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北疆营帐,据贺逢辰回宫以来,时间已过去十来天了。祝崆找了个机会,在营内事务繁忙的时候,同慕采昀聚在一起。
祝崆声音轻轻地说:“昀儿,你可还记得之前我们住的客店吗,那个老板和老板娘可还有印象?”
慕采昀点了点头,又怔住了,并不知晓他要说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祝崆叹了口气:“那人估计和吴将军有什么勾结。之前有天晚上,我在外头看见他直接进了将军营帐,手里头还揣着些什么东西……”
“我要去找他!”慕采昀猛地从石凳上起身,面容迫切,声音却压得很低,显然是刻意不让旁人听见。
祝崆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来,道:“那人估计已经走了。”
慕采昀又慢慢坐了下去:“可是,我怕贺逢辰那家伙出什么事。”
“陛下在宫里头,能出什么事?”祝崆说。
“可是,可是。”慕采昀顿了顿,“我担心他们是不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这样的话,他在宫里头不就等同于在瓮中活活等着被捉吗?”
“不会这么快的。”祝崆想了想,开口说,“也是需要时间的,陛下顶多只是会受到威胁而已。至于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做……谁也不知道。”
“那我得去找贺逢辰,今天晚上我必须走。”慕采昀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祝崆没有过于惊讶,只是心下了然,问了一句:“那你爹和吴将军那边,我要怎么说?”
慕采昀淡淡地回了一句:“如实告诉他们便是,就说我胁迫的你。”
祝崆失笑,但也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她绝对明白,她若走了自己父亲一定会问到他头上去,而他愿意帮她扛。
夜里。
祝崆给门口守着的左右侍卫塞了两包银子,招呼他们早些歇息,半晌后,再听不见声音,他便唤慕采昀出来,带她到马厩旁边,牵出自己的马来:“先用这匹,我的马跑得快些,也温顺一些。”
慕采昀点了点头:“祝兄,谢谢你。”
祝崆笑说:“进了林子后再上马,小心被别人发现,还有,夜里赶路时候要注意安全。”
到了营帐大门,她独自牵着马进了林子,回了个头朝他挥挥手。他目送她远去,直到那一抹身影再看不见了,便转过身想要回自己营帐里,却听见耳畔响起一个声音。
“她不早已是陛下的妻子了么?你何必呢!”
他听出来是吴巧艳,皱了皱眉。
转了身,看见女子一袭红衣,在黑夜的衬托下更显得如火堆般明亮,声音也娇俏。
“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和裕王殿下吗?”他瞧见她威胁似的挑了挑眉。
“早晚不都一样,他们总会知道的。”祝崆淡淡地说。
吴巧艳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她真这么好吗?”
祝崆没说话,从喉中呼出一声轻轻的“嗯”,又礼貌性地推开了她:“时候不早了,吴小姐也早些休息。”
吴巧艳冷冷地笑:“好,好,早些休息,早些休息,免得在晚上因为你又不痛快!裕王殿下说的没错,情痴,情痴,你这该死的痴男儿!”
“他已不是裕王了,也不是殿下。他只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祝崆淡淡地说,声音很低,后半句说得实在模糊,吴巧艳蹙了蹙眉吐出一个问句的语调,他却没再理了,只是快步走回自己帐内。
原来他竟这么评价我吗?祝崆想,看来真的只是把我当棋子罢了,却没想过我可能会反将一军。
想着,嘴角勾起笑,又沉下去。
笑是因为慕采昀,他所做的都是因为她;沉也是因为慕采昀,他只能看着她和陛下在一起。
又有什么关系。
他又笑起来,只是嘴角染上自嘲的意味。
夜已经深了,慕采昀凭着记忆找到来时的路,想着北疆营帐那边就靠着祝崆解决了,忽然望见不远处有几盏灯火。她怔了怔,才意识过来,便是他们走时住的那客店,又想起来祝崆所言的关于那老板的事儿,便又凝了凝神,从后头绕着路避开了。
马蹄声很浅,那老板睡眠也浅,从北疆营帐回来之后便一直翻来覆去,妻子在旁边呢喃着让他早些睡觉。
“这情报应该有用……只是,我们并不是宫中人,也不是局中人,若知道的太多了,对我们是好还是坏……”他声音低低的,贴在妻子耳畔如同虫鸣一般。
妻子微微动了动,但却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相互依偎着:“睡吧……”
他这才缓缓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至少那些人一时动不了自己吧,他这么想。
进了都城,已是明月高悬了,月色朦胧,连迎春楼都没有了太过热烈的声响,只是徒有灯光夺目。
现在她进不了宫,也没有身份进宫。
慕采昀咬了咬唇,心底埋怨着自己应该早上走的,至少不用愁哪儿可以睡。
可现在……
她抬眼抬眼望了望四下,可真谓是“四顾心茫然”,可惜她没有剑。
想到这里,她又重重地弹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咬牙切齿道:“靠!我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我真是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算了,随便找个客栈吧,只是不知客栈老板睡了没睡。她这么想着,朝城门附近走去,看了看左右,挑了个看上去价钱不太贵的店,里头还隐隐约约亮着灯。
慕采昀推了推门,“吱啊”一声,门被推开,她走进去,见掌柜的撑着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快要睡着了,便也没有言语,转过身合上门,看了看他们的价位表,觉着可以接受,于是将住店钱轻轻放在柜台上,又悄悄地提着裙子上了楼。
这家店有些老了,但颇有古韵气息,只是没多少人来住,毕竟还没入春——待到入春的时候,从各个地方来的人便蜂拥似的进都城来赏花折柳。
想到这,她笑了笑,记得好像很小的时候,春意正浓时,她和爹爹也会和贺逢辰一块儿去郊外。她记得他会择最好看的花,插在她发间作头花。
很久以前的事情,她以前没有回忆起来,如今这个节点却忽然想起来了,好巧不巧。
走到走廊尽头,正好有个空房,她感到累了,便直接开门进去,简单地宽了衣,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