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草丛被人拨动,林七猛地睁开眼睛,手已经握上了身边的剑。进来的是影一:“主人。”
“知道了。马上出发。”看到是影一,林七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了,轻柔地摇醒了身边的李依旧。
阳光顺着洞口洒进来,李依旧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娘子醒醒啦!”
被吓得惊坐起来,红云爬上脸颊,李依旧一言不发,赶紧低着头爬起来,不敢把视线放在他身上。那边影一已经扛上小红等待出发了,倒也没什么时间给她害羞了,所以老老实实让林七把自己抱起,几人开始往边城赶去。
经过一天马不停蹄的赶路,站在半山腰的时候,已经能看到边城的影子了。金色的夕阳下是同样灿烂的金色沙漠,古老的城池像庞然大物般的卧在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中。黄色本应是平和的颜色,但城门前乌泱泱的战马、兵营和着萧瑟的风带来一股肃杀之气。
“这怎么进去?”李依旧对现在的情况有些担忧,匈奴的铁骑已经将边城围的水泄不通,根本没有路能进去。
林七丝毫没有慌张的感觉,嘴角扯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娘子要相信为夫啊。”
他加快脚步,赶到山脚附近,并没有直奔边城,而是把李依旧放下后,在山壁边的一棵古老的槐树边停下,在树干上寻找了一番,找到一处凹陷按下,前面的山壁中传来齿轮转动般的巨响,好在匈奴的驻扎营离这里还有一定距离,否则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这里之前曾经被匈奴占领过,城里几乎变成死城,但之前的骠骑大将军成功将匈奴杀出城去,之后他命人就挖了这条地道,就是为了日后若是匈奴再次入城,幸存下来的人能有个逃命的路。”林七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
“前骠骑大将军,那不是……你爹吗?”
“不是他,是在他之前的那位,据说在沙场上被自己人杀害了……”林七的声音很低沉,似乎也有些遗憾,“那人是士兵和百姓心中的战神。”
几个人杂乱的脚步声在黑魆魆的地道里不停回响着,显得有些诡异,幽深的地道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出口是城里一座废弃的古庙,几人从庙里佛像后面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但却能看到天空的另一边被篝火映得通红,那就是敌营的位置。
林七出神地看着被火光烧红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听到“砰”的一声,一间草屋就这么毁在了火光之中,一时间,惨叫声、救火的呐喊声、逃命的脚步声,各种各样的杂声交织在一起,原本安静的城内嘈杂声一片。
“发生了什么?”林七拉过一个匆忙赶去救火的士兵。
“别挡着我去救火!敌袭你不知道吗?还不去避……将军!”本不耐烦的士兵看到林七眼睛上标志性的伤痕,慌张地跪下,“小的出口不逊,请将军恕罪!”
“你无罪。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是匈奴的新式武器吗?”什么东西威力这么大?这种破坏力绝对不是投石器做得出来的。
“回将军,那些蛮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药’的配方,造出了比火统威力还大的东西,之后每日的这个时辰都会发射一次到城里,说是要一直到我们出城迎敌为止!”小兵看到林七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赶紧把近月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火药?火统?”李依旧听到这个内心咯噔一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就出现这些东西了?她一把揪住那个小兵的衣襟,急切地问道:“你确定吗?”
“是……是的……”
“怎么会?不应该啊……”李依旧怔怔地松开手,嘴里呐呐自语,总觉得自己似乎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为什么不迎战?你们将军呢?”能来这种地方统帅十万大军的讲道理不会是那种龟缩不出的人。
“将……将军……您在说什么?您……不就是吗?当初是您下的令让小的们先驻守啊,您要先行……先行处理宫里的事……”
“什么?”林七闻言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下的命令,自己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城外突然响起战鼓声,林七也没法细想:“你去救火。”转头和影一说,“你把夫人她们安顿好后来城楼上找我。娘子,你先和影一去个安全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李依旧打断了林七的话。
“不行!太危险了!你……”
“我必须要去!有件事情我需要验证一下!”李依旧依然坚持,她必须要去弄清楚“火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澈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坚定,林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妥协了。
“我不会乱来的。”
“那娘子一定要紧紧跟在为夫身边。”
小红一路下来还有些惊魂不定,便跟着影一去休息了。
两人步上城楼,城墙上布满了箭矢,遍地是鲜血。守城的士兵只有零星几个人,林七剑眉一皱:“十万大军,怎么就你们几个在这守着,副将呢?”
“回将军,我军近……近日来和敌军对战五次,已……已损失近……近九万将士,副将大人他……已经战……战死沙场了……还……还有几位先锋……”多次的挫败难免让军心动摇,没有领头的人来稳定军心,剩下的士兵们多多少少已经心生怯意了,看到林七盛怒的脸,已经有些畏畏缩缩的了。
“该死!”林七也不再为难他,直接站上城楼,底下篝火通明,犹如白昼,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单于脸上戏谑残忍的笑意,他似乎是看到了林七,笑容愈发灿烂,示意了一下沙场中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七瞳孔紧缩,一股煞气猛地爆发出来,在他周身萦绕。沙场正中间赫然立着数十名被长矛贯穿的将士们的脑袋,头发被黏在脸上,混着泥沙和血污,连样子都无法辨别,但林七就是能透过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看到他们死死睁着的双眼,带着不甘和愤懑,化作沙场上的怨灵,低喃的诅咒构成呼啸的狂风。
“林大将军!”傲慢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即使狂风大作,依然清晰地传入林七耳中,“你可算是出现了,本王还以为得等本王彻底炸开这龟壳,你才出现呢!”
“哈哈哈哈哈哈”底下的蛮夷士兵爆发出剧烈的嘲笑声。
林七的拳头渐渐紧握,一双黑眸在火光下似乎酝酿着风暴。
“林大将军还没手底下几个喽啰有骨气,周国看来尽是些鼠辈当权。”张狂的笑声不断,单于的目光落在林七身边的李依旧身上,“那就是将军夫人吧!啊哈哈哈哈哈!听闻将军很是疼爱他的夫人,百闻不如一见啊!可真是个美人!可惜了,可惜了!”饱含杀意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落在李依旧身上,李依旧感觉自己仿佛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一股寒意从足底涌上头顶。
“林大将军还不知道吧,”单于将目光移向林七,嘴边的笑容愈加放肆,“就在几天前,你那副将,叫什么来着,算了不过是个无足挂齿的小人物,说什么将军马上就会到的,到时候就胜利了……非要死守这城门,死到临头了还大言不惭。殊不知他的将军大人正沉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呢!啊哈哈哈哈哈哈!”
怒火在心中翻涌,林七眼中只有一片血色,有种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地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手心里的刺痛都无法拉回他的理智,甚至有让他变得更疯狂的趋势。直到一股温热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温柔地抚平了心里疯狂涌动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差点就中了敌人的激将法了,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没事了,让娘子担心了。”
看着男人恢复了理智,李依旧才安下心来。底下又传来了声音:“怎么?林大将军怎么不说话?是默认了吗?还是说堂堂周国的骠骑大将军竟然怕了我们小小的蛮夷!”匈奴的士兵中再次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林七刚刚才差点中了单于的激将法,差点就不管不顾地冲下去了,现在自然不会再中第二次。对于现在的兵力差距来说,和匈奴硬碰硬,那无疑是送死的行为,接下来只能用计了。
看到林七依然毫无反应,单于倒也不急,只是继续说道:“对了,林大将军,看看这是谁?”一挥手,底下的人推出一个大十字架,上面绑着一个人,衣衫褴褛,浑身都是血污,头低着,看不清脸,只是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
“认不出来吗?仔细看看!”命人拨开那人挡住脸的头发,将头抬起,那张脸虽然染满污泥和血,但依然能看出来模样,那是……
林七瞳孔猛地一缩,李依旧也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担忧的目光投向身边的林七,看到男人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人,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被绑在架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林七的爹——林立国,前骠骑大将军。