生们也被瞒得严严实实。
“齐白,你说他们是遴仙学社的弟子?要真是这样,我看这什么鸟学社也没什么厉害,教出来的都是泛泛之辈。”
洛齐白小声在他近前耳语:“他们没一个是泛泛之辈,刚才打起来都只守不攻,要是他们拿了兵器,我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
关万宫这才收住了嘲笑,思索一番又朝牛真毫叫道:“牛大监学,遴仙学社的人信不信不打紧,遴仙镇的人信就行啊,你外公我今天就掀了这黑赌档,一把火烧得全城人都来看,再把你绑在外头旗杆上,看看到时候是谁有嘴说不清!”
牛真毫听得更是怒上心头,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群高手,骂道:“呸!你当他们吃干饭的?要不是场子见红不吉利,你俩小王八蛋早就投胎去了,大言不惭的,老子就站这,看你怎么绑我!”
关万宫左手忽然伸向背后,对着洛齐白做了一个撇手的动作,洛齐白一下就心领神会,慢慢有意的往门口挪了两步,趁着众人和牛真毫准备大战一场时,关万宫佯装的往前跃了一大步,对面五六个汉子立刻摆开阵势接招。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关万宫这一跳,必然要发出什么杀招时,只见他原来握着的短刀已经不见,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团牛皮纸,众人还没看清纸里包着什么,突然一阵白茫茫粉末炸飞开来,弥漫了大半个内堂,有被粉末迷了眼的,直接倒在地上叫苦连天。
“姓关的,好下作的手段,洒的这是什么东西!”
一大团粉末白雾里,关万宫依稀听见牛真毫的叫骂声,只丢下一句:“灰石粉,别用水洗,瞎了可不赖我。”
关万宫说罢立刻脚下抹油,一步就飞奔到来处的门口,只见洛齐白也正往后跑,和自己撞了个对肩,“哟,洛公子跑得挺快。”
“托关公子的福,下次洒灰石粉别那么多,路都找不着。”
二人相视一笑速速飞奔出来,逃出面馆大门左右一看,街头巷尾空空如也,不见桑尔人影。
“糟了,他是不是被牛真毫的人从后边给围了,抓了去?”
“不会,若是外头有人,最少也该有打斗声,刚才我仔细听着,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万一那个傻小子被人下药或者下毒呢?”
正说话间,从屋顶面字大旗顶端,飘下一个人影,落到一半时就开口问道:“谁是傻小子。”
等人落地站定,关万宫急忙打着马虎眼:“哎你怎么跑那么高去了,额快走快走,一会他们就追出来了,先回去再说。”
公孙面馆里边已经是炸了锅,众人打杀声越来越近,三人不敢久留,还是由关万宫打头,个个脚下生风的飞奔离去,等牛真毫一干人等冲出门外时,已经追不上了。
三人一路狂奔,也顾不了惊扰路人,一直奔到土地庙门口才停下来喘口气。关万宫直直走到后院去找井,看到井了才发现已经被人封了起来,看来这段日子土地庙也不消停。
洛齐白后脚跟进来,这一出闹得确实渴得不行,看见井口被人用重铁烙死,封得严丝合缝,只得作罢,桑尔最后一个进来,在前院抬头看了看天色,圆月初升,天色由明转暗,白天的暑气也渐渐消退,刮起一阵晚间凉风,把这萧条的土地庙衬得更荒凉。
“天已黑,那伙贼人随时会来,我们要早做准备。”
在后院的洛、关二人本想出去找口水喝,听见桑尔这一番话只得作罢,来到前院一起商议对策。
“齐白,这土地庙就巴掌大的地方,我们仨肯定藏不下,要不你坐院子里当饵,我躲树顶上来个黄雀在后。”
“关万宫,你倒是聪明,最该当诱饵的是你才对,你轻功最厉害,能追上你这个诱饵的,恐怕只有九天的神仙。”
“嘿嘿,过奖过奖了,你说的嘛倒是实话,只是我刚才已经当过一回诱饵,这轮也该轮到你了。”
洛齐白没好气的埋怨道:“你可闭嘴罢,刚才你也叫诱饵?自己飞得老高,我一个人在下边单打独斗,到底谁是饵?”
“我飞得高才能看得远嘛,这不一眼揪出了牛真毫。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想着今晚还得守土地庙抓人,我刚才就收拾他们了。”
洛齐白听得又气又笑:“你,你那几下子别人不懂,我还不懂,那十几个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三四个围着你都够呛。”
“齐白你真小瞧人,我告诉你今日不同往日,在九华山我得了个宝……”
关万宫话还在嘴里,硬生生被桑尔一只手盖住了嘴,接着又往门外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来了。”
洛齐白立刻在前院地上坐下,面朝大殿背朝门,懒懒散散的样子塌坐着,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副落魄的背影模样。
桑尔转身闪到墙边的破洞,躬身钻了进去,隔墙埋伏着,关万宫脚下轻点地,嗖的一下跳到庙前的大树顶,钻进茂密的枝叶丛中,扒拉开一处小口探望着地下。
洛齐白心想这天刚擦黑,这伙贼人就敢来绑人,当真是狂妄至极,此刻不同刚才在公孙面馆,有了桑尔相助,一定得痛快的打一场。正想着,门外不远处窸窸窣窣传来一阵脚步,听声音约摸有七八个人,赶路太急连声响都不顾忌。
来的这七八个人清一色的夜行服,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齐齐来到庙门外,探头探脑的打量庙里,确定只有前院地上坐着一个小子,便蹑手蹑脚的猫身摸了进来,关万宫在高处看得最清楚,他们两手没有兵器,每人只拿一根短麻绳,走在最后的那人手里还拎着一个麻袋,想必是用来装人逃走的。
走在前头的两三个黑衣人,已经离洛齐白只有几步之遥,见坐在地上这人仍然没有察觉,头深埋在怀里像是熟睡了,便不再犹豫撑开麻绳,一左一右一后的朝洛齐白合围过去。
正当将要得手时,眼前这人忽然用手使劲拍了一掌地面,整个人弹起一丈多高,灵巧的躲过了三方合围,腾在半空时双脚向下伸展开来,狠狠的踹出两脚,正正踢在两个黑衣人脸上。
“哼,哪里来的毛贼,无法无天!”
躲在破墙洞后边的桑尔听到洛齐白的一声吼,急忙闪身冲了出去,径直奔到庙门口,去挡住其余的几个黑衣人。关万宫在树顶上正想往下跳,忽然心生一计,便又缩了回去,他想看看桑尔在遴仙学社究竟学了些什么本事,白天在耍把戏的摊子前,能一拳把自己打飞出去。
这几个黑衣人先是被洛齐白跳起来吓了一跳,接着又被桑尔从破墙里冲出来再吓一跳,其中一人忍不住骂了句:“今天晦气,吃埋伏。”
不等其他人答话,桑尔抢先攻了上去,以一敌五,洛齐白这边被三个黑衣人拦住去路,一时间破旧不堪的土地庙成了演武场,拳脚打杀声此起彼伏。
关万宫在树顶上俯瞰全局,边看边自言自语:“桑尔确实精进不少,他这拳法看着精妙,实则古怪,看不出是哪个门派。嗯齐白的拳脚倒是没太多变化,不过先前在公孙面馆里,他使的剑法十分了得,没想到这小子还留有一手。”
树顶上热闹正看得欢,地上缠斗的两拨人渐渐分出高下,黑衣人以八敌二,却慢慢的处在下风,桑尔一人牵制住了五个人,洛齐白对付剩下的三个越打越来劲,以拳脚功夫来看,这八个人再斗下去便是要输了。
忽然间,那三个黑衣人不再跟洛齐白纠缠,闪身逃到庙门口,跟其余的黑衣人回合,八人统统丢掉手里的麻绳,各自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分成三行排列开来,摆出一个奇怪的阵势,准备朝洛、桑二人杀来。
这一下关万宫看得傻了眼,使劲搓了搓眼睛再看,不由得自言自语:“他们是,九华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