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方发白时,魏涛已经离开盐城。他开着车奔驰在高速公路,眼前是无限延长的路,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路,他以为他可以带着白露回家,他也为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好笑。他是大山的孩子,白露生活在城市,他在农村给白露怎样的生活,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苦笑了一下,加快了车速。
中午的时候,魏涛到了会县医院。在病房里,他看到了姐姐两口子守在母亲身边,病床上的母亲面容苍白,眼窝深陷,在看到魏涛时,她的眼睛发亮,伸出骨节突兀的一只手在寻找着儿子的手。魏涛接住母亲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轻轻地摩挲着,他不知道母亲竟然病的这样厉害,愧疚的泪水在他的眼窝里打转。
姐姐告诉魏涛,母亲已经断断续续病了半年了,她一直说不碍事。秋收后,她就胃疼着吃不下饭了。魏涛气愤地对姐姐说,“怎么不早说啊!”姐姐红着眼睛说:“母亲不让告诉你,怕耽搁你的事情。”
魏涛的母亲已经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她现在已经很难下咽食物,一吃到食物,她就会不停地呕吐。魏涛看着母亲被病痛痛苦地折磨着,他的心如刀绞,他对自己的怨恨更深了。
魏涛将姐姐劝回家,这么多的日子里,姐姐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多少个日子里都没有合过眼,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看着心里难过。
午后的时候有阳光,母亲吊完了液体,魏涛推着母亲在医院的空地上晒太阳,母亲今天的精神不错,她挣扎着从轮椅上下来,想走一走。魏涛扶着母亲纤细的腰身,慢慢地走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在阳光下微微泛起了一起红晕,她吃力地迈着双腿,将自己的虚弱的身体靠在儿子坚实的身体上,她喘着粗气对儿子说:“没有女朋友吗,还那样挑剔?都这么大岁数,怎么行呢?”母亲喘着粗气,叹息了一声。迎面走过来一位护士,笑着跟母亲打招呼,母亲满脸堆笑,“李护士,这是我儿子魏涛!”母亲气喘吁吁地说。李护士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笑眯眯地看了魏涛一眼,魏涛笑着向她点点头,李护士有些羞怯地急急走过他们母子。
母亲走到树下的长条椅子,坐下来,她抬头看了魏涛一眼,眼睛里满是喜悦。她把魏涛的手拉过来,放在了她的腿上,轻轻地摩挲,魏涛明显地能感觉到母亲粗糙的手掌,他知道这双手从没有消停过,她的骨节凸起,手掌布满茧子。母亲看着眼前一棵干枯的老树,树叶堆满空地,在阳光下,枝条伸直了,慵懒地打着哈欠。母亲对魏涛说,李护士真是个好姑娘,我住院以来,她就是我的护士,从来不嫌弃我。有时候你姐姐有事,都麻烦她照看,涛,她是个好姑娘,我在她面前经常念叨你,多好的姑娘。”魏涛笑着看着母亲,“好姑娘又怎么样,你打什么注意啊,我可不是好儿子!”母亲充满慈爱地望着魏涛,在她看来,魏涛是那么好看,她一直以为他会给她带来一位城里的姑娘,像电视里面的女孩一样,可是,每次都是他独自一人回来,她心疼儿子,城市里的人眼光真高,儿子真的不容易。
魏涛心里想:“知道母亲这样病重,就应该努力把白露带回来,让母亲高兴高兴。”一想起白露,魏涛心有余悸,一阵悲凉涌上心头。李护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各怀着心事的母子跟前,“阿姨,医生要给您做检查。”说完她搀起了魏涛母亲的胳膊,魏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一下,李护士面颊泛起了红晕,她笑着和魏涛母亲说着话。
魏涛在李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了他母亲主治大夫的办公室,主治大夫郑重其事的对魏涛详细地说明母亲的病情,他希望家属们提前做准备,病人身体太虚弱了,不能手术,只能靠一些能量药维持生命,以后的日子里她可能越来越吃不下食物,呕吐会越来越厉害。
魏涛走出母亲主治大夫的办公室,他感觉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使他喘不过气来,他抱着头痛苦地坐在楼道的椅子上,眼神空洞,表情木然,一想到母亲今后受的痛苦,他觉得自己是那样徒然,毫无办法,他的心如刀割一般。他把双手伸进自己的头发,想要抓住什么。
李护士在楼道里的椅子上,看到魏涛在痛苦中挣扎,她走过去,轻声说:“你没事吧,可能对于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但你必须坚强啊!你坚强了,才能陪着病人一起撑下去,你这样怎么能行!”魏涛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李护士,李护士伸出手按了一下魏涛的肩头说:“坚强些!”魏涛挤出了一丝笑容,黑瘦的脸更加憔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