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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无面 上

四米见方的木质房间内,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他对这房内奢靡的装饰毫无兴趣,只死死盯着眼前的三排灵位,要说起来,这些灵位的底座皆是纯金铸造,也确实算得上值钱。

只是男子的眼神中却看不出什么欲望,甚至看不出什么生气,他谨慎地回头望了一眼,祖堂外走廊里并无什么人,于是小心翼翼合上了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进了这个房间,也没有人会想到有外人会进自家的“祖堂”。

男子眼前的三排灵位,每一排约有五六个不等,虽称不上什么大家族,但从祖堂的装饰和灵位的用材来看,就算是在王城里头,这一家也称得上富裕。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布袋,从最里边的灵位开始,熟练地拆开灵位的底座,将其中供奉着的魄装进布袋,再将灵位装回去。

他看上去应是个熟手,十七个灵位拆下来,也不过几分钟功夫,待最后一个灵位装回去之后,男子将布袋的口束紧,装回自己怀里。

然后微微打开一道门缝,往门外望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再悄悄闪身出去。

关上祖堂门的一刹那,男子便仿佛换了一张脸,眼神恢复生气,脸上挂上笑容,虽然走廊里并无其他人在了。

从走廊出去,是一进院子,直穿院子,便是会客厅,正中靠里的位置,一张长桌的两侧,分别坐了两个人,主人位上是一名紫色衣衫、打扮华美的妇人,客人位上的人身穿黑底白边袍子、头戴黑色宽边圆帽,初看与男子打扮并无二致,那人见男子进来,笑道:“郑十目今日可是喝得太多了?这都是第几趟了?是否身子发虚?我主日日教诲我们勿沉沦,你倒好,这一天天的清心咒怕都是白念了。”

妇人闻言掩面咯咯笑出声,郑十目挠了挠后脑勺道:“嘿嘿,汤百目莫笑话我,心中清净便是真的清净,止于肉体,不过魂魄。”

汤百目听罢叹了口气,“所以你才迟迟升不到百目。”然后转头对妇人道:“李施主,那今日的巡访就到此为止了,多谢接待,下一次巡访,便还会由孔百目继续负责这个区域。”

妇人闻言站了起来,双手抵到眉心,然后慢慢抚过双目,行了个拭目礼,恭敬道:“神目佑我看清世间真相,不为俗事扰我清净。”

两名黑袍僧人亦回了个拭目礼,“不为俗事扰我清净。”然后便退了出去。

这条巷子住着的,皆是些在王城颇有产业的大户,所以市井气并不浓郁,寻常就不会有什么行商人出现在此处,更别说卖杂粮蒸饼了,所以妇人将两人送出大门时,见到对门坐着的蒸饼摊,不禁多看了两眼。

一直待到妇人家的大门合上,两名黑袍僧才转身穿过无人的街道,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径直走到蒸饼摊前,郑十目从怀里掏出黑色布袋,打开袋口,将十几颗魄一股脑倒进了蒸饼摊的竹篓子里。

目送黑袍僧离开巷子以后,蒸饼小贩又多呆了半刻钟,期间陆续又来了几个人,人人面无表情,皆都掏出几颗魄交予小贩,更还有些猫鼠鸟之类的,也都嘴里叼着魄,来到小贩身旁,将魄放下后各自散了。

待最后一只狸花猫翻过围墙消失在视野后,小贩将盛着蒸饼的竹筐放到竹篓上,挑起扁担便往巷子外走去。

巷子不深,没几步就到了主街道,人流立即多了起来,小贩脸上挂上笑容,“卖杂粮蒸饼咯,两文钱一个!”

这条街位于王城中城,十字横街往上隔三条街,身后三个路口便是著名的豆巷,由于靠近上城,所以这条街上住的多是达官贵人,沿街也都是些书局服饰之类的店铺,这个卖杂粮蒸饼的小贩虽卖力吆喝,但也只可能换来零星几个订单,事实上小贩其实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要买杂粮饼,他脚步很快,这时候只想快些到达目的地。

一路上经过好些个巷口,陆陆续续又遇到几个小贩,卖的皆是各式杂物,小贩们一路近乎小跑,随着路上行人渐少,小贩们越跑越快,也越跑越集中,一直跑至这条街的尽头。

靠近城墙的位置,此处由于地处偏僻,沿街已无什么店铺营业,住着的也都是些外来工作的年轻人,毕竟地处中城,从此处去各处繁华地都颇为方便,但白天几乎没什么人在,冷清得很,此刻却突然聚集了许多挑着扁担的行商人,颇为古怪。

这些商人此刻个个面无表情,拐进最靠外名曰庆巷的巷口,一辆四轮货运马车正停在那,马车上坐着一个农夫模样的人,亦是面无表情,只是坐着不动。

已有许多行商人围在马车周围,自发排起蛇形长队,尽可能利用巷子的空间,避免队尾过早暴露在大街上,小贩们挑着扁担,一个个将竹篓中的魄倾倒到货运马车上的木箱子里,倒完了的则自觉沿着巷边离开巷子。

明明聚了几十个人在此,在巷外却听不到任何动静,安静得很。

这庆巷内的房子,在这一年之间,陆陆续续都被同一拨人租了去,而且更有向外扩张的势头,如此看来,今天这一出便是早就策划好了的。

此时,一名身着白色长袍,面戴光滑白色面具的年轻男子,正蹲在货运马车后不远处一民家的围墙上,观察着这些怪异又面无表情的小贩,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一块手表,这种手表是几十年前忽然在王国里兴起的一种计时工具,在神储们的眼中,倒也不算陌生,随着大量神储在这一百年间来到这个世界,这里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渐渐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多对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新奇又好用的商品慢慢占据了市场。

手表正是其中之一,这种小巧的计时工具,颇受年轻人的青睐,尤以豆巷出品的更受广大女性受众喜爱。

“差不多了。”面具男站起身,从腰包里掏出几个铁皮罐头模样的东西,然后一个个远远扔进巷子里人群最聚集的地方,罐头与罐头之间互为间隔,落下的瞬间,从罐头里开始源源不断冒出白烟,顷刻间,那货运马车便已被烟雾包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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