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对于此事自然不可能当没发生过,回去了半个月,搜集了半本资料和13个人的检验材料。便又赶了过来,几乎都是二叔的邻居兼麻友,其中有四个人被重点标了红:
二叔一墙之隔的邻居,今年56岁,子女常年在外地工作,一个人在家带孙子。他孙子和二叔小儿子长得很像,这是他认定的第一嫌疑人。
老徐,40岁。街坊之一,会说话,爱开玩笑。每次来搓麻将,总是“嫂子嫂子”叫个不停。二叔早感觉妻子和老徐眉来眼去了。发现孩子并非亲生后,更加确信这份怀疑。
街上开水果店的小宋,和二叔年龄差距较大,共同语言少,不常来家里打麻将,即使过来也打不了几圈,接个电话就走了。二叔怀疑此人是专门过来看自己老婆的。
最后是个姓丁的,他被怀疑的原因只有一个:高大白净,五官标致,单身,很受女人欢迎。二叔将之添加到了重点怀疑人名单。
其他人,二叔只是记了姓名,轻描淡写地描述一二。
将材料分门别类整理好,二叔便表情严肃的在门口一根接一个抽烟,我上去搭话也只是点头应付。
二叔说,自己除了偶尔去单位发挥余热和打麻将之外,基本很少和妻子分开。
而妻子是外地人,平日很少出门。即使出去,也只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逛街买菜,几乎没有和陌生男人接触的机会,真正的嫌疑人,只在这些人中间。
二叔说得斩钉截铁,把分析过程说完,他突然沉默,满脸的失落。
我问他,和王芳相处的4年里,是否发现她有什么细微的异常。
二叔告诉我,王芬之前被老家的丈夫强暴过,所以对夫妻生活很排斥,和自己发生关系的次数不多,这也是他怀疑的原因之一。
再者,王芬结过两次婚,还生了个孩子,但都没有结婚证。二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她是被强迫嫁去的,第一次结婚年龄又没到,山区偏僻,没手续也属正常。
3小时后,鉴定结果出来了。
我和二叔相顾无言——鉴定报告里,本子上的9个人全部排除。
他狠狠地跺了几下脚,咬着牙挤出四个字:“还能是谁?”
孩子不可能凭空从妈妈肚子里面蹦出来,一定有父亲。
我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是拿来的检材出了问题?”
二叔一听这话,大声怒斥:“我以前当过侦查兵,拿过枪,立过功,连部队首长都夸我办事踏实!”
他开始怀疑检测的准确性。孙伟耐心解释了DNA检测的原理和科学性,准确率基本都在99.99%以上,除非基因突变。
二叔没说话,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
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他突然一拍大腿,大声道:“知道了,我漏了三个龟孙!”
再次回到县城,二叔直奔楼下麻将馆。
进去前,他买了盒烟,掏出两支,用圆珠笔在烟嘴的海绵上,各点上一个极小的点。
一进屋,二叔发现老板和他小儿子都在。他假意打了两圈麻将,然后给两人各发了一支烟。
三个人聊了些家常,说说笑笑地抽完,便扔在地上踩灭。二叔回到麻将桌,又玩了几圈,推说腰疼,起身离开。
路过门口时,他蹲下系鞋带,顺手把两个带记号的烟头放进上衣内怀。回了家,再小心翼翼地把烟头装进医用消毒袋。
现在,距离答案只差一个人了——麻将馆老板的大儿子。
老板的大儿子在W市工作,每个月回来小住两三天。
二叔等不及,第二天一早又找到麻将馆老板,假意闲聊,说过几天单位安排自己去W市出差。
老板一听,说巧了,大儿子也在那里。
二叔赶紧接过话茬,问大儿子具体住W市哪个位置。
老板报出了街道名,二叔马上说自己出差的地方就在那附近。
老板要二叔去他儿子家吃个饭住上一宿,以尽地主之谊。
二叔以退为进,忙客套说不用。
亲戚给儿子打电话,交待他一定要将二叔招待好。怕二叔不去,还托他带了几斤腊肉给儿子。这下,二叔不去都不行了。
3天后,二叔来到W市,进了老板的大儿子家,寒暄一阵,他给大儿子递烟,对方说自己不抽。
二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告别前,他上了趟厕所,顺走了牙刷。
收集到材料的二叔便给我打电话,让我联系孙伟,尽快在进行次检测,肯定是这三个里的一个,没跑了。
我给二叔说,你把材料邮寄过来就好,这样来回的折腾,身体吃不消的。
二叔直接回了我四个字“人在,踏实!”
这次检测依然没给出二叔想得到的答案,从业这么久的孙伟也没遇到过连续16个检测结果全都未匹配的情况。
二叔这么执着的人孙伟也是头一次遇见。
二叔把鉴定报告妥善收了起来,既然这些人都不是,那么有可能是别的情况,医院抱错孩子这种事这年头也不少。兴许就是好的一种可能,妻子并未给自己戴绿帽,只是医院抱错孩子了呢?想到这里,二叔的情绪总是有些好转,拉着我和孙伟找了馆子,以谢这段时间的帮助。
几杯酒下肚,孙伟对二叔的解释,却摇了摇头,医院这个念头抱错孩子这种可能在现今发生的可能微乎其微,二叔只是自欺欺人,不信提供下王芳的检验结果,他不收钱替二叔检测。显然孙伟对这件事来了兴趣,也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拉着孙伟让他别继续说了,虽然我内心对这件扑朔迷离的事件也很感兴趣,但我更不想打破二叔这几年的安逸生活。
二叔内心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可能,但他更加的不想去打破现在的美好。我不清楚当时二叔的内心有多么的复杂与憋闷,我所知道的是二叔多年来的安逸的生活在那刻被打了个稀碎。这样的感受让我感觉无劲可使,无处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