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前往苍兰镇的路除了水路还有陆路,但由于碧翠江拦在中间,因此即便是走陆路也必须要在途中换乘船只。
可是这河水如果真的有这么险恶的情况,资料里应当不会毫无提及才对。
甚至在补遗中也从未谈过这一点。
等到他们暂时安顿下来后,吕稚名又去茶馆寻访村中老人,才得知果然这河水是最近几十年突然变得险恶起来,搞得人们连举办双神节都有些心惊胆战、郁郁寡欢。
之前有过一些人执意向上游而去,都是无一生还。包括之前的村长……讲到这里,一旁的老妇人竟渐渐啜泣起来。
原来那失踪的村长童藤正是这老妇人的夫君。
他们尚未成亲,村里便起了几件失踪的案件。
失踪的大多是些渔夫,正赶上鱼少的季节,不知怎得就越走越远,进了那东上的河段,自此便没再回来。年轻的村长听闻便立马带人去找,将原本计划赶在双神节前举办的婚礼也推迟到了开春之后。
谁知这一去就是几十年,数十个双神节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回来。
而当年的新娘也早已垂垂老矣,成了满头银丝的老妇人。
村长失踪一个月后,村民屡次寻找未果,反而搭进了更多人;上报碧水市,也只是派人寻找了一两次,丢了几个人,便不了了之了。
不得已之下,碧水村只好重新推选了村长,而夫人则还未过门便守了寡。就在他们都已经接受了命运,以及那日益喧嚣的河水时,吕稚名一行人出现了。
“那么的……当时是叫了全村许多家的壮丁,都去找来的。当时不像今儿个,这么些人呢都去了市里头。每家少说也有那么一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呗。结果呢,小伙子又搭进去几个,也没找着。这么的呢,人家当然谁也不愿意去冒险了。”
前任村长童蓄是当时失踪村长童藤的堂弟,堂兄失踪后自己也去找了几次,但最终也没能找到。后来自己受人推举当了村长,也没觉得可喜可贺,只感觉像是村民们为了安慰童家的善意。
而那丢了孩子的几家人,则算是自此跟童家结了怨。
其中为首的便是唐家,当时唐家老大唐斌和童藤是从小长大的玩伴,于是便由他带头去寻找童藤。结果唐家包括他在内一连三个兄弟全部失踪,对家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老母亲直接因为打击太大离开了人世,父亲唐柏也是一夜白头…不过想来这也都是将近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童蓄自己也是中年丧妻,好在有两个儿子,算是老来有伴。他和大嫂分别住在两个儿子家里。
现在,村长已经交给了孙家的年轻人来做,童蓄说什么也没同意自己家的孩子去继承这个位置。他觉得村长这位置像是被施了魔咒,坐上去就要失去亲人。
“要说起我们童家,原先那也是世家子弟……当年跟着世祖打天下的将军莘牢,就是我们童家人的鼻祖。那是世祖赐姓,又封了这上清的土地。不光是上清,岭西,涅水,东部三省哪里没有我们老童家人?可到了如今……”之后便是些絮絮叨叨、怨天尤人的话了。
“总之吧,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如果非得去,不光是出了事没人管你们,一旦连累了整个碧水,那可就不是一人遭殃啊。年轻人全都跑到市里去,不是没有原因:这两条河年年上供还年年泛滥,谁愿意呆?就剩下我们一帮老头老太太等死…”童蓄越说越气,把烟壶放在鼻子下面使劲地吸。
吕稚名又去拜访现任村长孙宣,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答复:不支持,不建议,反对。
已经风中残烛的碧水市实在无法再承受什么灾难了。
但吕稚名却不这么认为:近几十年突然变化,一定是事出有因。
也许水神真的存在,但他不相信是河神作祟。一定有什么原因……但是他们的船停靠在码头,想要不被发现地离去并不容易,至少在白天是不太可能的。
于是到了夜晚,他们便趁守卫不注意悄悄登船而去……
对于这件事,其实佣兵们的态度大多是不置可否的。
倪宙觉得这是一个传教的好机会,但他不确定前方的危险有多么大;其他几人因为是拿钱办事,态度都模棱两可。
珺和琦非常景仰吕稚名,愿意随他前往,但其他船夫的态度也都有些微妙。
诺构则是最积极的一个,他表示“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就说明自己也不过如此;也那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总之,虽然各自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但他们还是趁着深夜来到了码头。
斐捷、满治平、淳于愍三人先行打探情况,吕稚名等人一路在后面跟随,诺构因为体型巨大容易暴露,因此是殿后。
但打头阵的三个人到了港口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虽然灯火通明却无一人看守。经验丰富的斐捷甚至几度怀疑是中了埋伏,但却没有遭受任何攻击就一路走到了船边。
到了船边,他们才发现一个人影站在船头,俯瞰着他们。
“怎么才来呀~?我等得花儿都要谢啦~!”
那人身着深色披肩,背着一张长长的强弓,面色洁白如玉。
“木荣!你怎么会在这里?”吕稚名诧异道。
“先上船再说!一会哨兵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