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分为一时的和永久的说法,英国的罗斯金在他写的《谈书》一文中就有所谈及。你是不是抄袭他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可他却在用剪刀剪他的胡子。
"这叫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看我们中国的曹冲称象跟西方的阿基米德检验皇冠成分之事,就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现象。唉,谁叫罗斯金生的比较早呢。"我一脸无辜地说。
"就算是吧。比较抄袭成风的学术界来,你是比较单纯的了。"他已经剪完胡子。
"顶你个肺,不是抄袭成风,而是抄袭成疯,疯狂的疯啊。"我有点夸张地说道。
"哈哈。你说的真逗。你觉得叔本华的作品如何?我看你前阵子在读他的书。"圣雄也拿了张椅子出来,坐在上面,晒太阳。
"其实,我对叔本华思想的了解根本就一知半解,我没有深读他的作品,因此无从谈起。"
"哦,我忘了,你不是市场上的那些所谓专家,不会拿着砖头不懂装懂。你够诚实的。尼采呢?"他边说边挖着他的鼻屎。
"尼采的思想混乱,他似乎是用小的思想来取代大的思想,就像用小迷信来打破大迷信,可再怎么打,还是迷信。他的思想,在我粗浅地看来,就是如此。
"我不太喜欢他们两位,也没深读他们的著作。我也不想做个象牙塔里的小学究,我看不起这种人。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我有点激动地说道。
"这样,那些学者会群起而攻击你的。"他还没挖完,根本不顾我的存在。
"我不怕,难道一个公民不能说出他内心里的想法吗?难道他们就没雅量让一个年轻人放肆一回吗?"我气愤地说。
"我不是他们,不知道。胡适呢?"他越挖越来劲。我担心他的鼻子会被他挖下来,可他却一脸泰然。这就是圣雄。
"胡适他历史考据方面成绩突出,思想方面成绩与他的地位不称,太少了。胡适的思想是比较温和的,也是比较冷静理智的,对我们也是比较有利的。他的见解,在他那个时代,都是比较新的,好过当时的那群思想家们。"我还在担心他的鼻子。
"罗素的呢?"他边挖边问。
"罗素的作品我也喜欢,当然我没通读也没深读他的作品。罗素的作品是理性的,教别人该怎么去思考,作品的思路很好。他说我们得'按照事实而不是按照感情形成观点的习惯',这点我最欣赏。换句话说,我们得诉诸理智而非情绪。"
"你喜欢思想比较理智、头脑比较清楚的人,是不是?"他终于停止了挖鼻屎,我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来。
"是啊,李敖我也喜欢。但是他的作品是理性分析中夹杂着许多够味的情绪语言,如同炒肉时,除了肉,还有一大堆辣椒,读起来很爽,很过瘾。可是,有些青少年可能会受他作品里的偏见的影响。当然,这一点是不足虑的。"
"当代其他人作品的思想性呢?"他的手又动了,挖向另一个鼻孔。
"在我们国家,作家就像二奶,被包养的。在一个思想和创作不够自由的大环境下,它的产品大多都是不够看的。自由是思想的特性,两者是相依相存的,没有了自由,何来的真正思想呢?这就是我的看法,如果你说这是偏见的话,那就算是吧。"我没看着他说,他挖鼻屎的动作实在不堪入目。
"作家像二奶,这说法很有意思。可是作品除了思想性,应该还包括可看性。要是一本书都是抽象的思想论述,无趣极了,没人会看的。一本书,不管从哪一页起,看了三分钟还不能吸引我,这本书就被我扔掉了。这也是我的偏见。"谢天谢地,他终于停止了挖鼻屎。
"你说的可看性,我深表赞同。评判一本书好坏的标准之一,就是让人看得懂,读得下去。要是面对一部臭****的书,还用看吗?
"就跟你不会吃臭****一样,闻一下就知道了。我最看不起一种人,他自己懦夫,却说别人多没种,从不知自己比别人懦夫千万倍。"我敢看着他说话了。
"你是说当今的知识分子吗?"他的手又要动了。
"你的手别动。"
我赶快制止了他,把他挖鼻屎的冲动扼杀在摇篮里。然后接着说,"你真聪明,这都被你猜中了。朱自清写过一篇文章《论书生的酸气》批评了他们。
"知识分子总是像穷秀才一样--酸溜溜的,这可不好。知识分子起码得做到像范成大说的那样'洗尽书生气味酸'。但同行相轻,这似乎是人的本性。可是知识分子不做更应该做的事,却用来说风凉话,这可太让人气愤了。
"社会上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等着他们去呼吁,却看不到他们的鬼影。如人口占绝大多数农民的现状,可是有多少个知识分子为他们说话呢?很少。
"这就是他们作为知识分子的所作所为啊。我看不起他们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就在这里。"
我说完,他站了起来,又开始踱来踱去,似乎他的内心很不安。我真怀疑要是柯南道尔活在现在,并且在中国,会不会以他为原型代替福尔摩斯呢。
"其实何尝他们如此,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边踱来踱去边说。
"你说的也是。现在的大学生,真是今非昔比。从魄力这点来说,我们就输给了之前的大学生。该怎么说呢?现在大家穿同样的衣服、吃同样的食物、看同样的电视和电影、读同样的烂书、说同样肤浅的话,当然,也放同样的屁,毫无个性可言。
"按照约翰生和爱默生的观点,一个人一天要读五个小时的书,才能成为博学之士。可现在的大学生,一天读书的时间都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用在上网、闲聊、娱乐和运动上,并不是说这些活动不好,而是说比例上不对。
"大家甘心平庸,你也拿他们没办法。更有甚者,说一天读两个小时的书,这样还有得救吗?当然,说这话的人根本没怎么读书,他只是在讽刺我,说风凉话而已。讽刺跟毫无目的的叛逆一样,成了这个时代的一种姿态。
"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是反对、反对、反对,至于他们反对的是什么,他们却不知道。这太恐怖了,让我想起了红卫兵,不同的是,他们是网络上的红卫兵。"我越说越来气。"
"你会不会说的太严重了?"他问。
"我还怕我说的不够严重呢,******,我真看不起这些大学生。我看不起什么东西,会凭着证据说出我的理由来。我不会为了看不起而看不起。"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每次一激动我就会坐立不安。
"那也是,这是你的一向作风。可大多数人看书只是为了消遣而已,这个问题,你怎么看呢?"他问。
"只看不写的人,在我看来,是不及格的。看只是写的准备动作而已,看只是手段,写才是目的。一句话,看就是为了写。只看不写的人,他们自己给自己冠名曰文学爱好者。或许他们程度不够;或许他们懒惰,纯碎是为了消遣时光;又或许他们有看书的癖好,这是第二种的变形。
"还好有他们,要不然那些写书的人,写了没人看,他们怎么活啊。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我们这个时代,写书的人那么多,看书的人那么少。写了没人看,有两种:一种是写得太好了、太超前了,读者程度跟不上,写《白鲸记》的麦尔维尔生前就没多少读者。
"一种是写得太烂了,没人要看。当一个人发现他做不了某件事时,就会自命为某件事的爱好者。所谓爱好者,******,其实统统都是假的。因为真的爱好者是那些写的人,而不是看的人。"我说。
"不说了,我要去食堂吃饭了。你去不去?"他问我。
"不去了,我叫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