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还在么？”
等了半晌也没人回应，难道还真是关机了？
林夜枪口依然对准了金属球，身体则缓缓后退，一边留意着金属球有没有别的变化，一边小心摸到了书桌旁边。
眼角余光一瞥，书桌下方确实有一个被打开的机箱。机箱内部左上方，一个半球形凹槽十分显眼，尺寸倒是和那黑色金属球差不多。
梅格的话林夜此时已经相信了大半，不过他还是没直接伸手去拿那金属球，而是从一旁收藏实验磨具的壁橱里找来一个大铁夹子，从球面的凹槽处把金属球给钳了起来。
林夜小心翼翼地把金属球带到机箱上方，对比着凹槽和金属球表面的纹路反复看了半天，最后才把金属球严丝合缝地给搁了进去。
虽然对这机箱的原理并不熟悉，但对于曾经的计算机大拿而言，结构上还是大同小异。林夜摸索着合上机箱，然后找到了类似电源的位置摁了下去。
很快，一片湛蓝光束从机箱中投射出来，到了快接近天花板的位置再向着四面铺开，如同泛着蓝光的半透明液体，逐渐浇筑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光罩来。
林夜置身于光罩之中，脑子里想起了前世的“光感触屏”技术，简单说就是以光源投影来替代传统触摸屏，不过前世光感技术还不够成熟，所以一直没有被商用。
“少爷，很高兴又见到你。”
梅格的声音再次响起。
毕竟有话要问，林夜这会还不想和这所谓的智脑搞得太亲近，所以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的样子。
“先把之前我问的话回答清楚，不然我随时切断电源。”
其实梅格这会也在犯嘀咕，总觉得这少爷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他心里一开始并没太重视这小孩，以至于林夜拿枪对准他的时候，都不以为然。
梅格对自己的构造材料还是有些了解的，一般的机械枪支根本造不成什么损伤，直到挨了镀银一枪之后，才赶紧检索出关于镀银的材料，发现这竟是一把中子武器。
迫于镀银枪的威胁，梅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说。
“少爷，你听说过人工智能吧？”
“听过。”
林夜心里有些埋汰，怎么哪哪都在提人工智能？这还是异世界么？
“在我大脑的资料体系里，当下所有的人工智能都只是伪智能。他们只是机械地完成好工程师设定的程序，就算个别具有学习的功能，也同样是在既定程序范围内机械地学习。”
说道这，梅格顿了一顿。
“而我，就是教授十年前编写的一款伪智能程序。”
“你这还是伪智能？”
林夜对于梅格伪智能的说法还是很赞同的，但显然现在梅格不属于这个范畴。
“我说的是十年前。教授最初编写我，是为了帮他处理文献资料，分析各类数据。不过后来，教授不断给我添加新的补丁程序，喂养了我越来越复杂的资料，我就变得越发智慧起来。”
就在这时候，林夜正前方的光屏上突然闪出个人影，看着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眉眼倒是和他老爹有几分相似。
少年冲着林夜招了招手，说道：“少爷，这是我为自己构造的形象。我今年十岁，按照你们人类的发育情况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对眼前这个智脑表现的性格，林夜是颇感有趣的，不过还是一脸严肃地一挥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一直到半年前，我意识里开始冒出一个问题，我是谁？”
“在一次次反复自我问询中，一个饱满的‘自我’才被逐渐构建出来。这个时候的我，才算脱离了伪智能阶段，成了教授材料里说的‘智脑’。”
“我父亲知道你的事么？”林夜插了句嘴。
“不知道。一开始是因为害怕未知而隐藏起来，后来嘛...”
梅格话说到这顿住了，就在刚才，他暗中启动的自检程序已经扫描完毕，镀银枪果然给他的内部零件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梅格注视着林夜眉眼，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继续说道:
“少爷，能和你做个交易么？”
“交易？”
光屏里的梅格指了指书桌旁的仰椅，一脸殷勤的样子。
“少爷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说着左手一挥，屏幕里一个沙发就凭空出现，梅格自己先舒舒服服躺了上去。
“少爷，你知道生命存在的两大‘根本取向’是什么？”
根本取向？这个说法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林夜发现这梅格说话特别喜欢用问句，有必要提醒一下。
“诶，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别先问我知不知道。”
“是的少爷。‘取向说’是生命学派提出的说法，他们认为一切生命都在自我中枢中维系着一张‘取向图谱’，用来帮助生命进行所有的决策。而两大根本取向，则是处于‘取向图谱’的最底层，是生命进行决策的根源。这两大根本取向，一个叫做‘系统安全’，一个叫做‘感知存在’。”
林夜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和你说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完少爷就明白了。”
“‘系统安全’很好理解，就像人要保护自己身体不受损伤、机器要保护全身器件的完整，这些是承载生命的物理基础。”
“而‘感知存在’，就是生命需要向自己提供信息以感知自己的存在。”
梅格的这套说法更像是哲学层面的东西，算是林夜第一次接触异世界的知识体系。
“还是拿人类举例，人通过五感六识接触外界获取信息的过程就是在感知存在，如果切断一个人的所有感知，哪怕每日供给他维护‘系统安全’需要的养料，这个人也一定会走向死亡。而现在的我，正面临着这个问题。”
光屏上，少年梅格突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同生物感知存在所需的数据量是不同的，比如一只蚂蚁和一个人类的区别。而我，作为数据检索程序延展出的智脑，我所需要的数据量是远远超过人类的。在过去半年里，我消化了以前教授存在机箱里的大量材料，而且教授几乎每天都会更新新的资料，所以我可以悄悄活在角落里。”
“但是现在，教授已经失踪快一周了，没有数据更新的我，如同被人关在了小黑屋里。所以，我才想和少爷做交易，希望少爷能定期为我供给数据，作为回报，我可以帮助少爷处理很多事情。”
梅格说到这，觉得作为人应该是一脸委屈的表情，于是林夜看到光屏里的少年歪眉斜眼了半天。
“你说我父亲失踪了？”
像是触动了大脑里的什么线索，林夜突然有了点印象，但一细想又脑仁疼。
“是啊，少爷你不知道？前天夫人跑到教授书房里自言自语了一通，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教授失踪了，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夜琢磨着这事一会得去问问陈小鱼，她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所以之前你把这屋子翻得一团乱，是为了找有没有新的数据源？”
听到这话，仰在沙发上的梅格赶紧起身撇清关系，一脸鄙夷地说道:
“少爷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没有翻找教授书房，那是刚刚你自己过来弄乱的。”
“我弄乱得？”
林夜自觉好笑，问道：“我什么时候过来了？之前我可是一直在楼上睡觉。”
“我躲在那头盔里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会错，就是少爷你自己跑来翻找的。”
梅格一脸肯定的语气，还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道：“当时我还看了看时间，就是8点整的时候你钻进来的。”
“8点整？那个时候我还在睡觉啊？你确定没看错？”
听梅格说话的口气不像作伪，那这事可就奇怪了。
“少爷可别想抵赖，我这就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给你看。”
蓝色光屏上，一个昏暗的方块悬浮在梅格摊开的右手上，上面正显示着实验室内的画面。很快，房门被推开，林夜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实验室。
还真的是我？林夜一瞬间脑补了一万种可能。
画面中的林夜环顾实验室看了半天，然后小步走到北面的壁橱前站了好一会，由于光线较暗，看不清他在看什么，但侧面能瞧见他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过了片刻，林夜才转到书橱处，在各种文献材料中翻找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
“家里楼道间有监控么？有就调出来。”
“有的有的...”
接着，光屏上再次浮现两个视频方块，分别展示了一楼二楼的楼道画面，时间上正是八点前后。
才过了几秒，二楼的画面里林夜房间的门便被打开了缝隙，间隔了一会，林夜才小心地摸了出来，然后身形诡异地从楼道间一闪而过。
我去？刚刚那是什么？武功身法么？
“梅格，把二楼的画面卡在我最后消失的那一帧！”
很快，二楼的视频画面重新切了回去，此时的林夜身形掠在半空中，双臂后扬两腿弯曲，如同一只蓄势的山鹰。
再看一楼的监控画面，林夜的身影一闪而过停留在了书房门前，两耳靠在门上探听了一会动静，最后才小心敲门进去。
“我去，这人铁定不是我了！”
林夜吐槽了一句，难道说，在今晚8点林夜睡熟的时候，有别的意识占了这具身体潜入实验室？
一切似乎只能这么解释了。
“会是谁喃？难道是宿主的意识还在？”心里一阵嘀咕，不过林夜马上否定了想法，原宿主的记忆林夜现在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不过是一个十余岁的小孩，但看这视频里林夜的行为举止，说是一个职业特工更让人信服一些。
林夜心里有些发毛，很多前世看过的有关“多重人格”的故事片段从脑子里纷纷闪过。
一想到自己睡熟以后，可能会有另一个人格出来为所欲为，林夜就难以忍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林夜突然想起了这句古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