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细雨霏霏,连绵不断地击打在院内的梧桐叶上。
庭院勉强只有一两丈大小,三两盆未开的春兰,四五丛懒散的龟背竹,爬满青石墙砌的藤本月季,月季多是卧龙、花仙种,浸了春雨后更显娇嫩,仿佛一幅墨迹未干的名家水墨画。
小屋离地三尺,四面都是落地窗。屋檐下,浴袍裹身的女孩坐在窗边,双脚腾空,凝视着窗外的幽静夜色,宁静致远,眉目如画。
往日里女孩喜爱的一直是满是星空的夜,而今天望着阴郁的夜空,却也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喜形于色。
白天她刚和男孩去拜访过伯父伯母。
伯母还是老样子,许久未见,每次刚一进门便火急火燎的走到门前,却只会热情地过来拉住自己的手,也不让脱鞋,拉着自己径直往屋里走,一边一个劲的心疼。
“哎呀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林七这小子没给你吃好的!瞧把你瘦的!”
一边说着就去拎起正在脱鞋的林七的耳朵,凶巴巴的道。
“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欺负了我们家宝贝依旧了?!”
林七捂着耳朵嗷嗷的喊着疼,一脸委屈道:“妈,我哪敢呀!我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了她呀!再说了,谁才是你们亲生的呀?”
林母一听此言,咬牙切齿,撸起袖子,手上又要使劲:“要是可以,我巴不得户口本上改成依旧的名字,谁要你这个小兔崽子!”
李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吃瘪的林七,劝着林母:“伯母,你就饶了林七吧,他对我可好了,每天都给我买新鲜的蔬菜……”
此话一出,林母手上又是猛地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
林七狠狠的白了李依旧一眼,觉着跟老妈求饶肯定没用,转头又对着屋里头喊道。
“爹!救我啊!”
林父拿着铁铲从厨房闻讯而来,看着眼泪都出来的林七,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心疼道。
“哎哟,瞧瞧这!老婆你先打,我这汤炖到关键时期了,也腾不出手啊。”
“别太累着,这小子皮实,一会我来打,我带破甲。”
想到这,李依旧不禁又笑了起来,是这样的,每次的拜访都是在一顿爹妈混打和林七的哭爹喊娘中开始的。
林父炖好的汤总是先给她盛上满满一碗,林母也总是拉着她的手问着工作和生活,告诉她有什么事一定要和伯父伯母说。
李依旧想到这,眼睛就红了起来。窗外的雨也稀里哗啦的下大了。
伯父伯母对她的好,从第一次林七带她回家开始,她就清楚的感受到了。他们知道李依旧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无依无靠,却又生得温柔懂事,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称得上是眉清目秀了。再跟自家皮实的小兔崽子一对比,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而算上今年,满打满算她和林七谈恋爱就已经是第七年了,也都到了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林父林母神色言语中都透露着异样的态度。
特别是今年给林父林母拜完年之后,林母偷偷拉着李依旧,躲着在客厅葛优躺的林七到了卧室,从梳妆台里拿出了一个精心包裹的玉镯子的时候,李依旧就意识到,今年不一样了。
林母拉着李依旧的手,一脸温柔地道:“依旧啊,这是伯母以前嫁给你林叔的时候娘家给的,我这年纪也大了,手腕粗戴也戴不上,留着又可惜,你拿着戴上。”
说着,也不管一直摇头推辞的她,不由分说地就拿着给李依旧戴了起来。羞的她一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家时还红着脸颊。
她知道,林母的意思是她该改口喊妈了。
心里也满满当当的温暖,李依旧想,没有什么能比有这样婆婆来的更好了,即使没有娘家也一样。
她和林七在一起足够久,也足够有默契,两人也早该结束这一场长跑了。
李依旧明白,往日里福利院的院长奶奶和弟弟妹妹们每次都在问什么时候结婚,她也总是以还有学业和工作要忙为借口。而今年夏天,也该到了他们等待已久的时候了。
她知道,男孩也是需要准备的,她知道,林七只是不想这么草率的就拉着她在结婚证上按上一个章。他想补给李依旧从小到大都没有的盛大和爱,所以她也在等他。
因为他说过,别的女孩都有的,她也一定要有。
他知道李依旧什么都不要。他也知道,她比谁都笃定地要爱他,可林七只想要在这只有一次的典礼上,不要给她留下任何遗憾。
雨渐渐小了起来,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在温柔的时候可以温柔到骨髓。
屋外的天气还是寒冷的,刚洗完澡的李依旧身上冒着淡淡的热气,烟雾缭绕中,一双明亮干净的凤眼熠熠生辉。
“叮咚~”
门铃响了。
李依旧还在贪恋着夜色和别样的美好,头也不回的问道:“谁啊?”
门外闷不作声,可门铃按地又急又响。
“稍等啊马上!”
李依旧看了看裹着浴袍的自己,跑到卧室拿起了林七的一件白衬衫披了起来。还未干透的长发在白衬衫上留下了点点的水渍。
猫眼看不到人,可门铃却还是一直在响,李依旧便小心的先挂上门链,再轻轻的打开一条门缝。
一朵还挂着雨滴的小雏菊,连着花盆从门缝处塞了进来。
李依旧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了。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屋内电灯闪烁,一个浑身湿透的青年可怜兮兮的把脸塞进半个巴掌大的门缝间。星目明朗,深邃有力,眼里带着狡黠。
他看着李依旧道:“这不是老娘有令,说我没把你照顾好都给你饿瘦了嘛。”
说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袋几乎没有被淋湿的某纸袋装炸鸡。
“瞧,给你买回来了你最爱的大炸鸡!快开开门吧老婆,我快冻死了!”炸鸡还在热腾腾冒着气,拎着袋子的手却不住的颤抖。
二月的雨,纵然是南方也依旧可以深入灵魂。
“呸,谁是你老婆啊。”
李依旧红着脸娇嗔着啐了一口,看着浑身湿透的青年又是一脸心疼。手上慌张地把刚刚锁上的门链解开,拎起他的耳朵就进了屋。
“你傻不傻呀,这么大的雨还给我去买东西,感冒了怎么办!”
林七从来没让她省过心,却每次都能暖到她心里。她知道他的狡黠里都是对她的好。
说着,不大的屋子里,女孩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的拿着毛巾给男孩擦着头发,男孩却大大咧咧地一把坐在地上,转过头一脸宠溺地看着女孩,揉了揉微微泛红的耳朵道:“我担心饿着我老婆。”
这次李依旧没有反驳,只是拿着毛巾给他狠狠地揉了几下脑袋。
还没过门呢,哪能就这样喊人家老婆。
他看着女孩凌乱的披着属于自己的白衬衫,未干还带着水渍的发梢轻轻地附在天鹅般的白皙长颈上。
视线下移,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锁骨若隐若现,以及,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美丽。
男孩的呼吸逐渐急促。
女孩还是在不停的擦拭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指尖不经意的撩起长发挂在耳后,散发出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幽。
衬衫不是很大,仅仅能盖过腰间,衣摆间露出的双腿,白嫩细长没有一丝赘肉,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不大的屋子里印着光滑。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有点坐立不安。
两只手开始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放哪里——是上面,还是下面。
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不断咂舌,却始终不肯下手,他知道自己手脚冰凉,这时候动手动脚会冷到李依旧。
李依旧听到林七带着调戏的咂舌,知道他又要使坏。羞红着脸,咬着下唇还是硬着头皮匆匆给他先擦干身上的冰冷雨水。
把拧干的毛巾丢到林七的怀里,李依旧红着脸飞一般地跑回了房间,留下了一句:“快去洗澡!”
小屋的客厅里只留下一抹佳人的清香,和一个闻着酣甜的醉客,还有一地湿透的衣衫。
林七嘿嘿一笑,麻利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快步踏入浴室,一边戏谑:“吾妻莫急,为夫速速就来!”
月儿高高挂,夜香阵阵传。
春雨还在不停的下,还带着冬末的一丝寒冷,却充满生机。
雏菊禁不起一夜冷雨的冲刷。
却能禁得住一夜百转千回,你说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