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之内。
老主持与小和尚面对面站立，瞪着眼睛看着对方。
清泉寺实际上人员并不多，能在白鹭洲位居三山之一，主要还是因为先辈的原因，因此清泉寺上的每一人，老主持都是认识的。
觉梵在诸多弟子中，算是比较特殊的——他并不如其他弟子一般勤修武学，反而是喜好经纶，日日宅在藏经阁——老主持对他的好感颇深。
只是觉梵虽然自小便在清泉寺生活，但是仅在四岁时习会了气海境的小吐纳法，连转魄境的功法都未曾领取，怎么可能会出现心魔呢？
心魔，可是只有达到神思境界，修行转入神魂阶段才会有可能出现的。
想到这里，老主持微微皱眉，严肃地说道：“阿弥陀佛，小觉梵不可妄言，心魔非神思不现，你怎么可能现在就有心魔呢？”
小和尚神色惊慌，急道：“主持，是真的，小僧不敢妄言，心魔，心魔他出现了。”
话音刚落，小和尚脑海之中，那心魔的声音再次传来了。
“叮，眼前的老秃驴竟敢怀疑你，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请宿主现在动手做掉他，拧下他的脑壳当球踢！”
“任务奖励：寰宇傲气决前三层，长生一击（可提前领取）。”
“是否接受/拒绝。”
“又来了又来了！”
小和尚心里慌的都要哭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老主持，希望能够得到指引。
老主持神色慢慢凝重，盯着小和尚，沉声问道：“你……神思了？”
“呜呜呜，一年前就神思了，但是害怕心魔，一直没敢修炼了。呜呜呜，主持，我怕。”
小和尚小脸一垮，都要哭出来了。一年前他修炼小吐纳法也不知道突破了多少次，直到元佛前辈要他注意心魔的时候他才醒悟自己已经到达了神思境界了。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敢修炼了……
老主持却忍不住嘴角抽搐。
如果他没有记错，觉梵是十六年前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在清泉山山下被发现抱上来的。也就是说小和尚今年至多十七岁！
十七岁的神思……
释耶是多少岁突破神思的来着？十九，还是二十？
老主持精神有些恍惚，他这小小的清泉寺，要出妖孽了？
正失神间，忽然感觉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袖。
“主持，我，我该怎么办。”
小和尚拉着老主持的衣袖，心里又害怕又委屈。他都不敢修炼了，为什么心魔还要来找他啊。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突破了。转魄境圆满，也足够他活上好久好久了。
“阿弥陀佛，觉梵稳住，问题不大。”
老主持稳了稳心态，让自己表情显得尽量和蔼——心魔期间的修者，情绪最是波动剧烈，他要避免刺激到觉梵——温声说道：“一般来说，心魔乃是欲望所驱，只需要静心澄神，几乎足矣。”
这几乎是对付心魔的通用手段了。
“不行啊，这心魔他，他太凶了。”
小和尚嗷嗷了两声，将自己念经数个时辰才压制了心魔，却转眼又跳出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主持闻言，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同时，也有些疑惑。
心魔向来是映照人的欲望而生，觉梵从来都不曾离开清泉山，对于世俗的接触几乎为零，又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心魔呢？
老主持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而是道：“看来你的心魔非同一般，嗯……你且说说，心魔欲要驱使你做什么事情，让老衲好好分析。”
“这……”
小和尚怯怯地看了老主持一眼，看着他慈祥和蔼的面容，没有丝毫隐瞒地说道：“心魔要我拧下主持的脑袋当球踢。”
老主持：“？？？”
老主持目光转动，打量了小和尚数眼，见他神情只有惶恐慌张，并无杀心，才稍稍安心。
不过随后便又担心了起来，如此暴戾的心魔，以小和尚的心性，恐怕难以长久压制。
一旦控制不住，恐怕将沦为杀戮的恶魔。
想到这里，老主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和尚见状，更是吓了一跳，面色发白，觉得自己没救了。
老和尚按住了觉梵肩膀，轻轻摇了摇，沉声道：“孩子，莫慌，须知一切果皆有因，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和尚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老主持问道：“气海境之后，你转修了什么功法？”
“啊？转修？”
小和尚一脸懵逼地抹了抹光头，道：“没有啊，小僧一直修炼的小吐纳法。”
“一直修炼小吐纳法？”
老主持也愣了，小吐纳法不过是清泉寺的基础功法，一共九层，正好对应气海境的九个小境界。九层之后，则是转修其他功法或者继续修行进阶的转魄境功法。
进阶功法需要自己批准，因此自己可能肯定觉梵并没有修行了进阶的功法，而他已经达到了神思境界，那必然是转修了其他功法了。
除非，觉梵并未达到神思境，这心魔也不过是他所臆测……
想到这里，老主持一把扣住了小和尚手腕。
“这……是神思境没错啊。”
“嗯嗯，这个小僧可以肯定，是神思境。”
小和尚点了点头，说完还伸出了另外一手，手指头搓了搓，顿时冒出了小和尚周身便布满了金色梵文。
“是佛言枷锁。”老和尚点了点头，这是佛门常见的神通，几乎是神通境界必修的神通之一，能够使出来，那必然是神思境无疑了。
老主持疑惑不已，问道：“你到底是如何突破神思的？”
“修啊修啊的，就神思了啊。”
小和尚也疑惑，觉得老主持今天有点不对劲，怎么抓不住重点。
心魔才是重点啊！
“你是说，你修炼小吐纳法，修到了神思境？”
老主持看着小和尚，目光怪异。
“是啊，呜呜，小僧是不是没救了？”小和尚一脸苦相。
老主持却是陷入了沉吟。
他从不曾过问清泉寺内众人的修行情况，因此倒是不知道小和尚的资质竟是如此可怕。
也是小和尚心性淡然，不爱修行，因此不知转修或者进修功法，否则此刻恐怕不止神思一层了。
不，不对！
老主持猛然一惊，想起了先前小和尚所说，因为害怕心魔，他突破神思至今，一年来都不曾修行了！
“嘶。”
老主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娃儿自己教不了。
白鹭洲三山二水之中，清泉山的实力最弱，不算释耶等人，最强的自己也不过是道轮境界而已，比释耶都不如。面对觉梵此等璞玉，自己贸然雕琢，恐怕会损伤他的前程。
如此一来，便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了。
老主持轻轻抚着小和尚的光头，温声说道：“不用紧张，老衲已有办法解决你的困扰了。”
“真的？”
小和尚双眼一瞪，惊喜无限。
老主持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大雄宝殿之外，怅然道：“大道步行，红尘炼心。觉梵，明日你便下山吧。”
“下山？”
小和尚一愣，旋即猛然抓住了老住址的手腕，惊恐地说道：“主持不要赶我走，我，我不会拧掉主持脑袋的，也不会当清泉寺之主的。”
老主持：“……”
“咳咳。”
老主持干咳了两声，说道：“并非如此，而是老衲希望你往红尘走一遭，历经世事，洗尽铅华。”
“有些人，天生性子超然，这种人适合出世修行。而有些人，俗根深种，若无入世磨炼，终无法做到真正的出世。”
“是这样么？”小和尚一脸疑惑，还是有些怀疑主持是害怕自己对他下黑手。
老主持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要你入世，也不可能让你胡乱行走。老衲为你点两个目标。第一，先前往御命洗心，寻找凌波秋水，讨要涤心圣泉水，此物可祝你压制心魔。第二，前往天命台，点燃天命神火。”
“御命洗心，涤心圣泉水，天命台。”
小和尚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觉得有些不保险，掏出了怀中的小簿子，又在小腿处取出一杆小毛笔，舔了舔上面的狼毫，将这三个关键的信息记录了下来。
随后看了看面色古井无波的老主持，想到自己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惭愧。
同时也有些钦佩，主持真是太稳重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去吧，愿你早日克服心魔。”
老主持似乎不想再说话了，摆了摆手，将小和尚赶出了大雄宝殿。
“觉梵……想不到释耶落尘之后，便会即刻有天骄出现，甚至比释耶天资更要强大。如此看来，普陀寺当年封山之令……”
老主持没有让觉梵去修行更进一步的功法，既然要让他去点燃天命台的神火，这一切的功法，都已经不适合他了。
“既然让觉梵走了这条路，我需提前传讯告知普陀寺才行，也不知道这一趟，是福是祸。”
老主持看着大雄宝殿之外，低声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