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上刺绣的酒红色宝石一块接着一块地垫着我的脚步，盘旋上一级级的台阶，左转，宝石上的藤蔓突然被切断。
是一扇门。
“这是我的卧室。”佐恩向我介绍。
“奎因，你退下吧，月亮快出来了，我一个人可以。如果有需要，我会唤你的。”佐恩回头巢奎因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他是准备笑的，只是显得有些笨拙，就像小丑抿紧嘴巴但是脸上画着的巨大笑脸。
“哎。”奎因吐出一口浊气，“行吧，不过，你不要硬撑，我可以帮你的。”
“嗯。”佐恩应着。但是，我分明听见他说：“我必须自己来，我不能再把别人拖进来了。”
我跟着佐恩来到他的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但是落地窗里的倾洒进的银色月光也照亮了所有。他伸手按住外披罩的卡扣，“卡塔”扣子松了。他挥手一丢，披罩上的链条闪了几下，它便稳稳地散开罩在金纹笼的外面。笼子里是没有鸟儿。他的手指放在锁骨的旁边，扯着领带的结，对我说：
“你试试能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去净身。”松开的领带绕着他的脖颈，懒洋洋地瘫在衬衫上，黑色的眼睛与夜空连接。
“嗯……可以……”我别过眼不去看。
“噗嗤。”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我确实可以在这个地方自由活动。他似乎不喜欢亮，房间里没有多少的灯具，最多是一些小鸟状蜡烛。我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从那从佐恩发间顺着面部轮廓留下，在锁骨盘旋，经过肋骨往下……的水水流声……里扯回来……
这该死的水流……好难……
我索性抬头去看月亮。今天的月亮似乎特别的好看，它放着淡蓝色的光晕，一点点吸收着什么，阴影也非常明显，整个就好像百加利不小心遗落在人间的巨大淡蓝色宝石，好想把它变成自己的胸针别在领口。等等。
月亮怎么是蓝色的？它应该跟从鹅黄色的蛋糕胚上切下来的一块，甜甜地，温柔包裹着人们的胃，充满幸腹感才对。
这时玻璃门被“唰”地推开，佐恩披着镶着羽毛的浅灰色睡袍朝我走过来：“你也发现了吧？月亮它，生病了。”
我很震惊：“你能看见我？你怎么一开始不说？”我嘟了嘟嘴。
“事实上，刚刚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只有在你醒过来之后，处于月光下，我才能看见你。”佐恩朝着我笑了笑。
“这样啊。”我有些抱歉，“那来吧说正事吧，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到底是什么，你全部详细地告诉我！一点都不准剩！”我凑到佐恩的面前。
“噗嗤。”佐恩又轻轻笑出来声。
“你又在笑什么啊？”我埋怨他。
“你想象一下啊。一只连牙都没有长齐，就瞪着大大蓝色眼睛，拼命扇着翅膀向你张牙舞爪的小龙，一边想吓唬你，一边又像粘人的狗狗一样拼命摇着它的尾巴，是怎样一个样子？我能忍住不笑吗？”佐恩拿手指轻轻弹了下我的鼻尖。
“什么？我是一只龙？！”我震惊地捂住嘴。
“你自己还不知道的啊？”他又笑了，说实话，他笑起来真的蛮好看的，“现在你不过是身体还没有长大，你不是龙，但是这是你小时候的样子，长大了就会变了。”
“这样啊，我想看看我自己。”我在他的四周转圈。他一把把我抓住，抱着我的前肢，把我放在镜子前面，问：“看见了吗？”
我怔住了。
我确实看见镜子里有一只小龙。不得不说，它还真的很可爱的。它有冰蓝色的角，淡反蓝的翼，爪子的尖端还有长有鳞片的尾巴也都是灰蓝色的，其他的地方都是通体冰白光滑，上天给它嵌了一双宝蓝色的眼睛。月光倾倒，鳞片闪光，就像白昼的流星，冰原的钻石。
我自然是不敢相信镜子里面这个神奇的生物就是自己，我必须得验证一下，这个是我。
“你看不见你自己的身体吗？”佐恩看着我在镜子前面，又是歪头，又是摇尾巴，甚至转着圈圈去抓尾巴，结果还一脸摔在桌子上。
“……”我转过去不可思议地看着佐恩。他，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吼，但是也不想就这么承认是我自己的脑子刚刚傻了，“……小子，你还蛮聪明的嘛……。”我心虚，话自然也就虚了。它在飘了一会，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那行呗。”佐恩伸出手把我捧起来，放到阳台的栏杆上。等等，我为什么不自己飞呢？再等等，我好像还不会用，应该动哪根骨头？肋骨下面的的第几根来着？我扭腰是不是不对？
“噗呲。”佐恩看着我又笑出了声，“没事，以后你会学会的，接下来我们来说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你看起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有点可惜呢。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戳了戳我宝贵的龙角，我朝他呲了呲牙，但是我好像牙还没有长齐。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去，用手肘撑着栏杆，抬头看着月亮，喃喃：
“这里是茨威里芬王国，我们斯特伊家族是这个国家第十三贵族，也就是最后一个贵族。至于为什么要设置十三这么一个该死的数字，我想，他们大概是想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让别人来给他们抵罪吧。”
“我叫斯特伊·佐恩，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刚才那位是奎因·顿……”
“停停停，打住打住，这些我都知道了，讲讲你妹妹，我，还有石壁上那要死的符腾。”我摔了摔尾巴，轻轻地拍了下佐恩的手臂。
“好。”
“这个世界上上帝创造了天使，秩序天使又创造了死神，而死神又创造了一种生物，也就是你们——神阙。神阙分为白矢和夜夬。分别在白天跟晚上活动。在白天，夜夬会非常虚弱，而它却是夜晚的王，同样白矢也是如此。而你就是夜夬，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在月光之下，你才能活跃一点，你看你现在甚至有了身体对吧？每块域地都有一位白矢或夜夬，而你原来就是这里的夜夬，这是你的城市，现在你受了伤，暂时无法接替原来的工作，于是月亮生了病。不过，说到底，你们到底是善是恶，这我还不知道。但是当初你为了救我和缇尔纳，不惜让肉身幻灭，只剩下了内核和犄角，也就是在石壁上的那对角，那是你原来的角，我不讨厌你。”他用手指搓了搓我的角。
“我让你的意识依附在我的身上，从而接替了你原来的工作，好让你在我的体内养伤。但是似乎不是你就不行，月亮还是病殃殃的。之前你都还在沉睡，需要精神力的补充来供给你的苏醒。现在你醒了，我也算有所进步了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个怪物，对吧？人们都不喜欢我，对吧？”我盯着佐恩的眸子。
佐恩不说话，就是这么把头低下来，看着我。深夜的星空跟深海的阳光在月辉下交汇。
“我……也不知道呢……”他说，“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相信我。”他还是那样看着我。
“总感觉，月亮下的你跟太阳下的你有很大差别。”我用爪子努力在空中笔画，“你下午的时候还凶我来着！既然我都救了你，你还这么不耐烦地跟我讲话！还有在那个有树的地方，你……怎么了？”
“抱歉，因为我毕竟不是神阙，不能很好地控制收集来的精神力，如果什么时候，伤害到你了，我很抱歉。”
“不过，有了月亮，也就是在夜晚，我就做回我自己。”
“这样啊，没关系的。”我扑腾了两下我的翅膀，“不过，话说回来，精神力，到底是什么？”
“这个啊……”佐恩面露难色。看起来好像很难跟我解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月演也快要开始了。”
“去哪里？月演又是什么？……”没等我问完，佐恩就已经离开了阳台，走到房间里。
他衣服穿了一半，月光清清楚楚地照在他的背上，坚实的皮肤上有着道道伤痕：“一会你就知道啦。”他转过来，朝我笑。
我向月亮发誓，我一点也不想看他换衣服的。我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龙。
等等！等等！这真的不是鼻血啦！啊！不不不！我不是因为这个看出鼻血了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