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儿在教室里心不在焉的,她已经好多天没看到过凭安了,她想去他家找他,都被凭老太太拦下了,说凭安是咳嗽的病,怕是会传染,她心里着急的发慌,会不会是因为虾呢?他不是过敏吗。
王念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凭然,凭然诧异的看着她,“安安什么都不过敏啊,过年的时候他吃的开心着呢。”王念儿惊讶的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啊,他不是不能吃,是不想自己吃。
凭老太太下地干活去了,农忙的时候,她不得不离开,她不放心的叮嘱凭安,有事一定打电话给他,凭安乖觉的点了点头,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
老太太回过身,不忍心看这孩子的笑,给他买了面包,然后就下地干活去了。
凭安靠在墙角,虽然说在医院呆了这么久,和那天一样咳得要命,几乎不会发生了,但是每次发作起来,都让他喘不上气,几乎想去死,真搞不懂,为什么偏偏会得这种根本去不了根的病。
凭安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认认真真的看着,忽然他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他诧异的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忽然躲到墙根底下,他眯着眼睛,往外张望了一下,可这个动作又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谁啊?”他强忍住肺里难受的感觉,皱着眉喊了一句。
王念儿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我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
凭安抓住胸前那块衣料,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机会看她一眼,她轻轻拍了拍凭安的后背,然后小碎步的跑到厨房里,倒了杯水给他。
凭安结果水杯,慢慢顺了顺,感觉好了一些,便抬眼看了看怯生生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王念儿,她低着头,没有看凭安的眼睛。
凭安皱了皱眉,“别传染给你,很难受的。”
王念儿小声的嘀咕着,“哮喘是不会传染的。”
凭安看着她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该留她,他把被子移开,给她让了个地方。
“要不你先睡吧,睡着就不咳嗽了。”王念儿在炕沿上坐下,看着凭安咳嗽的样子,不免有一点难受。
凭安微微笑了笑,“我睡着了,你不就白跑一趟了吗?”凭安的脸色本来就很白皙,现在生了病,显得更有些苍白,王念儿皱了皱眉,抿了抿嘴唇看着他。
“我给你讲故事吧,这样睡得快,也不怎么咳嗽了。”她把凭安的枕头放正,从布包里拿了一本故事书出来,看起来很新很新,厚厚的,应该是去城里买的。
凭安裹着被子,小心的躺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王念儿翻开书,“我还没看过呢,可能读的不顺。”她脸微微红了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凭安还是看着她,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王念儿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你睁着眼睛睡觉吗。”她皱了皱眉。
“我困了,眼睛不就闭上了吗?”凭安脸上带着好看的微笑,然后把被子裹紧。
“从前,有一个小木偶,”凭安还是盯着她看,没有一点睡觉的意思,还不时咳嗽几声。
王念儿嘟了嘟嘴,气呼呼的看了他一眼,“你到底睡不睡觉啊。”她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低下头。
凭安看她不高兴,马上把眼睛闭好,嘴角还不自觉的带着一抹笑,依旧是时不时的咳嗽。
他每每咳嗽一声,都让人心里发紧,心里发慌,甚至让王念儿有想替他咳嗽的冲动。
她讲了一会就不再讲了,皱着眉看着凭安,好看的大眼睛里面有种凭安看不懂的感情。
“你那是什么眼神。”他还是不住地咳嗽,勉强说出这句话。然后紧紧的捂住胸口,咳得眼泪都留下来了。
王念儿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又给他端了水过来,凭安摆摆手,表示自己现在不能喝。
王念儿轻轻把他扶起来,他靠着墙,白墙冰凉的温度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他慢慢不咳嗽了,苦笑了一下,把被子拽了拽。
王念儿担心的看着他,他歪了歪脑袋,有点不明白的意思。
“我没事,咳嗽而已。”他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王念儿低下头,躲避着他的视线,然后继续翻书,“然后,小青蛙对小猴子说……”
凭安微微笑了笑,又小心的躺好,他被折腾了半天,自己也想睡了,他没怎么仔细听故事,只不过是有人在他身边说话,小声的说,轻轻的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样的说,就会让他很安心。
他还是时不时的咳嗽,但声音渐渐小了,王念儿自顾自的念着,忽然感觉他的咳嗽停了些,想停下来给他倒杯水。
凭安已经睡着了,很安心的样子,他的嘴角还带着一抹弧度,王念儿把被子给他掖了掖,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眉眼,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凭安,闭起眼睛的时候,月牙眼眼尾上调的弧度显得更加好看,眉毛又长又柔,平添了几分温暖,他还是微微笑着的表情,让王念儿不忍心去打扰他。
凭安在她心里,就是这样子好,好的让她心疼,让她有点想哭……
指尖温暖的触感,慢慢像电流一样,从暖暖的地方,一路传到她的心里,她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碰到凭安的侧脸上了,她慌忙的缩回手,凭安的眉微微皱了一下,王念儿感觉把书收好,翻了凭安家后院的青墙跑回去了。
王念儿拍了拍衣服上蹭的土,估计妈妈又要说她了。她懊恼的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土,心想不应该逞强从他们家翻回来。
王念儿家的院子,是从凭老太太那里租的,屋子不大,三间房,却也冬暖夏凉的,屋后种着好几棵桃树,虽然结果子不怎么好,但是花开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
她和凭安以前经常在这里玩的,她从砖下面把钥匙拿出来,锁有点锈了,不好打开,她要很用力才可以。
王念儿一直在想怎么和凭安一起上下学的事情,凭老太太巴不得多个人和凭安说说话,这个孩子,越长大话越少了,要不是爱笑,真的会以为他是那种很难接近的人。
可是妈妈……
王念儿在桌子前写作业,妈妈五六点就下班回家了,妈妈喜欢穿素色的衣裳,透着一股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的味道,她确实是个有学问的,不过因为照顾她,好久没有参加工作了。
王念儿看着妈妈,不知道怎么开口,低着头,眼睛不住地往外瞟,外面的树高高的……
“你就不打算和我说什么吗?”妈妈这么说的时候,代表她心情坏到了极点,“你的数学怎么又不及格啊?老师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的眉紧紧皱着,清瘦的脸上全都是不高兴,王念儿一听这些,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她红着脸,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
妈妈叹了口气,“人家凭安的数学就很好,都快成你的二倍了。”
王念儿一句话也不说,任由她数落。
“可能是我上班之后管你松了,都给你玩欢脱了。”
王念儿还是不说话。
“我和凭奶奶说了,她最近下地干活,你和她家凭安一起走,数学多求求他。”
王念儿惊奇的睁大眼睛看她,“可是……”妈妈怎么忽然同意了,她原来不怎么喜欢凭安的。
“你要是嫌麻烦的话,给你报个辅导班……不行,没人送你。”
王念儿慌忙的点头,“我愿意和凭安一道走的。”
妈妈皱了皱眉看着她,“你要和他好好学习,别总是玩,到时候学习不好,过年的时候你自己也不好意思是吧。”
王念儿心里早开花了,赶忙点头,然后表现出一副很有决心的样子,低下头又开始写数学作业。
妈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到厨房做饭去了。
凭安又到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王念儿也有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她一直等着凭安回来,好和自己一起上下学,终于到了第二个礼拜,凭安回来了,好像又瘦了一点,但脸上还是挂着好看的微笑,在给微凉的晨曦,添了不知道多少温暖……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王念儿跟在他后面,凭安不怎么咳嗽了,她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微微有点酸涩。
凭安忽然停下脚步,往路上张望着,王念儿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他,她也停下来,往凭安目光所往之处看,在轻轻晨光中,有几个孩子,在婆娑的树影下骑着自行车,是那种很大的自行车,像是凭老太太的那种。
凭安愉悦的笑了笑,一脸的羡慕,他也想骑这种自行车,像个大人一样,在街上骑来骑去,他也想,穿着大大的白色校服,像水哥儿一样,自由自在,保护着别人。
王念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抿了抿嘴唇,努力的想找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通往学校要走过空荡荡的柏油马路,路边都是很高很高的杨树,一阵风过,声音沙沙的好听。
“你在看什么?”王念儿疑惑的看着他。
凭安冲她微微一笑,“自行车。”他的话很简短,然后就招呼着王念儿一起走,王念儿并排和他走在一起,感觉凭安又长高了似的。
“我姥姥说,等我大了就可以自己骑车了。”凭安低头看了看她,“我每次看到自行车,都会盼着长大的。”
王念儿看着凭安闪闪发亮的眸子,略有些小声的说:“我妈说,长大就是让你离痛苦越来越近。”她刚说完就后悔了,然后抬头看了看凭安,他还是微笑着,看不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事实上,他也没不高兴。
“我然姐也这么说,可是,”他望着远方的云彩出神,“可是,长大了,就慢慢强大起来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念儿能看见,像星星一般,闪烁在他眼中的希望。
王念儿慢慢陷入了他的星空,未来的日子,他们两个一直都是这样,一起上学,一起下学,王念儿动作有点慢,凭安总要在门口等她一会,有一次她被临时留下值日,凭安没有在教室里,她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她以为凭安走了,和陈韵连打带闹的慢慢的收拾屋子。
两个人到校门口的时候,王念儿忽然愣了……
“凭安……”她小声念叨了一句,然后快步跑出去,到了少年近身,步子又慢慢缓下来,凭安歪了歪头,微笑的看着她,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
这样她反而更难受了,脸上一阵发热,不敢看他。“我以为你走了呢。”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然后悄悄的瞟了凭安一眼。
“走吧。”凭安没有多说,拉了拉她的书包,示意她离开。
在她眼里,凭安好像真的真的不会生气。
那年他们已经六年级了,外面还在下雪,虽然是小雪,但温度很低,凭安白皙的脸颊被冻得通红,王念儿一路上愧疚的跟着他,心里忍不住难过和自责。
“凭安,我帮你拿书包吧……”王念儿试探着问一下,凭安摇了摇头,“哪有让女孩子拿书包的。”他回过身,脖子上的红围巾,在风雪里显得很显眼,好像这世界上,除了凭安和红围巾,其他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王念儿痴痴的看着他,他的笑总是很温暖,温暖到这个冬天,都一起温热了起来。
都说,如果你看这个春天是温柔的,那你身边,一定有一个令你如沐春风的人。
如果你看这个寒冬是温暖的,那你的身旁,必定有一个人,如冬日暖阳般,让你觉得,有卿如此,此生不枉……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凭安轻轻把她头上的雪扫干净,轻轻的,雪花因为他手上的温度慢慢融化,王念儿感觉心里更难过了。
“你怎么不发脾气啊?”王念儿看着他的围巾,很小声的说,“你要是和我发脾气,我也不会生气的。”
“我为什么发脾气。”凭安停手,漫不经心的问。
王念儿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你要是生气的话也没事的。”她强忍着眼泪,不想让它流出来,可是她偏偏是最爱哭的,老师总是说她的眼泪不值钱,可是她还是要哭,她看着凭安冻得红红的手,一滴眼泪慢慢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
她清澈的眼睛,没敢看凭安一眼,她能想象到少年一定很困扰,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袖子上的纽扣有些硬,她动作轻了一点,还是低着头。
凭安从口袋里抽了一张面巾纸,递给她擦脸,“我没事,外面不怎么冷,你也不是故意的……”他伸出两个手指,在嘴边哈了哈气,然后在她的额头上用力的弹了一下。
王念儿愣了愣,不再擦脸了,抬头看了看凭安。
“走啦,再不走真要冻死了。”他把自己的红围巾摘下来,给王念儿围上,她伸手要扯下去,被他一把拦住。
“你不冷吗?”她只露出两个大大的眼睛,有些担心的看着凭安。
凭安摇摇头,然后拉住红围巾的尾端,拉着她往前走。
他们两个步调不一致,凭安的速度好像总是比她快,王念儿只能加快脚步,紧紧的跟着他。
在这样苍白的世界里,有两个少年,一跳颜色鲜艳的红色围巾,在这样冰凉的色彩中,显得更加温暖。
两个孩子走到村口,王念儿还是没主动和他说话,她抬头偷看他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甚至带点轻蔑和厌恶的看着前面。
她低头抿了抿嘴唇,他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呢?如果是这样,其实我可以和他道歉的。
“小念,”凭安冲她微微笑了笑,“我奶奶说今天你走的时候,拿两双棉鞋回去。”
王念儿微微愣了愣,呆呆的看着他,不明所以,然后往凭安的视线处看了一眼。
关若飞……
那个穿黑棉袄的少年好像发现他们了一样,抬头看了看,然后又和没看见一样,低下头。
凭安又开始往前走,也和没看见他一样,王念儿紧紧的跟着他,凭安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拉住围脖的动作也变得特别用力,王念儿感觉,凭安眼睛里的温暖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非常明显的厌恶和冷漠。
“凭安……”她跟在他身边,小声叫他的名字。
“我没事。”他摇了摇头,依旧没什么表情,没有绕远路的意思。他不再看关若飞,冷哼了一声,然后拉着王念儿往前走。
“要不我们绕一下吧。”王念儿小声的询问凭安,而少年没有答应,还是自顾自地走。王念儿心里有点害怕,担心的看着凭安,凭安没有看她,眼神里满是阴郁的感觉。
平安眼睛里……从没有过的感觉。
当两个人已经到拐角的时候,王念儿松了口气,觉得可能不会发生什么了,凭安忽然停住,把书包扔在墙上,然后蹲下去在摆弄着什么。
王念儿眯着眼睛,低着头看,凭安修长白皙的手冻得通红,指尖好像要滴出血来,头也不抬的,固执的团着一个雪球。
“凭……”王念儿刚想说话,一个雪球直直的砸过来,从凭安的耳边擦过,差一点点要打中人,王念儿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凭安的雪球一下子砸过去,打在关若飞的衣服上,留下一大片亮晶晶的白色。
关若飞皱了皱眉,径直朝凭安走过来,凭安也不躲,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你找死啊。”关若飞一把扯住凭安的衣领,把他往边上一甩,凭安推搡了他一下,黑黑的眼睛,好像都是怨气……
王念儿赶紧把凭安扶住,这才让他没有摔倒,凭安正了正身子,眼神冰凉的看着关若飞。
“你先回家吧。”凭安小声嘀咕着,低头看了她一眼。
王念儿执拗的摇摇头,皱着眉认真的盯着他看,“别和他计较了。”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凭安没有动,关若飞冷哼了一下,微微耸了耸肩,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能不能别盯着我,我怕晚上做噩梦。”他玩味的笑了笑,“你怎么和瞎了似的。”关若飞歪了歪脑袋,看着凭安。
“你不是一直这么以为吗,随便你好了。”
关若飞微微笑了笑,“我真讨厌你这假惺惺的样子,第一眼就讨厌。”
凭安没有动作,好像默许了他的话似的。
“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好人,你一个野种有什么好清高的。”关若飞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笑容,王念儿不知道这么说对他有什么好处,但是他依旧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我才不是!”凭安一把把关若飞按在墙上,“你少胡说!”
关若飞一把推开他,冷笑了一下,“你妈生你的时候才十九岁,连婚都没结,整个前南都知道,加上她那么出名,说不定整个景明都知道。”
凭安眼神狠厉的看着他,胸腔里全是怒火,“知道什么?我爸都死了,你少往他们身上泼水。”他慢慢握紧双拳,踢了一脚地上的雪,溅了少年一身,关若飞没动,冷笑着看着他。
“真可怜啊,凭安。”他顿了顿,“你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啊?”
凭安又要上去打他,被关若飞躲过去,“你爹不是因为贪污,被抓进监狱里去了吗,他的大老婆还跑到警察局哭天哭地的。”
凭安像只发狂的小兽,一把把关若飞按在雪地里,拳头一下一下的落下去,关若飞挣扎了一会,回身按住他,两个人都下死手,没一会,雪地上就有了红色的痕迹。
王念儿感觉把凭安拉起来,两个人还要打架,王念儿护在凭安前面,关若飞又要往凭安身上打了一拳,被王念儿拦下来,不小心失手打在王念儿额头上。
王念儿踉跄了一下,然后警惕的看着他,“碍事。”关若飞看着王念儿,火气越发大。
“你要是再欺负凭安,我就去告诉你爸。”王念儿瞪了关若飞一眼,像个护食的小老虎。
关若飞耸了耸肩,“你只会让女的替你死。”他笑眯眯的看着凭安,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就走。
王念儿看着关若飞深深浅浅的脚印,心里一阵针扎似的疼……
什么叫,你爸进监狱了啊?
凭安忽然蹲下来,捂住胸口,拼命的喘着气,像是要窒息了一样,王念儿赶紧从保温杯里倒了水递给他,凭安连抬头都做不到,他跪在雪地里,头紧紧的贴着地面,一只胳膊费力的支撑着,另一只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料。
王念儿把凭安扶起来,他费力的吸气,却吐不出来,王念儿赶紧把水递给他,他皱着眉喝了一口,然后开始拼命的咳嗽。
王念儿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她为了凭安哭,凭安太可怜,太不应该,“凭安你别咳嗽了,不然会一直咳的。”
她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给凭安围好,凭安咳嗽了好一会,直到眼泪都流出来了,才慢慢停下,他缓缓站起来,擦干眼角的泪水,把围巾系的紧了些。
“凭安,你没事吧?”她紧张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全是担心。
凭安忽然笑了一下,不是平时那种暖乎乎的笑,这个笑容冷冷的,很苍白,他摸了摸王念儿的头,“看到了吧……”他微微勾着唇角,黑黑的眼睛,满是无奈的看着她,“我就这样,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笑话。”凭安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回路边的雪地,把墙上的包够下来。
王念儿站在原地,微微抿了抿嘴唇,“你不要听他胡说。”
“那我该听谁的,整个前南都知道我这么个笑话。”凭安冷哼一声,“走吧。”
他忽然把围巾摘下来,什么东西在他的下把上蹭了一片,凭安身上抹了一下,蹭了一手的血迹。
“你流血了?”王念儿着急的看着他,“赶紧包好,不然越流越多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毛巾,干干净净的,为了消防演练买的,凭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王念儿笨拙的把保温瓶打开,在毛巾上沾了热水,踮起脚,按在凭安的下巴上。
他愣愣的看着她做的所有事,然后伸手按住毛巾。
冬天,温热的毛巾散发出白色的气,有些氤氲,不过没一会就凉了,“小念,等一下就和奶奶说,我不小心被自行车撞了。”凭安看了看自己手上鲜红的血迹,然后用毛巾擦干净。
“为什么?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
凭安歪了歪脑袋,瞟了她一眼,“那不是告状吗?”
“他欺负你……”
“家里不是不知道,不是不知道没人和我玩。”凭安忽然想发脾气一样,“他们不会管的,我奶奶想管,她一个老太太,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人,大姑姑巴不得我早点消失,免得影响她老公当书记。”凭安红着眼圈,悲戚的看着王念儿,“小念你告诉我,我和谁说?谁能帮我?”他一句句和逼问一样的句子,弄得王念儿心里更难受了。
“我帮你,我以后都跟着你,人多他们就不欺负你了。”王念儿带着哭腔,紧紧的拉住凭安的袖子,“只要你想,我一直跟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凭安微微笑了笑,“你哭什么。”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为了别人伤心,这个行为很蠢的。”凭安顿了顿,“特别是那种,一开始就知道会消失的人。”
“我不消失,我永远陪着你。”王念儿哭的一抽一抽的,凭安忽然拉住她的手,紧紧的,很用力的拉。
王念儿也拉住他,她跟在凭安后面,像只小兔子一样,跟在凭安后面,凭安把她带到她们家门口,然后用袖子把她的眼泪擦干净。
“我能不能先去你家待一会,我不能让姥姥看到我这样。”他笑了笑,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暖。
王念儿不哭了,把钥匙从砖下拿出来,用力的把门打开。王念儿带着凭安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她从暖壶里倒了盆热水,要把自己的毛巾拿下来,她刚要去拿被凭安按住,他把那个小白毛巾,在水里透了透,水一下子变成红色,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一下一下的擦干净,下巴上又那么大一个口子,他皱了皱眉,又洗了洗毛巾。
王念儿到屋子里拿了纱布,想象着妈妈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
凭安的脸已经干净了,除了那道伤口,几乎看不出什么来,王念儿抿了抿嘴唇,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凭安微笑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不喜欢看他笑了,他笑的太勉强,太无奈。
她没有去看凭安,用棉签沾了碘液,在他的伤口周围涂了涂,“嘶。”凭安皱紧眉,“你抹了什么。”
她小声回答,“消毒用的。”
凭安闻那股难闻的味道,眉头皱的更紧了。
王念儿给他涂了好多,用纱布笨拙的比划着,凭安笑着拦下她的手,“你不是要把我脑袋包住吧。”
王念儿看了看他,然后低头吧纱布对折几下,用创口贴粘住边缘,固定在他下巴上,把伤口粘住。
凭安摸了摸她包扎的地方,眼睛里都是笑意,“谢谢。”他的笑还是那么暖,那么耀眼,好像魔法。
王念儿愣愣的看着他,“我也想长大了。”她低下头,小声嘀咕着。
凭安没有回话,她也没有再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成长成一道光,一直,一直,照亮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