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帮主又问:“胜算如何?”
天任轻撇嘴角,说:“单打独斗,十足把握,群攻合围,也有七分。”
众人听完,身子猛震。
我说他刚才沉默不语,一心谋算怎么杀了炅帜,也不管他们怎么说要杀我。原来是很强很可靠。不过这话说太大了,不厚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些。
贺帮主又问:“钱公子,你的答案呢?”
钱舸拨扇笑来,道:“自是尽力,护表妹周全。”
众人还没消化下去,就听炅帜说:“别忘了,还有我。我最见不得以多欺少,况且……得罪她的,别想活下来……”
我脑中突然闪过不久前遇到的梁山土匪,这就是炅帜致其惨死的原因吗?
心里盘算了一下。
合围的武林人士,皆静默不言,斟酌行事。刚才咄咄逼人的少林武当,也没了气焰。
虽是这样,仍然有自己不怕死也要拍死我的人站出来,说:“辽狗杀我同胞,此仇不共戴天!今天就先杀了这妖女,以告英灵……他们再怎么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一起上!”
有人附和,有人观望。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要搞清楚,乔峰那时再怎么猛,也差点死在聚贤山庄。人民的力量是无限大的。我可不要惨死在他们手上,更不想天任为我大开杀戒,甚至流血受伤。
这时齐旻走向人群,说:“各位,容我一言。”
“……”
“林儿若有意投辽背宋,今日就不会出手相救。如果一心想铲除宋之武林,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行事便罢。”
完全正确。连因果逻辑,先来后到都搞不清楚,就喊打喊杀非要置我于死地。
贺帮主这时又说:“齐少庄主说的有理。贺某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必会有个交待,各位,请住手吧……”
英雄!咱俩一面之缘,你就这么挺我啊。
我一脸敬意,望向座上之人,虽然他受了伤虚了些,但是勇将武者的英气仍现于眉间。说这话时,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醒目,虽有不甘,仍无奈告辞,一一别过。
少林方丈临走前,对我说:“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齐施主好自为之。”
慈悲?慈悲就能杀我,杀辽人?佛光普照,不是只在你大宋的天上照!
我不屑睨他一眼,觉得满口仁义道德,却血染双手的人最可恶。
众人鱼贯而出,诺大的庭院顿时空旷开来。
天任和炅帜依旧挺立原地,眼对眼。
靠,倒把这家伙给漏了。
如果我想捅炅帜一百刀,那天任必是想捅他一百零一刀。他对他的恨,集中在山洞救我的那幕,比他自己中毒而性命堪忧的事情更是激愤。
场中二人未武风先起。也许炅帜心里,天任也是他要除去的人。
“出招吧。”
下一刻,天任飞身猛攻过去。
两人影身追逐,交锋混战。虽然没有兵刃相接,但是肉身相搏的声音仍清晰于耳。
二十个回合后,炅帜渐渐露出弱势。
武功修为上我不会担心,就怕他明的不行来暗的。
世界上最可怕的,永远是站在背后的人。
我一面担心,一面注意场上形势。虽心有余悸,可是仍不免奇怪炅帜身受重伤,却无任何使毒迹象。就在天任重拳出击,我以为我们的恩怨终于画上句话时,身后钱舸喊了一声“且慢”,然后飞过去挡在他们身前。炅帜趁机扔出飞镖,划破天任的衣袖。钱舸拔剑出手,与炅帜左晃两步,闪战一边。
我忙冲上去拉了天任,慌张着四下打量。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
他会心一笑,说:“没事,别担心。”
然后挡在我身前,看他二人继续激战。
钱舸武功不差,炅帜受伤只是困兽之斗。可是,就在这种胜负已明的情况下,炅帜还是在众人眼前负伤逃去了。
我们本想请辞离去,却在贺帮主盛情下留了下来。
叶路绾没有杀真正的贺帮主,是想从他口中掏出代州雁门关一带的协防布局。若非如此,贺帮主必会死在他手中。中午我与齐旻换完衣服后,就指了飞影调查这件事。没想到那么幸运,不仅查清真相,还顺道救了贺帮主。许是时间仓促,叶路绾只将他扣在郊外的一处农家里,没来得及转移。说到被劫经过时,贺帮主只是几句带过,不免让人起疑。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因为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晚上用完膳,我先去天任房里。看他神清气爽安然无恙,才放心确定他没中毒。我不想树林中发生的事重现,他中毒我不知,还要他以命相搏以我为先。
钻心的痛一次就够受了。
从他房里出来,准备去找钱舸。他没异议,估计猜到我现在心中所想,所去为何。
钱舸房里空无一人,再次确定这家伙又有什么事瞒了我。
我正打算转回屋,却见他神色凝重,从宝宝房里出来。
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喊了一声,他见是我,目中慌张一闪即逝。我睨他一眼,转身就走。他会过意,不吭一声老实跟着。
进房坐下,我自己斟了杯茶。他掩了门转过来,一脸笑意。
“林儿,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把茶杯重重地放下,未饮的茶水溅了一手。
“你真当我瞎了吗!”
他踌躇片刻,过半晌才开口,道:“我是有苦衷的。”
一听这话,我更是气愤,扔出杯子砸在门框上。
“苦衷?这次你又要怎么辩?他是你兄弟?还是你玩无间道,真实身份是辽在宋的间谍?或许还有更劲爆的理由,让你出手阻止天任杀炅帜!”
那时,看清楚的人都知道,并不是钱舸出手提醒天任暗器在先,而是他打岔后纵炅帜逃命。
幸好飞镖只是擦破衣服,未伤血肉。如果天任今天因为他而中毒,我刚才就不是拿茶杯砸门,而是砸破他钱舸的头!
虽然气愤,我仍一言不发,等他解释。谁知他半天不吱声,气得我拂袖而去。
“混蛋!随你便!”
我气冲冲奔回房里,天任已在。见我暴躁成这样,有些担心。
我噼里啪啦叙述完整件事,气得直跺脚。他搂我在怀,边拍边哄。
“别气了,气坏了可不好。”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一次次骗我,利用我,我都不追究了。现在害你差点受伤……他居然跟炅帜狼狈为奸,怎么对得起我!”
那个人可是强暴我,把展璘尉拷打至死的混蛋。
最后一句话我没喊出,唯一的理智不许现在疯狂的我一并伤了天任。
那件事是他的忌讳。
暴走一会,我终究冷静下来。半夜精神紧绷,思索良久仍想不出钱舸的理由。
如果他不是他,我半分脑力都不会浪费。
直至天明,才倦怠睡下去。巳时,渺儿来我房里,说宝宝从昨天开始脸色就不大好,想去请大夫他又不愿意。
我匆匆整理了下,赶去他房里。钱舸已在那儿,瞪他一眼,未作理睬。
“宝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一边摸他额头,一边问。
“没……没事。”他嗫嚅着说。
明明脸色苍白得吓人,还骗我说没事。
我直觉这件事也许和钱舸那件有关,佯装生气,坐上他床沿,说:“宝宝,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声音很冷。
他慌张起来,哭喊着向我扑来。旁边钱舸只喊了声“小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宝宝就先招了:“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姐姐……”
我转身叫渺儿把钱舸拉走。他自知纸已包不住火,虽有不忍,仍走出房门。
临走时对我说:“他还小……你别怪他……”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跟宝宝扯上关系。待他大哭完,我才开口说:“你老实交待,是不是钱舸让你做坏事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没有,表少爷一直很帮我……是我自己不好……”
我又下了剂猛药,说:“如果你不说清楚,姐姐今天就不要你这个弟弟了!”
他瞪大双眼,像只要被丢弃的小狗,委屈害怕。
下一刻,狠狠抱住我,嘴里大喊:“不要!不要!姐姐你不能不要我!我说,我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