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江不是没有家室的人,他的老婆叫李小芳,住在一个偏僻的农村里,多年与老婆分居没有孩子。
陈忠江流氓成性,在外边乱搞女人,与自己的老婆虽不生活在一起,他倒没忘记还有一位结发妻子扔在家里,他用这些非法搂进的钱财每每给他老婆邮回去足够的生活费,他老婆居住在农村,不愁吃不愁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别无所求。
丈夫当上了大官,自己是个村姑,两个人社会层次悬殊,地位不同的人又有什么办法生活在一起呢?
自从丈夫把多病的婆婆接进城里以后,她就过着独身生活,后来她听说婆婆病逝了,作为孝顺的儿媳妇,只能在遥远的小山村掉下几滴眼泪。
陈忠江年近中年了,膝下没有一子,她要求在同族家中挑选一个继子,人留后草留根是人之常情,开始她和老人们商量,同族老人都体谅她孝顺、贤惠,更清楚她丈夫对她有其名无其实,出于同情,愿意为她选继子。
不久,一个俊俏的小伙叫陈小力就进了她的家门,李小芳有儿子了,在生活上和精神上都有了寄托,加之母子非常勤劳,丈夫还不断地接济,小日子过得还挺富裕。
一晃儿子长到18岁了,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陈小力和本村叫张立芬的漂亮姑娘很要好,作为母亲的李小芳发现了孩子的恋情,她托人约张立芬的母亲双方一商量,两家认为门当户对,把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儿子订婚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李小芳要通知陈小力的父亲陈忠江为儿子操办婚事。
陈忠江得知家中的老婆过继子娶妻结婚的事,开始他不理睬,后来一转念,当官的家中婚丧嫁娶是一个进钱的渠道,于是就派小胖子张助理去他家里安排儿子结婚的一切。
松杉距李小芳住的小山村仅有二百多里路程,张助理驾着小汽车,沿着村村通水泥路直奔小山村。
这是夏天的一个早晨,晨雾把远山近景蒙上一层淡淡的白纱。
金色的阳光从东方升起,他那无情的光针把那些气团给刺痛了,扎破了,然后又毫无情面地把它给消灭了。
阳光普照,一派清新,路旁高大的树木被微风轻轻地拂动,相互摩擦的蒿草、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山泉直流而下,小河哗哗作响,林中的小鸟在树枝上、花丛中鸣叫,给大自然奏出一支和谐的交响曲。
山涧中不时地窜出几只獐狍野鹿横穿马路。
张助理独自一人驾着小汽车,聆听和观赏森林中的一切美景。
穿山风被小汽车的速度挤成流线型,一下子钻进小汽车里,张助理立时感到一股清凉。
小汽车正在欢蹦乱跳地狂跑着,张助理耳边突然响起狗吠声,他知道小山村就要到了。
这个小山村仅有几户人家,因为地处偏僻,很少有大小汽车在这里通过,而今李小芳家门口停着一辆小汽车,大家都觉得很新鲜,因此招来一些小孩子和老年人来看热闹。李小芳听见门口有小汽车鸣笛声,她急急忙忙跑出柴门。
“嫂子好!”张助理见到李小芳就问声好。因为张助理经常给李小芳送生活费,故为老相识。
李小芳回道:“张助理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李小芳的篱笆小院,径直进入茅草屋。
山边农家没有什么装饰家具,屋里屋外堆满柴草和各种粮食。
李小芳用抹布把炕沿擦了擦,让张助理坐下。
张助理坐在炕沿上,对李小芳说:“孩子快要结婚了,陈局长说咱们这样家庭也不要太简朴了,太寒酸让人家笑话。他挺忙脱不开身,让我来安排一下结婚的事。”说着,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钱交给李小芳,说,“这些钱是用来买家用电器和家具的,至于盖新房由我来安排,明天就派大车来送木材原料和砖瓦,随车来工匠破土动工。”
对于儿子的婚事,丈夫这样安排,李小芳当然很满意,因为丈夫没把自己当成局外人。
陈忠江确实很有魄力,无论是公事还是家事,从不误战机,第二天几辆大车和一些工匠浩浩荡荡地开进小山村。
在小村东边一个宽广的广场上锛凿锯斧铿锵叮当,几天工夫五间明亮的大瓦房盖起来了。
紧接着各种室内装饰、家具装得满满的,现代化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婚期到了,当然要迎接四面八方来的客人了,特别是新郎官的父亲,陈忠江的属下和好友都得光临。
小山村没有饭店,自己造厨又不具备锅灶和桌椅,怎么办呢?小胖子张助理想出一个绝妙的点子来。他和陈忠江商定,利用山区的特点,在小河旁,有山,有水,在花木芬芳的草坪上,让远近亲朋好友,特别是来自城市的那些商人和木材倒爷,来一次大会餐。
张助理在松杉有名的饭店,请来一些厨师,在那些工匠的指导下,准备埋锅造饭,铺塑料布席地就餐,把个野外就餐的环境安排得非常得体。
这天是婚礼的正日子,清晨太阳刚出山,阳光普照,山川秀丽,小汽车在阳光下像流水一样由四面八方涌进小山村。
山村周围路上容不下那么多的小轿车,把迟到的小汽车都挤进野外的草坪上,一眼望去恰似一个汽车城。
“太神气了,这哪是娶亲,这简直是摆汽车长蛇阵。”
当地老百姓都瞪着两只眼睛仰望着这种神奇的场面。
有人说:“古书里有奔雷车大战天宫的故事,而今天这些小汽车在大闹小山庄。”
天老爷很作美,今天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明媚的阳光下,伞形的几棵大树底下,有几伙写礼账的人,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一扎扎百元大钞像流水一样塞进包囊里。
宴席开始了,就座的客人围坐在席地方桌周围,像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大花坛,“花坛”中间摆放着花花绿绿、热气腾腾的美酒佳肴。
一队队礼仪小姐在“花坛”周围穿梭式地为客人敬酒。
陈忠江今天破例地礼贤下士,领着老婆李小芳和他哥哥陈思海、新郎官和新娘子逐桌敬酒。
酒过数巡,一片片四方桌上出现了起伏的欢笑声,众人饮酒已达到高潮。
穿山风也来凑热闹,他鼓动着树叶蒿草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小河哗哗作响,青蛙呱呱地叫,山中群鸟低飞在草丛中盘旋歌唱,使酒桌上的自由欢笑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没有不散的宴席。夜幕降临时,成群结队的小汽车像小燕子一样,一个一个都飞走了。
陈忠江把收敛的婚礼钱财,统统地装进小汽车里。
喧嚣声停止了。
金钱流走了。
小山村仍旧那样宁静。
李小芳还是守着空房。
和以前不同的是,却留下一对新夫妇和一个大瓦房。
陈忠江的哥哥陈忠海在返回山河市的路上,坐着小轿车记起了往事……
陈忠海原来就住在这个小山村,伪康德十年,父母亲领着幼小的陈忠海一家三口人,从山东老家闯关东一路讨饭过来的。
开始落脚,陈忠海的父亲陈强给地主扛活,养家糊口,后来,长工袁海亭领着一伙长工穷人拉起队伍,钻进东山里打家劫舍,杀富济贫,陈强也加入了这支队伍。
这支队伍没有什么纲领和远大目标,就是穷人集众造反,官兵来了打官兵,小日本围剿就打小日本,找机会下山抢财主绑票子,杀富家济穷人,深受老百姓欢迎。
陈强是袁海亭当长工时的朋友,所以被袁海亭封为副官,也叫二当家的。
日本子垮台了,他们在东山里发现日本军留下的一个山洞,就把部队藏在山洞里。这个小山洞一共有两层,还有一个隔壁,上层装有武器弹药,隔壁是军人住的地方,地窖下层装的是“哈叭粉”,中国人管它叫“大烟土”。
袁海亭把当土匪抢来的金条也装在这个山洞里。
八路军来了,袁海亭不分青红皂白又和八路干上了。
在一次战斗中,袁海亭部全军覆没。陈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独身逃到上海,知情人全死了,当然,那个秘密山洞也就是陈强的专利了。
天下太平了,陈强舍不得山洞里的金条和那些“哈叭粉”,就携家眷搬回这个小山村。
陈强年老了,病危了,他把小山洞这个秘密悄悄地告诉了幼小的儿子陈忠海,那时候陈忠江还没有满月,父亲就病逝了。
解放初期天下还不太平,三反、五反、镇压反革命、反右斗争,后来大路进人民公社兴起,残酷的阶级斗争还没有结束,文化大革命风暴又刮起来了,“文革”历经十年平息了,迎来改革开放春风席卷大地,陈忠海长大成人了,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指给他的财宝山洞。
陈忠海领着弟弟陈忠江多次漫山遍野地寻找,终于找到了,他们把那些黄澄澄的金条和一些“哈叭粉”悄悄地运回家,然后,又偷偷地变卖掉,用这些钱做起生意来。
陈忠海是山河市数一流的大商户,在东北几个大城市里都有他的连锁店和厂家。最大的商城就是松杉木材加工基地。也就是放线下诱饵给陈忠江钓来一个大局长,他贪得无厌,然后,利用弟弟合法身份源源不断地捞取木材。
每每冬运一开始,他就在松杉密林深处建起一个独立的机械化采伐段,在小兴安岭北坡开辟一个秘密的冻板道,把他们砍下来的木材大部分从毫无人迹的北坡用汽车盗走,为掩人耳目,有一小部分从正式的阳关道上通过。被检了尺的是“明修栈道”,从北坡溜走的是“暗度陈仓”。
几年来被他盗走的木材,已支撑了他的半个家业,他扬言:“要像比尔·盖茨那样做一个世界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