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无缘的翁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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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八年前，如果绯樱不是为了那个本就不该被生下来的罪恶、卑贱的小野种，她也不会因为怀有被封印着守鹤的人柱力，注定在分娩之日就匆匆殒命，年仅……17岁。”
待伊赫尹杰这句透露着怅然意味的言语刚落音后，他就眯着幽眸，细细品味着海老藏急速变化的面部表情……
不得不承认，门佐海老藏即便人到中年，昔日的卓越风华流逝大半，但仍是一个相貌清俊、气质出众的男子。
他向来严肃规矩，冷静淡定，性格也颇为圆滑世故，否则也不会在砂隐的情报间谍工作中如鱼得水，挥洒自如。
但在近年来，他的性格却悄悄地转变了很多：曾经的八面玲珑倒是增添了不少锋芒，不仅很容易就动怒，也越发孤僻、冷漠。
除了和几个亲人互相来往外，他基本断绝了与外界的交际，甚至正值壮年就主动退居二线，老是“猫”在自己的这座素来就很寂静广阔的院落中，默默地……抚养那个被很多人都认为是他自己“捡来”的外孙女。
其实，砂隐的大多数人多少都能理解他的变化。
因为他们皆深知，表面上看来位高权重、事业有成的门佐海老藏，其心底深处却有一块难以痊愈的伤疤，即他早早就香消玉殒的独生女儿，门佐绯樱。
不过，一提起门佐绯樱，话题自然就多了。
除了她格外出众，且近乎能与风之国第一美人金泰莱光，乃至来自异国的漩涡绿罗那相媲美的绝世美貌外，她还为砂隐人口最多却地位一般、尚未形成系统家族体系的门佐一族好好地争了一口气。
不，应当是整个砂隐忍者村！
她，在八年前的伊赫祭选秀上，一身红衣，艳冠群芳，舞姿优美……顷刻间就让未来的风之国大名——伊赫尹杰为之倾心，还当即选她为正妻，令在场众人一时间瞠目结舌，哗然震惊。
这是自伊赫祭设立以来，砂隐头一次能有并非出自砂瀑、金泰等大族的女子，有幸被选为正妻的空前先例！
尽管人们都认为比起绯樱，在姿容上与伊人堪称不相上下、且身为金泰一族嫡长女的金泰莱光更有这个资格。但尹杰当机立断的决定，才是最令人惊奇的事情。
或许……是那个尚且不满20岁的娇美女子，还有别的什么较为特殊的地方，能让尹杰这位未来风之国的君主为之神魂颠倒吧？
这，便是长久以来诸多砂隐民众的普遍猜想。
但他们都错了，这位注定是大名正妻的女子，在正式订下婚约后不久……就“暴病而亡”，享年16岁，一个本该繁花似锦的美好年纪。
此外，她这么年轻，还是“毒仙”门佐千代的侄女，更因家庭关系而与砂隐的北山夷蝎医学大师攀上了亲戚……能得了什么恶疾？还不治而亡呢？
怀疑归怀疑，但人，真的死了。
然而，世上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门佐绯樱是在砂隐官方对外宣称其“死亡”的一年后，才真正去世，便是尹杰方才所言的17岁。
但至少在表面上来看，且人们都纷纷认定，门佐绯樱在其16岁那年就死了。
而在一年后，其生父门佐海老藏突然从外抱来了一个与绯樱连发色都不同的红发女婴……
可能是海老藏为了排解思女之情，不知是从哪里随便抱养来的，更定然与早已辞世的绯樱毫无瓜葛。
当然，每当有人好奇地问起时，连门佐海老藏自己都亲口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她是我捡来的外孙女，仅是排遣丧女后的寂寞罢了。”
同样，每当海老藏这样简单地回答后，很多人都会无意识地来上意思大概是表示这样的一句：“原来如此！可这孩子和你一样都是红发，也算是缘分呢。”
但当这样的话轻易脱口而出后，人们都惊恐地发现，海老藏原本平和淡漠的脸色即可就变得异常铁青阴狠……更像极了杀意腾腾的凶神恶煞！
为此，大多数有最起码眼色的人都能发现，经受过锥心丧女之痛的海老藏真的变了。而且，他看起来也并不是很珍视那个“捡来”的外孙女……
就像此时，12月23日，即八年前门佐绯樱死亡的日子。
只见门佐海老藏宛如来自地狱的狠厉凶煞一样，澄澈的蓝眸隐去以往的淡薄平易，目光怨毒地紧盯着竟敢不知死活，主动提出自己女儿闺名的那个……虚假女婿吧！
但是——
他……他说错了吗？
与海老藏正坦然对视的伊赫尹杰，丝毫不畏惧前者正强烈地散发着不友好讯息的冰冷眼神。
像是忽地捕捉到海老藏眸中一闪而过的质疑，尹杰立马乘胜追击道：“的确是纱罗妲害死了绯樱，我也没说错吧？”
“别……别说了！”海老藏骤然垂下头，咬牙恨恨道。
这个早已失去了独生女儿、日渐苍老的父亲，起初是因自己女儿的名字被仇敌恶意提出而怒不可遏、气急败坏。
但随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因尹杰环环相扣的言语引导，加之诸多铁铮铮的不争事实而愣怔迟疑，最终……化作此时的缄默不语。
沉默、沉默、沉默……于无声处，终归是默认了吧。
所以，一面对12月23日这个既是祭日，亦是生日的日期，连门佐海老藏这样顽固执拗的男人，都深知……害死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不正是那个拥有红发蓝眸的……八岁小女孩吗？
八岁？八年？
她，八岁了；她，离开八年了。
眼看海老藏的一系列反应都很符合自己的预期准备，尹杰越发觉得理直气壮，庄重道：“嘛，您也算明辨是非。因此，一个害死了您女儿、害死了自己母亲的贱种，就算遭受何种惨绝人寰的残酷惩罚，都不足为过。”
可不是每一步棋都如尹杰之前所设定，只见海老藏又倏然对视着尹杰略微诧异的双目，摇头急忙道：“纱罗妲……纱罗妲终究是无辜的呀！！！你少在那儿给我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他用右手食指直勾勾地指着微微睁眸、似觉意外的尹杰，怒声吼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一开始就从中作梗，威逼利诱，想要强娶我的绯樱。最后，也不会弄巧成拙，导致……导致……”
他没法再说下去了！
毕竟，身为绯樱亲生父亲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八年前3月31日的伊赫祭选秀，看似是伊赫尹杰提前内定好的一场志在必得的辉煌胜利，却出人意料地在当晚……助推了绯樱接下来更为叛逆、疯狂、任性的行为！
“哦？好一个义愤填膺的‘从中作梗’？照您的意思，是我伊赫尹杰用心险恶，故意破坏了绯樱和那位与玉女宫……”当一脸怪笑的尹杰，即将流利地道尽那个似是纱罗妲生父的男子的名字时，海老藏立马闭目撕声失控道：“你给我住口啊！！！”
紧接着，他仓皇转身，由于急速转体而掀起的徐风，瞬间轻轻然地吹乱了尹杰几缕雪白的长卷发，也引得后者不禁发出了一声类似嘲讽的寒笑。
终于，待他站定后，背对着尹杰，狠狠地握紧拳头，甚至还发出了几声骨节之间的挤压碎声。
同时，那听着很瘆人的碎声，伴着从其喑哑的喉咙里，闷声而出的一句凄厉、哀悯的宛如祈求的嘶吼：“请大名……请大名离开！”
很显然，他在逃避。
他，一个匆匆忙忙的转体动作，以及此刻不肯、更不敢直面尹杰的执着行为，还有对尹杰称呼的奇异改变……皆无不展露了海老藏至今都难以面对那个似是纱罗妲生父的神秘男子。
“看来，比起那个毁了绯樱一生的王八蛋，你到底觉得，我自个儿至少还能被您稍微认可些吧？哈哈……”尹杰扶额讥笑了一声，祖母绿色幽眸之中的快意像刀刃一样，不停地剜着尚且不知他目前真实表情的海老藏。
见海老藏并不打算理会他，还意图迈步回到院中时，他又故作惋惜道：“唉，可惜一切都晚了。即便我那时不计前嫌，只要绯樱肯拿掉那个孽种，我可以抛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果不其然，这句话令海老藏一下子就止住了脚步。
他高瘦的背影因这句实则杀人不见血的轻淡言语而急剧颤抖，挺直的脊背隐微前倾……但依旧不愿再次直面愈来咄咄逼人伊赫尹杰！
奈何尹杰并不想放过他，倏地怒目圆整，寒声道：“可是——她被那个王八蛋彻底勾走了魂！为了保住他死后的这一点下贱的血脉，她可笑地决心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来了那个小杂种的存活！这……就怪不得我了！！！”
语毕，尹杰急速瞬身至海老藏的正面，近距离地紧盯着他乍然惊异的神情。
当发现海老藏下意识地向后狼狈倒退，倒似是被自己赶出院落时，尹杰再次展臂，一把稳稳当当地拉住了他，凝眸一字一顿道：“您说——是吧？海老藏大人？！”
这次，他尊重客观事实，未再用“岳父”之称。
海老藏霎时因尹杰这猝不及防的举止木在原地，由于重心不稳，他暂时得借由尹杰的力量站稳。同时，定定地睁圆着蓝眸，眸湖上清晰地倒映着尹杰那张愤然的英气面容。
事实上，若女儿当年能乖乖认命，自此就跟了对她本就格外钟情的尹杰，不光能在婚后享有大名正妻的至尊、荣华地位，并为他们本就普通的门佐一族争光，还进一步加固了砂隐与伊赫之间的关系……也总比早早地离世要好啊！
在绯樱死后的八年里，门佐海老藏常常一边养育着那个已然是女儿的女儿，一边偷偷地这样想着……
虽然，他亦深知伊赫家族绝非善类，且更看不上伊赫尹杰行事乖张、风流成性的浪荡作风。
呵，只要女儿能活着，能站在自己的面前，哪怕因不得已而嫁给了她不爱的男人，也……也无可厚非啊。
唉，到头来还是自己这个父亲的错，不仅未能及时察觉女儿的那场错误的感情，更未能挽回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自知在此事上永远都理亏的海老藏，也不好再辩驳，凄然侧首，叹气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都死了快十年……如今，连他们的纱罗妲也要被关进砂锢，毕生不得自由了。你即使再恨，也该有个了结了吧。”
“您此言差矣。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给自己报仇雪恨，也是为了绯樱。”察觉到海老藏已经站定，气息平稳后，尹杰慢慢地松开了他，侧首望向了大门张开多时的内部院落——
空荡荡，孤零零，凄清清……除了正中心的那一栋土黄色的二层小楼，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也很应景啊。
因为从后天开始，这对相依为命长达八年之久的可怜祖孙，将自此分离，不得共同生活了。
外孙女，终生身陷砂锢，非死不得出去；外祖父，则继续守着这栋充满着无限回忆的小楼，冷冷清清地度过风烛残年……
哎呀呀，确实很悲惨哦。
但是，这，就是他们一家的必然报应！更是对那个阴毒女人的最佳惩罚！
渐渐地，尹杰略显萧索的眸光忙避开了这个孤寂的院落，并在内心深处摒弃了最后一丝的恻隐之心。
“多年来处心积虑，几次三番地想要害死绯樱拼死保住的女儿，并在此次令人发指地摧毁了那孩子！这……就是你的‘为她报仇’吗？！”海老藏挑眉冷笑着，用手擦了擦自己刚才被尹杰拉扯过的衣袖，好去摒除这个阴狠男人残留的气息。
“是吗？我可真是替绯樱感到悲哀啊，自己的父亲竟把害死自己性命的孩子当作了所谓的‘外孙女’。如此不明事理、一意孤行，那么……”尹杰斜眼，邪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凑到海老藏的耳畔。
他呼出的气息极度冰冷，引得海老藏一阵战栗：“……我可不敢保证，纱罗妲会不会是第二个在住进砂锢后，身体就逐年‘离奇’恶化的分福老和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