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谪仙界报到之前，柯伏先回了趟老家。
老家乌原离松河只有一小时多点的车程，在松河求学期间基本上一两个月回来一次。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旅途早就像通勤一样普通。
不过这次毕竟有点不同了。
他成了谪仙。
一种复杂的心理认同。
他打心底里认为自己仍是人类，跟家人同学没有区别，跟行走在路上的甲乙丙丁没有区别；他也没觉得谪仙就与众不同，像上帝一样高高在上，俯视苍生。
但是毕竟能力与寿命从此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仙凡有别了。
而且这趟回来后，他就将和秦云今一道前往谪仙界，那是个完全未知的世界。按洪栖所说，前去报到，再完成必要的培训，只需一周左右也就可以回来了。
但他心里还是有了将要郭家远行的概念。
所谓“父母在，不远行”，也因此有了近乡情怯。
柯家是座两层的小楼，踏入熟悉的小巷，他收拾起些许复杂的心情，首先遇到的是大嗓门胖胖的老邻居春姨。
“柯伏啊，你又壮了啊，看来韦家伙食是不错。早上见你妈买了黑鱼头和酸菜，就知道你放了暑假要回来。”
“春姨，您也很……壮啊。”
“去去去，还拿春姨开玩笑。”
“哈哈哈，您年轻了。”
离家门还有几步，柯妈许莹早听到声响，为他开了门。她满眼笑意，最高兴的莫过于看到儿子身体健壮，好像又高了一点点。
她从冰箱里端出来去皮切块的哈密瓜，说道：“鱼头在瓦煲里炖着呢。”
“我妈煲的汤，刚进小巷口就闻到啦。”柯伏夸道。
“就瞎说。快去洗个脸，一会汤好了先喝一碗。”汤色已经煲成诱人的奶白色，许莹将切好的酸菜倒进去，只等烧开了滚一会，再加上佐料葱花，就是她儿子最爱喝的鱼头酸菜汤了。
许莹在附近的小公司里做行政，工作不算忙，今天早退了一点回来给柯伏做饭。
柯伏洗好脸在厨房门口安静地看着许莹的背影，有些心疼妈妈。
父亲已经离世八九年了，也有些亲戚劝她再找一个，热心地要介绍，但都被她直接拒绝了。柯伏偶尔也会起这样的心思，但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还有个亲姨也住在乌原，时常陪着她，姐妹俩的感情一向很好。每次回来，都要叫柯伏和妈妈过去吃饭的。
许莹忙碌了片刻，回头发现了柯伏杵在门边，挥手说道：“去桌子上等着。”
“植哥店里的百花姨经常抹个大白脸，还问红姨好不好看。哈，跟我妈比简直天差地远。”
“去。”知道柯伏逗她开心，还是被他得逞了。“植人店里生意好吗？”
“挺好的，生意红火。”
“你还经常去帮手吗？”
“有空就去。”
“可不要耽误了学习。外面的兼职呢？辞掉了超市里的工作，准备再找吗？如果累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吧，马上大四毕业也要找工作了。”
“你儿子你还不知道吗，安啦。”
柯伏夜晚到大排档帮忙，以及一开始去肯德基和超市等地方兼职的事，她起初都极不同意，说道是不是零用钱不够，可以跟她说。虽然柯伏爸爸不在了，她一人支撑家庭，辛苦一点也没问题。
但是柯伏好说歹说地坚持了一学期，又用漂亮的成绩证明并不妨碍，她才无话可说。其后她还问内线叶蝉，他会不会谈恋爱了，才要用到多点钱。
不过叶蝉这个卧底不太称职。
柯伏的第一段恋情始于高中毕业后的夏天，又因为异地恋终于大一上学期，叶蝉并未发觉。而秦云今跟他外出一夜未归，又开车送他回去的事情，叶蝉还没跟许莹告密。
柯伏喝掉半碗鱼汤，看着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身体还健康，老态还不明显。头上白发固然有，但是没有明显增多的趋势。心里略感欣慰。
“哪天出去旅行？”许莹在厨房里问。
柯伏回来之前打过招呼，过几天要到外地旅行。“嗯，去安临，大概一周左右。”
安临是邻省的一个旅游城市。
“跨省游啊，都有谁？”
“您想问是不是跟女生？”柯伏笑道：“有男，也有女喔。”
“哦……”
“你肯定想是怎样的女生吧，老妈？”
“哪有。”
“才不信。”
“自己攒了钱？够不够啊？”
“够啦。”
“妈再给你拿点防身，出门在外，预多不预少嘛。”
“不用啦。”
他原本兼职就赚了些钱，到了谪仙界又用不上，只路上用一些，绰绰有余。
吃过午饭休息过后，许莹回单位上班，柯伏确认家里没人，将一只白色灵丸取出来。他把胶囊从中打开，小心地倒出两粒极小的颗粒放到碗里，加半碗凉白开。小颗粒迅速化开无形，柯伏将半碗水都倒进盛凉白开的玻璃水壶中。
他已经请教过洪栖，灵丸虽然不能给普通人，用怕虚不受补；但是偶尔放一两粒到水里化开了喝，也可以起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秦云今觉醒后也是这么干的。据她说，虽然不是立杆见影，但是她妈妈确实脸色好看了些，感冒生病也很少。
柯伏心中无比欣慰。
这是成谪仙后最好的事情了。
到了傍晚许莹下班回来，柯伏与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留意她喝水情况。许莹喝完吧唧了下嘴，微微有些疑惑的样子，不过也没说什么。
她能保持健康，柯伏满心欢喜。
这天吃晚饭时，许莹问他晚上是否外出，柯伏答要明天才有，今晚就在家里呆着，陪妈妈聊天。不过两代人之间话题本就不多，饭后柯伏无聊地拿遥控器换着台时，就出现了空档。
按了几下，电视忽然出现了美国队长的画面。他想了想，放下遥控器。
《美国队长3：内战》柯伏自然是看过的，片子刚好播放到中后段，美国队长和钢铁侠带着人马在机场内讧互怼。
许莹对这些不感冒，但陪着儿子看自然无所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蝙蝠侠，还动手把一条皮带改造成方便携带各种小玩意的款式。”
柯伏笑起来：“结果还把你的一条好皮带给弄断了。”
“当时怕我打你不？”
“怕是怕，但最担心你一生气把我的蝙蝠飞镖也给扔了。”
回想起这些珍贵时光，许莹脸上带着笑意，忽然指着黑豹问：“这个蝙蝠侠怎么脸都不要了？”
“妈，这是黑豹。”
“哦哦，看错了，拿着个盾牌的那个才是蝙蝠侠？”
“那是美国队长……”
“这里面怎么没有蝙蝠侠？还是最后才压轴出场？”
“……妈，蝙蝠侠是DC宇宙的，美国队长他们是漫威宇宙的。”
“这样喔。超人呢？”
“他也是DC的啊，你就跟我们班上那些女生一样搞不清楚。”
柯伏笑得无奈，强填代沟这事挺徒劳的。还好不是死侍，死侍能突破次元壁，知道自己是漫画人物这事，解释起来恐怕更让人绝望。
“我哪懂这个，只知道当时你说你的梦想是成为蝙蝠侠那样的超级英雄。”
孩童时的梦想很有趣，但柯伏随即笑容微微敛去一些：“妈，你说我如果成为超级英雄会怎样？你会希望自己儿子成为超级英雄吗？”
“成为蝙蝠侠？怎么问这个？”
“瞎问呗。”
“当然不希望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想知道你是谁，走哪都不方便，还不如做个普通人来得自由自在，而且又危险。”
“也是哦。”
“大概所有妈妈都是这样想的吧，不会盼着儿女成为英雄。不过，如果知道儿子可以长生，妈妈自然是高兴的……”柯伏心想。
随即又想起无法让妈妈也长生之事，又伤感起来。
柯伏自然不打算跟妈妈说任何关于谪仙的事。
初中时跟着韦植人在乌原的山林里锻炼，发现了自己超乎常人的体质，植人建议不必跟家人说起，就让妈妈当自己是普通孩子就好了。
就老老实实做个人畜无害的普通儿子吧。
愿望是纯朴的，不过第二天晚上，他却被当成不良份子，将表妹的准男友吓个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