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流跟着那道身影拐过了几个街角,来到一处弄巷。
那道身影突然停止不前,顾江流试探性的问道:“可是前辈?”
“顾江流?!”那人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
“果然是他!”
顾江流绝对不会忘记这张脸,满是皱纹,长须落于胸前,一袭道士服,翻白的眼珠仿佛能看穿一切。
“想不到在这还能见到前辈。”顾江流躬了躬身,要不是这人他也不可能踏上修行之路,现如今他也明白了一些事。
老瞎子面无表情道:“你倒有些胆子,居然敢冒充我的徒弟。”
对于这种神仙一般的人物,顾江流知道是瞒不过的,他尴尬的笑了笑:“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前辈见谅。”
老瞎子“空洞”的眼睛看着顾江流,然后缓缓抬起了手臂。
顾江流只觉浑身一紧,然后便动弹不得,他那点微不足道的修为根本没有用,面前之人仿佛能随手捏死他。
顾江流急道:“当初拿了前辈的经书,前辈也没反对,所以晚辈只当您是默认了。”
顾江流在赌,赌老瞎子是故意为之!
随着修行的日益加深,他明白修士不能以凡尘之事来推断。因此,他后来仔细想过,凭他的手段,就算偷盗功夫了得,也不可能在老瞎子身上拿走那本经书。
老瞎子可是玉箫子都要恭敬有加的人物,所以唯有一种可能,老瞎子在树林里是放任他那般作为了!
顾江流这话一出口,弄巷陷入了沉默,他大气不敢出。
终于,身上的压力顿时消散,他知道老瞎子算是放过他了。
忽然,老瞎子丢出一事物,顾江流顺手接住。
“这是……”顾江流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面有两条龙形图案。
奇怪的是,龙的眼珠上似乎吞吐着淡淡的紫光,但转眼间就不见了,顾江流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玉佩能加快修行,送你了。”老瞎子道。
顾江流有点犹豫不决,也有些莫名其妙,老瞎子非但没有怪他,还给他法宝,这是何故?
“怎么,你都敢冒充我弟子了,连这点东西都不敢收?”老瞎子面无表情道。
“有何不敢!”顾江流把心一横,将玉佩收了起来,管他什么路数,老瞎子总犯不着设计害他吧,他这条小命可不值钱。
“很好!”老瞎子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后凌空飞起,转眼消失不见。
“好生修行,莫弱了老夫的名声!”脑海中,响起了老瞎子毫无感情的声音。
这一刻,顾江流知道老瞎子承认他的身份。
不过,顾江流回来的路上却心事重重。他性格大胆,但为人却小心谨慎,有些事计算的很清楚,老瞎子的出现让他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他地魔族的身份,老瞎子有没有看出来?还是早已经知道了,并没有说出来?
他修行的《无名经》老瞎子为何没有放入乾坤袋,而是贴身放在怀中?如果是故意让他偷到的,有怎会知晓他会来树林?
这一切一切都像是无法解开的谜团,顾江流现在还理不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了醉风楼前,顾江流又听到老板娘在骂人了,还很凶残。
“老东西,死一边去,别打扰老娘做生意。”
顾江流远远瞧见一衣衫破烂的老头瘫坐在醉风楼前,想来就是这个乞丐惹恼了老板娘。
那老头无动于衷,任凭老板娘冷嘲热讽,仿佛睡着了一般。
说来也是奇怪,以顾江流对老板娘的了解,应该早就出手将那老乞丐扔出去才是,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手,任由对方躺在那。
顾江流走到跟前,看了一眼乞丐,敢情是个老酒鬼!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
老酒鬼浑身散发的酒味也太浓厚了些,整个醉风楼前都弥漫着酒味,酒味中还夹着一些特殊的异味,也不知是身上的还是哪里的,反正周围路过的人都不敢靠近,捂着鼻子快速离开。
这严重影响了醉风楼的生意啊,老板娘能忍?
老板娘叉着腰站在醉风楼前,骂道:“你死不死啊,不死要不要老娘成全你。”
老板钱发发像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算盘,从酒楼前台绕了出来,拉了拉老板娘,道:“算了,娇娘,他就这德性,就当积德嘛。”
闻言,老板娘更是怒不可遏,道:“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回去。”
钱发发耸了耸肩,乖乖地“滚”了回去,离开前朝站在酒楼前的顾江流使了个眼色。
顾江流一愣,什么意思?
老板娘道:“江流,你回来的正好,这老东西就交给你了,把他给老娘赶走,看着心烦!”
顾江流有点为难,道:“这……不好吧。”
“嗯?”老板娘双眼一瞪。
“是是是,这就照办。”顾江流不敢多言,连忙点头。
老板娘转身回了酒楼,还不忘传来一道命令:“要是晚上老娘还看见他,你就等着挨鞭子吧。”
顾江流无语,我招谁惹谁了!
无奈之下,顾江流只得蹲在老酒鬼的身前,道:“那个……前辈,您能不能挪挪地?”
老酒鬼的鼾声告诉顾江流,说了等于白说!
顾江流郁闷,忽然瞥见老酒鬼的一双手,平静地放在胸前,竟是异常的干净,连一点小小的泥渍都没有。
再往脸上看去,满脸污垢,蓬头散发,花白的胡须凌乱地铺在脸上,令人看不清容貌,头顶上盘旋的苍蝇倒是闹的很欢。
真是奇了怪了,这老酒鬼怎会有如此干净的手!
顾江流想不通,也不愿多想,当务之急是赶这个老酒鬼离开,不然叫苦可就是他了,老板娘的手段可不是盖的!
顾江流推了推老酒鬼:“喂,醒醒……”
老酒鬼翻了个身,似乎睡得很沉。
顾江流很是郁闷,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他本来想用脚踢醒这个老酒鬼,但思前想后还是作罢,毕竟这家伙看着确实可怜,让他想起了逝去的爷爷顾阿三。
况且恃强凌弱之事,这不符合他“江中小泥鳅”的气质。
顾江流觉得,做人,气质很重要!
“有了!”顾江流拍了拍手,起身,显然是想到了办法。
顾江流蹑手蹑脚地跑回酒楼,趁着老板和老板娘不注意,偷偷将客人剩下来的酒倒入准备好的酒壶内,再悄悄地回到老酒鬼这边。
他手里拿得可是醉风楼的佳酿——醉梦。据说是用百种鲜果独家秘制而成,整个苍蓝城只有醉风楼有,很贵也很出名,供不应求。
顾江流上次醉的稀里糊涂,就是喝的这酒,用四个字来形容:醉生梦死!
顾江流心想:“这回不相信这老酒鬼不起来。”
他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将酒偷来,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惨了!
顾江流打开壶盖,将酒送到老酒鬼的鼻子前,酒香入鼻,老酒鬼“蹭”的一下从地上坐起,抢过酒壶兀自地灌了起来。
“这……他真的睡着了?”顾江流目瞪口呆。
顾江流咽了咽口水,这酒可真好,老酒鬼看起来喝的很凶猛啊!
没几下,顾江流发现一壶酒已被老酒鬼喝完。老酒鬼张开嘴,将酒壶倒过来舔了舔,显然不想漏掉任何一滴。
顾江流面色不太好看,这么好的酒,尽管是他偷来的,但也很心疼呐!
顾江流道:“喂,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老酒鬼砸吧了几下嘴,显得意犹未尽,睁开醉眼看了看顾江流,将酒壶递了过去,还摇了摇。
顾江流一愕,道:“什么意思,你还想要?”
老酒鬼不答话,把酒壶摇得更凶了,意思很明显了!
“你大爷!”顾江流不禁骂道:“快走,别得寸进尺!”
老酒鬼将酒壶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又瘫在地上睡了过去,还打起了鼾!
“我……”顾江流气结,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江流蹲在原地,心想要不要教训一下这泼皮无赖,快点赶走免得挨老板娘的骂。
纠结了一阵,顾江流叹了口气:“哎……算了!”
气质很重要,我忍!
顾江流拿起酒壶,又跑回酒楼,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入酒壶内,反正这些没喝完的酒都要倒掉,倒是便宜了这老酒鬼。
顾江流拿着满满的一壶酒,回到老酒鬼身边,道:“给,这下你可以走了吧!”
沉睡中的老酒鬼似心生感应,忽的从地上坐起,接过酒壶闻了闻,一副享受的模样。
老酒鬼接下来的动作,让顾江流瞠目结舌,继而怒上心头,更有恶向胆边生的趋势,很想杀人!
只见老酒鬼将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打开,将酒壶内的酒小心翼翼倒入酒葫芦内,一滴不剩。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顾江流呆呆地看着,他的脑子有点乱,可能气蒙了!
等他回过神来,老酒鬼已经没了踪影,地上躺着空空如也的酒壶,壶盖掉落在地……
“啊……可恶。”顾江流大叫,继而满脸委屈,道:“他……他怎么可以打包呢!”
“我不想要气质了,我想杀人!”顾江流内心在咆哮:“这世上坏人太多了,我想回家!”
醉风楼前,人来人往,少年蹲了下来,默默地捡起了酒壶和壶盖,身影很单薄很无助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