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瀑布大峡谷。
刚刚结束不久的战斗所喷射的星星之火,点燃了附近的灌木丛,火种随着鸟类尸骨散落,四处形成众多火源,火势渐渐蔓延开来。
原本明净的天空很快就被烟雾笼罩,变成灰蒙蒙一片,大地上到处散落着散发烤焦味的鸟类,以及其他病变动物的尸体。
“故菲姐姐,我错了!”黑衣少年站在灾后的废土之上,在回忆里流下了思念的泪水。
望着眼前星火燃烧,烟火漫天的战场。各种各样的病变生物尸体遍野,只有少部分生物是在和他们的战斗中死去。
绝大部分病变生物的死亡,都是因为「橘色黄昏」最终选择剥离进化,不再与它们共生导致。
从它们感染新生病菌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无法摆脱「橘色黄昏」寄生的共生体。
普通生物,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感染新生病菌,它们暂时还不会死去,但如果新生病菌舍弃它们,它们一定会马上死亡。
“故菲姐姐,对不起,我错了!”黑衣少年泪眼朦胧,不停忏悔,彻底放空心中了所有的情绪。
他想起了那天故菲姐姐亲自送行,那一路上所做的事情,那时候觉得不可理喻,丧心病狂。而在如今的回忆里,才知道故菲姐姐处处暖心,用心良苦。
亲人重要,还是其他普通生物重要呢?
如果能够守护住仙子,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他甚至愿意清扫干净整条支流,也不愿失去自己的亲人。
在自然的生存法则中,弱小本身就意味着没有选择的权利。同情那些可怜的生物,是否就能改写它们可悲的命运呢?
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因为你不是神!
如果他能够早点明白他的立场,也许最后就不会连累仙子陪着他一起死去。
“仙子,哥哥对不起你。”黑衣少年满心愧疚,最终还是哭出声来。
冰蓝抱着已经完全失去生命活力的时雨,朝他看了一眼,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中,互不叨扰。
这一战,时雨陨落,新生病菌「橘色黄昏」最终被逼入银河瀑布的深潭净化,但她给这片森林带来的伤痕,却烙印在这片土地上。
对于「橘色黄昏」的起源,黑衣少年感到茫然无知,不知道新生病菌从何起源,为何共生在自己的体内,却不会给他造成伤害。
橘儿原本就是活在我体内的生命体,所以她才对我存有特殊的感情?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疑惑,黑衣少年意识到最为扑朔迷离的事情,是他这副身体是如何得来的?
原来那副小鱼儿的身躯,在被刺客斩断的时候已经死去,所以这个身体绝对不是通过进化成长得来。
回想他醒来时身上穿着的衣物,他隐约猜测到了一点可能,可他又不愿相信那是事实。因为那将意味着,他心里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借由羽鹿的「真名」,他唤醒了所有记忆。讽刺的是,他并不是冰蓝所说的那种战斗强悍的狂战士。
他渺小的过去,甚至直到最后死亡的那一刻,都是在被别人保护着的弱小草鱼。
我因为哀木笛大哥的怜悯,捡回了一条命,因为七彩天羽的帮助,躲过了生死一劫。
又一直被故菲姐姐和后来的傻馒大哥保护着,还有兰若老师,甚至比自己还要柔弱的仙子都在守护自己。
而这些曾经保护过他的人,如今可能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兰若老师在他的眼前被刺客刺杀,故菲姐姐,哀木笛大哥和傻馒大哥都被炸死了,仙子挣脱死神来到他的身边,他不但没能力守护好她,还让她因他的莽撞冲动而死去。
就连最后的橘儿也在夜豹的獠牙下守护他的性命。
兰若老师……
故菲姐姐……
仙子……
橘儿……
哇啊啊……
哇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
翻滚的记忆和凄怆的哀伤一起决堤,无尽的悲伤冲刷着黑衣少年泪海沧澜的心灵,他撕心裂肺地号啕痛哭,难过地呼喊着那些消逝的名字。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体会到,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弱小和无能,还要如此的令人悲伤与不甘。
过大的悲痛化成灼热的泪水在眼睛里翻搅,模糊了黑衣少年的视线,他甚至在哀伤中看到了若隐若现般海市蜃楼的幻象:
茂密的树冠之上,从乳白荧光的涌动中破茧而出的天仙少女,伸展着七彩的羽翼,在白云绿海之间飞舞灵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清丽动人的面孔虽是初见,但黑衣少年却不知为何明了,心里清楚地知道她就是曾救过自己的七彩天羽,也是时雨口中所要守护的人。
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太令人震惊,黑衣少年噎住了哭声将眼中的泪水拭去,集中精力去看,发现这些画面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在七彩天羽的身后,从树阴窜出的两个猎杀者,正在背后急速追杀他,他们投射出的冰刃从七彩天羽身边擦身划过。
七彩天羽并没有因此露出半点惊慌,她巧妙地躲过一次次险境,在天空中享受着自由的翱翔。
她还活着,还进化成了美如兰若老师一样的少女。
我并没有失去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谁,都别想抢走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黑衣少年马上意识到眼前的情景并不是幻象,而是此时此刻在篮河下游的流动森林正在发生的猎杀事件。
“冰蓝,请你替我好好地埋葬时雨。谢谢你在河边救了我,我已经回想起了过去所有的事情,快乐和悲伤的一切,包括你是我的敌人这个事实。等你埋葬好时雨后,就离开荧光森林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沉浸在悲痛中的冰蓝怔住了,显然他被阿酒的话吓了一跳。
“敌人?”冰蓝愕然道:“阿酒,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情?在河岸边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在这段短暂的日子里,我们怎么会变成敌人呢?”
冰蓝自然不知道黑衣少年的过去,更不可能知道他过去的命运曾和假面兄弟交错过。
“是呀,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冷静和你说话的原因。”
对于北冰原的入侵者,心里的憎恨是永远无法消除的。
“恐怕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将无法克制住想要把你焚烧成灰烬的冲动。”
黑衣少年并不想和对方多解释什么,他撇下冰蓝,朝着下游飞奔而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够「看见」七彩天羽被假面兄弟追杀的情景,不管怎么说,他终于在极度的悲痛中,找到了生存下去的理由。
“”你身上的荧斑和我很像,可别被淘汰了啊,将来若是进化上岸的话,就来找我吧,我的名字叫羽鹿,正在寻找同伴。”
黑衣少年脑中不停回想着第一次和羽鹿接触时她说过的那些话。这些最初最简单的言语,让他从眼前的这份绝望中看到了
——新的希望。
等着我,羽鹿,我这就去找你。
或许是因为能够看见羽鹿所在的树林,初光亦能感知到她的具体方位,也知道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相互极速前进的话,用不了半天他们就能够遭遇。
只是对于初光来说,别说是半天,哪怕是半个小时,半分钟,也漫长得要命。
要想在乔木遍布的森林的地面奔走非常费事,初光只得利用树冠进行间距跳跃和并辅助火翼滑翔。
可总共才用了一半的时间,他们就在河岸边相遇了。一切来得太快,以至于初光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羽鹿,羽……鹿……”
初光朝着即将擦肩而过,世上唯一幸存的最亲近的人,拼尽全力连续呼喊了两声。
疾风飒飒,这对经历了各自命运的联星,在仅有几米远的距离交错而过。
四目相对,皆是惊愕。
羽鹿太过于专注后方的敌人,在听到呼唤声之前,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少年。
他是谁?
零点五秒的目光交汇之后,羽鹿很快得出结论,眼前的黑衣少年并不是「白银之家」中的任何成员。
尽管充满困惑,可想要见兰若的急切心情,让她不暇思索地选择继续急速飞行。
仅凭时雨的片面猜测,她绝不相信那个改变她命运的歌姬会出事。
“羽鹿,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黑衣少年张开火网猎捕冲过来的敌人,尽管他守护的行为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在看到羽鹿平安无事之后,可以一次又一次当面呼唤着她的名字,光这一点小小的幸福感,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飞在前面的塞拉,显然也没有料到半路上会闯出一个喷火的捣乱者,惊讶中钻进了火网。
“你的对手是我。”
黑衣少年以为捕获成功,未料对方坠入树林里翻滚了几个跟斗,几乎毫发未伤地落地后,跳到附近的树干上困惑地看着自己。
“咦?这个声音,难道你是电鳗身边那条小鱼?
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能够感受到你残存的进化波痕。”塞拉此时也是一脸狐疑,只能用言语试探。
“你?认识我?”面对敌人,黑衣少年也同样是一脸惊讶
塞拉并不打算回答黑衣少年的问题,他托着下巴沉思着盯着黑衣少年,基本已经确认自己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