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语跟着父亲走进包厢时,贵客还没到。坐席上的诸位男客大多是陌生面孔,只有两三位常在家中见过,时常与父亲吃酒聊话。偷偷瞧了父亲的面色,打量着他心情还算不错,这才与几位叔叔伯伯见礼。
今天如此大的阵仗,迎的是东北来的一位贵客。说的是贵客,可秦语也不知是谁,只知道姓与她同罢了。这闲话一听,桌上有头有脸的各位,都统叫秦少将。听说此人与如今盘踞在三省的段司令有骨血关系,沾着亲带着故,可是看着这些人的说法反倒让人觉得是小道传言,不可相信。
其实也是秦语自小便与如今秦府的十二姨娘相依为命,到底秦语到秦家不过八年。她母亲原是烟花柳巷中的歌奴,而秦语也只是一个野种。在柳巷中过久了,眼色练得老成,嘴中话也刚柔有度。否则在她姨娘死后被寄养到大夫人膝下早死的骨头渣都没有了。
看着桌上的男客有说有笑,秦语是不太在意的。只是她恰好没和大夫人与几位姐姐去宴会在院子中散步,而父亲又需女伴她断断不愿出这么个风头。且听得座上人人谈论政事和那未出现的秦少将,就知晓这中人都有心巴结,想要讨好。
桌上也有几位熟眼的姨娘,看着看着竟也瞧到了她的闺友。秦语瞧着她旁坐着的也并非她的父亲哥哥,是个陌生的。突然这姑娘转头对着秦语笑了笑,双人眼中都有话。秦语看着她,心里自已也盘算着,想来怕是被她父亲送去做姨娘了。
虽惊诧,但是说起来不过是寻常事。这闺友虽说是军上周家的女儿,可也是个小姨娘的女儿,那里做的主。所以说世态炎凉,那个不得小心翼翼的。
想着事儿时贵客终是到了,包厢中的老板军官都齐刷刷的起来同来人嘘寒问暖,搭肩握手说着客套话,看上去热络不已。秦语看着周围人也明白了父亲为何会愿意带她出来,这么多人中这人唯独搭了父亲的话,握手拍肩也没有把父亲的手暗暗抚下。若是不熟,她的身份是上不得台面的。就是个中人家的宴会都没有她的席位。
桌上席面酒菜已布置好,酒杯倒满说先敬这位秦将军一杯。秦语抬着酒杯饮尽,趁着手遮着眼睛不住的偷瞄座上的主角。心里却不住的赞这年轻少将实在好看的紧,秦语算着洋人岁数也有二十一二,可是这样看着这少将似是比她还年轻的样子。
酒未喝几杯,只稍稍动了动筷抬头看看周云,没想到她也似心有灵犀对了眼色,先起身走出了包厢。秦语夹了块排骨尝了尝,酸甜适口,再看看父亲与那少将打得火热的,便俯身只会了他一声,悄悄出了包厢与周云会和。
“语沁,你还好么。”周云瞧着她出来先开了口。
秦语看着周云的妇人发髻,微微吸了口气:“你父亲把你许给那人了?”周云若无其事的开口:“许给谁不是许,我到底在我父亲眼中是不用在乎的贱货色。只是你,秦伯伯怕不是要把你塞给这席面上的谁,做姨太.......”
秦语知晓周云担心的事,也开口安慰:“我的身世,这满城都是知道的。运气在好不也就是姨太的命,若是不好便是无名份的妾。左右都是奴,与我都一样。”
周云也是自责提了不该提的事,便移了话题道:“我虽是个姨娘,可日子倒还好。我知道你一贯是喜爱这洋口脂的,这是我去的一间洋铺子见得买了两支,原先想着法怎么给你如今倒好了,你快试试。”周云从小包拿了一直口红出来塞到秦语手里。
“云梨,多....多谢。”秦语心中得了一丝慰籍,自她姨娘走后,周云是唯一最信任的人了。
“快别说这傻话,我那你当亲姐妹,哪来的谢不谢的。”周云拿出怀表瞧了眼,“且先回去吧。”秦语将口红放到随身的小包里让周云先走,以来避嫌。
秦语从尾廊向外走,却看见那贵客朝着走来。
“秦少将,这是出来吹风醒酒了?”周云倒是热络的开了个玩笑,秦语躲在影下暗瞧着,她尚未订亲若是碰了面,被谁看见可是了不得的事。
秦少将怀笑答道:“我可就一个人,被这席上十几人轮着灌酒可是不得了。对了,周姨太。那王中校可有的找你呢。”周云听到这话顾不得什么,只随声道了句谢匆匆忙忙朝包厢去了。
客套的笑摆着,秦少将站着没动。秦语急了起来,若是不回去怕是没果子好吃,再想尝尝那排骨也没机会了。“秦小姐还不出来吗?”秦少将看着秦语躲着的阴影角,“竟不知秦小姐如此讨厌秦某,不愿一见。”
一时间,秦语也不懵了,也不知做什么好。只得出来做了礼:“秦少将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过是怕影响你与周姨太说话罢了。”
秦语瞧着一身戎装和肩上的军章,只觉这人不是自己能够高攀的人物,还是快快走为妙。
秦少将笑了笑:“那么是在下突兀了,秦小姐请便。”秦语听到这话,点点头微微笑了笑,急匆匆走了去。却听到了“下次见面莫要叫我秦少将了,我叫秦朝。”
秦语匆忙的步子听了这话脚下似软了软,差点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